《80年代养成黏人精青梅》忽春

8、骗小孩

　　次日早上，林鹤尚未睁眼，便感到一种沉沉的压力落在自己胸前。
　　比光更先让她苏醒的，是那道压力，和她耳边的呼吸声。
　　果然，她睁开眼，便见叶子香又四仰八叉地睡着。

　　那姿势，与昨日大有不同，但相同的是，都紧紧地挨着她，重重地压着她。

　　张翠翠这时正巧从外边走进来，见林鹤醒了，无奈道：“我今早刚把她扒拉开，这怎么又缠上你了？刚好，吃早饭了，干脆把她叫醒吧！”

　　林鹤点头，轻轻晃了晃身上的叶子香：“叶子，醒醒。”

　　叶子香很快应了一声，半醒未醒地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却是把林鹤抱得更紧了。
　　嘴里还说着：“姐姐，我们把那只兔子炒了吃吧！”

　　看来是梦到昨天抓兔子的事儿了。

　　张翠翠又走进来一趟，见叶子香半睁着眼，便进来把人拎了起来。
　　张翠翠：“好了，快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说着，将床尾上搭着的衣服递给叶子香。

　　叶子香慢吞吞地套上打底衫，又穿外头的大棉服。

　　小孩子穿衣服，尤其冬天的，袖子老会团在一起，挤得人不舒服。
　　平日里都是张翠翠给叶子香捋袖子，这会儿张翠翠也习惯性地伸手去抓叶子香的手，准备给她捋袖子。

　　哪知道叶子香手一躲，舌头一吐，道：“娘，你去忙呗，我想让姐姐给我捋。”

　　张翠翠又气又好笑：“成！我还不稀罕呢！”
　　转身便出去了。

　　一旁林鹤自己还在穿衣服，正缓缓整理着自己的袖子。
　　听叶子香这么说，便愣住了。
　　见张翠翠转身出去，更是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眼前递过来叶子香的手，一抬眼，就对上叶子香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
　　“姐姐，我想你给我捋。”叶子香软绵绵道。

　　这算是在帮张翠翠干活，林鹤自然不会拒绝。
　　她仔仔细细地帮叶子香把袖口边边角角都捋整齐了。

　　收回手，便听见叶子香道：“姐姐，你比我娘捋的得还好！而且，你不扯我，也不说我——能不能以后都帮我捋呀？”

　　林鹤动作一顿，想起昨天晚上叶子香让自己一直陪她睡觉的事。
　　那件事上，已经骗了一次小孩，这回还要骗吗？

　　她没回答，叶子香便又问，而且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那眼神，叶福与张翠翠两个大人尚且招架不住，何况林鹤。
　　她到底还是骗了小孩：“嗯。”

　　-

　　村里的孩子，每天吃了饭就是往外跑，玩儿。
　　吃过早饭，叶子香与林鹤照例也该如此。

　　可叶子香昨日兔子吃上了瘾，今日还想抓兔子。
　　这，林鹤却莫名不想去了。

　　她不是不爱吃兔肉，也不是不想去抓兔子。
　　她自己也不清楚怎的，一看见叶子香蹦蹦跳跳、万分期待的模样，就想到昨日自己答应的、以后都和叶子香一起去山上抓兔子，于是胸口就开始发闷。

　　她有些无措地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没办法动弹。

　　叶子香见她这个样子，也就说不去抓兔子了。

　　但得了这个结果，林鹤发闷的胸口也没好受些。
　　她陪着叶子香在屋里玩捉迷藏，直玩到午饭时，胸口的闷痛才好受些。

　　到了午饭的点儿，张翠翠从外头回来，手里提了一小袋粮食。

　　可不巧的是，张翠翠的婆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破天荒地出了门，撞见了张翠翠提着粮食回来。
　　婆婆立刻便开始刻薄地嘲讽张翠翠：“哟！出去借粮回来啦？那五十块钱花出去，花得开心哟！现在没饭吃了，知道苦了吧？”

　　张翠翠没说话，只沉默地进了厨房去做饭。

　　林鹤护着叶子香，也躲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叶子香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林鹤，问：“姐姐，家里是不是没饭吃了呀？”

　　林鹤默了片刻，答：“还有，姨手里不是拿了粮食回来吗？”

　　“那是借的呀。”叶子香说道，她其实很聪明。
　　她低头看了看肚子，叹气道：“要是我不吃东西不会饿就好了，这样娘就不用去借粮食，就不用被奶奶骂了……”

　　林鹤口中安慰道：“你不吃，姨和叔也要吃的，不是你的错。”
　　其实心里想的是，那不是叶子香的错，而是自己的错。
　　如果张翠翠不救自己，叶家远远不会沦落到借粮的地步。

　　她看向屋外，叶福还没有回来。
　　说不定等叶福回来，就会带回有人家愿意买她的好消息，那样，叶家就不会再吃不上饭了。

　　叶子香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两人一道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叶子香眼睛发亮地抬起头，道：“我有办法啦！姐姐，我们下午一起去找野菜吧！”

