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The Goddess and the Dragon)》梅百城

54、Ride of the Valkyries-2

　　枪画了个圆弧，将那柄蓝色的剑挑飞了出去。众人的目光都跟着它。

　　光明摇晃。

　　红龙抬手，将大厅上方缀满了蜡烛的吊灯打了下来，正在这玻璃坠落之时，枪已经飞了出去，正好擦过他身边；他侧身将它躲开了，明光随他的影子晃动。

　　下一刻便是千片尘埃轰然碎裂的声音——如此痛快，彻底的声音，像时间，岁月和人的心都在一击之下碎裂了；那把巨大的剑被从地上挑起来，将这玻璃做的器皿劈成了碎片，在烛光落地前，绽开最后色彩斑斓的煌煌耀目。

　　人难以评价血龙这一举动的动机：将自己的火熄灭，难道是想让黑夜吞没他么？但谁不说话，黑暗降临，穿过碎片，那黑色的影子就同在水上滑行一样，极快地到了他面前。

　　两个影子缠斗在一起，剑和武器都已经被放开了，到最后，牙齿，手指，额头都要用上，弥补巨龙人身里不足的力量和畅快。

　　这个矮一点的男人终于被高一点的那个完全握住了头颅；地上融化的烛油已经散开，奄奄一息，照着他手上红宝石一样的鳞片，火一样的头发，那头颅被握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在地上砸着，一下，两下。

　　皮毁骨裂，血肉模糊，光洒在他的血上，也像是极馥郁的颜料，画出此世不见的红河——骨刺横生的手插进这男人的身体里，拧出一个残忍，痛苦的血洞。他的脏器一个个地在黑暗里破碎，手指轻轻张着。

　　黑暗里响起他的笑声，明亮，清澈了；比他平日的声音还高。

　　血王哈哈大笑，那手指没入他的胸膛，血从喉咙里涌出，仿佛都不让他觉得痛。他主动熄灭了火，或许理由更简单：他单纯不想让人看见他输的样子。

　　“这有趣吗？”他说道，有点模糊了，“用人身杀死我，而不是和我的龙身，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他抬起手，用自己的血，在这个握着他心脏的男人的脸上画了一道弧线；烛焰晃动，另一个男人的眉眼完全是凝固，冰冷的。

　　“我的人身，比你矮了，小了这么多，”他甚至有点悲伤地说，“那是我无法改变的。但我的龙身——可不比你这得天独厚的身体弱。”他叹息道，“我的心不比任何龙小。”

　　那心脏就要刺破胸膛而出，好像将他的灵魂也带出了身体，致使他模糊，朦胧地叫道：“妈妈。”

　　握着他的手停了；火苗颤抖。“妈妈。”血龙王叫她，声音哀切，“妈妈。别让他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死。别让我这样死在他手上。”

　　那崩塌，歪斜，互相燃烧，融化着的蜡就像绵延不断的炽热火河，烧灼着时间的一分一秒。她沉默；那布满黑鳞的手浸满了血肉，正颤抖，和它互相角斗着。

　　火终于熄灭，仿佛树叶缓慢落下。

　　“让他走吧。”黑暗中她的声音响起，只是叹息。

　　手指缓慢，缓慢地抽了出来，颤抖不已，但那具身体一动不动，面孔也已经完全被夜色征收，不见任何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