　　说做就做。

　　吃过了午饭，两人便躲着午睡的大人，偷偷跑出了房子。

　　村子里的午休时间，除了地里还在劳作的大人，仍在屋子外头活动的，就都是些小孩儿。
　　叶子香带着林鹤跑到了她口中“野菜可多了”的地方，却只看见了一地的黄土，还有几个在地里头玩抛石子的小孩。

　　叶子香怪道：“怎么没有野菜呢！娘带我来的时候，野菜可多了哩！”

　　林鹤想了想，问：“姨是什么时候带你来的？”

　　叶子香道：“就是今年开春呀！”

　　林鹤：“……”
　　那难怪了，春天的野菜，冬天来找，能找着真是老天赏菜吃。

　　她委婉道：“兴许还没长出来，咱们先回去吧。”

　　叶子香恋恋不舍地朝地里又看了好几眼，好半晌，才甘心转身离开。

　　林鹤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往家里头走。
　　可步子才迈出去没两步，后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叶子！”

　　两人一回头，便见何豆豆啪嗒啪嗒地跑过来。
　　原来地里玩抛石子的小孩儿里头有他一个，她们忙着找野菜，都没瞧见。

　　何豆豆跑进了，便趾高气昂道：“叶子！你是不是知道错了，来找我玩儿的？”

　　叶子香撇了撇嘴：“你说什么呢！我是来找野菜的，谁要找你玩儿！”

　　何豆豆直道：“谁不知道冬天地里不长野菜？你别不好意思了！”

　　叶子香也直道：“你真不要脸！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玩儿的，我要走了！”
　　说完，就牵着林鹤的手转身往前走。

　　可何豆豆不肯放弃，一溜烟跑到两人前边，挡住了路，又梗着脖子道：“你敢走！我告诉你，我已经和全村的小孩都说了，谁敢跟你们玩，我就不给他们大白兔！”

　　叶子香又骂了一句：“你不要脸！”

　　何豆豆倒很得意似的：“怎么样？你要不要回来和我一起玩儿？”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似乎就等着叶子香服软了。

　　林鹤看了看叶子香，后者眼圈儿又红了。
　　她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和何豆豆玩，但也是真的舍不得小伙伴们。

　　可好一会儿后，叶子香却还是道：“我才不和你玩儿！”

　　何豆豆与林鹤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叶子香。
　　被一村子的小孩儿孤立，这事儿对孩子来说，可不是小事儿。

　　但叶子香却一点儿也没犹豫，只是紧紧握着林鹤的手，说：“我不和你玩儿！就不和你玩儿！大家都不和我玩又怎样？我有姐姐，我就和姐姐玩儿！”

　　说着，拽着林鹤绕开何豆豆便大步往前走了。

　　何豆豆在后边气急败坏：“叶子香！你选那个陌生人你都不选我，你可不要后悔！”

　　叶子香只又扁扁嘴，对林鹤道：“姐姐，我们不要理他！我们俩才不陌生呢，我们玩儿！”

　　可林鹤却开不了口，她答复不了叶子香。
　　她不能说“好”，因为她已经骗了叶子香太多次了。

　　-

　　最后，两人还是回了叶家，在家门口玩家家酒。

　　下午时，叶福回了趟家，且一回家，便把张翠翠叫进了屋子。
　　林鹤观察着两人出来之后的表情，知道叶福是为自己找好人家了。

　　果然，不久，叶福离开后，张翠翠便将林鹤叫到厨房。

　　不过，因为叶子香最近十分黏着林鹤，张翠翠叫的是林鹤，后边却还粘带着个叶子香。

　　张翠翠：“……”
　　她无奈，只好对叶子香道：“叶子，你出去一会儿，娘和小鹤姐姐说些话。”

　　叶子香却道：“我也听，我和姐姐一起听！”
　　说完，还高兴地对着林鹤嘻嘻笑起来。

　　林鹤沉默片刻，道：“叶子，你出去看看，咱们今天玩家家酒的坑还在不？”

　　叶子香听了，一拍手：“对呀，我的‘锅’还没洗呢！”
　　说完，就往外头走去。

　　张翠翠见叶子香出了厨房，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向林鹤，有些难受道：“你看，叶子那么喜欢你……”

　　林鹤点头，道：“姨，我知道。可你们把我送走，对叶子也好，对我也好。”

　　张翠翠叹了口气，道：“是啊……是啊……”
　　她顿了顿，道：“你叔，给你找好了人家。就在对山头的刘家村，是家大户人家，三个儿子，就想要个女儿。”

　　林鹤点头，问：“介绍费给多少？”

　　张翠翠摆摆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户人家好，你去了，能吃饱饭。”

　　林鹤明白过来：“不给么？可这不是让您和叔贴了五十块钱进来？”

　　张翠翠叹道：“不打紧的，孩子，你别把那五十块钱当回事儿。你和姨、叔，尤其和咱家叶子是有缘分的，往后走了，别把咱们忘了，就是好的，就是值当的……”

　　两人话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什么走！姐姐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