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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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病榻缠绵。
他听见床头杂乱而尖利的警报声，还有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混杂着些许已经听不清晰的言语。
来不及对这些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觉胸口的沉闷骤然松快，随后就陷入更深的沉眠......
“——”
“艾赛亚！”
宽阔的成年男性躯体遮挡住光线，对方半蹲着拿着银铃在他眼前摇晃，但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其头顶黑绿色的长耳朵，看起来油光水亮，随着成年男性的摇银铃的动作晃来晃去。
看起来很软。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哑然失笑。
“原来还是爸爸的耳朵更吸引你吗？”男人说，“你以后的耳朵也会这么长呢，艾赛亚。”
艾赛亚张嘴想回应，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支吾着“啊”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会喊爸爸呢？”男人给他擦拭因为长时间张嘴流出的口水，轻轻捏艾赛亚的脸蛋，眼神温柔，“现在还是太早了，但我还是好期待那一天啊。”
艾赛亚想说点什么，结果口水又在嘴里打转，他发出漱口水的声音：“咕噜噜...”
“哈哈！”外面传来一声清亮的笑声，门帘被突兀掀开，迎着光线走进来的是一位瘦小的少年。
他同样顶着长长的耳朵，比这位父亲颜色要更绿，头发墨绿且有绿色挑染，柔软的碎发长至下颌，瞳孔青绿如湖中新生柳枝的倒影，明亮而富有生机。
身着干练的短打，脚步轻快，三两步就凑到跟前。
艾赛亚对上少年的眼睛，又想做出些回应，却不慎被积攒的口水一呛，猝然咳嗽起来。
他的父亲大惊失色：“我的天！提纳里，快帮爸爸把新的口水巾拿过来。”
新来的少年——也就是提纳里，立刻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来新的口水巾，在父亲手忙脚乱给弟弟艾赛亚拍背的时候，手法轻柔地换上去。
偏偏最忙的时候反而出乱子，外面紧接着传来敲门声，阵阵作响：“提卡姆，急事！”
“爸爸，是奥卡叔叔。”提纳里说。
“这时候找我，该不会是我拜托他注意的那只爬虫.....”提卡姆快速地拍背，皱眉沉思片刻，犹豫不决地看向门外，手上的动作却还没停下。
提纳里敏锐地观察到他的举动，主动接过任务：“你去忙吧，我今天下午没有事。”
“非常感谢你，我的小提纳里。”提卡姆露出得救的表情，轻轻把艾赛亚放回摇篮床，“我保证我会在晚饭的时间点回来，要辛苦你了。艾赛亚，你也要听哥哥的话。”
他将身上皱巴巴的，沾着奶味的衬衫换下，穿上一身暗淡却也有大块繁复图案的长衫，又把艾赛亚无意识抓乱的长发梳理整齐，顿时又成为一位文雅的学者。
就是这个学者耳朵有点长。
“我出去了！”急匆匆抓住公文包要离开前，提卡姆忽然想起来，回身向提纳里叮嘱道，“如果艾赛亚出现任何过敏现象，一定要联系我......出去玩也别走太远，一定远离死域！”
“放心吧，爸爸。”提纳里自然地点头。
提卡姆随即离开。
艾赛亚连声音都发出得断断续续，自然插不进他们的对话里，他只能安静地扫视周围的一切，顶多吐口泡泡。
他现在，是一个出生仅一个月左右的婴儿，做不到翻身，说话也是不要想，每天仅仅能清醒几个小时，醒来就要喝奶和不自主地流口水，唯一能自由控制的也就是一双眼睛。
艾赛亚能看到自己自己稚嫩的小手，以及眼前极具雨林风格的淡绿色天花板，还有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
他大概搞清楚了自己这个家庭的构成——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一对感情和睦的夫妻，一位年仅七岁左右的兄长，还有刚出生的他。
家庭的经济状况良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绝对是中上阶层，父母都是学者，父亲是昆虫学者，母亲则是忙碌的古生物学家，两人都热衷于自己的学术生活，母亲刚脱离产后修养状态，就会花费相当多时间出去忙碌。
当然，这似乎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古生物相关专业非常热门，他的母亲卧床时就不断浏览一个类似互联网的物件，她称之为“虚空终端”，并从中获取了不少最新出土古生物的消息，嘴里时刻念叨着。
经由二人的耳熏目染，他的哥哥提纳里，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识各类古生物与动植物，并对此非常有兴趣。
“今天来念《沙漠新出土动植物一览》吧，艾赛亚。”
回忆间，他的哥哥提纳里已经端坐在床前，兴致勃勃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这是妈妈准备上传虚空终端的书，写得很好，我将来也想这么写成一本书。”
真的要给一个小婴儿念这个玩意吗？
但是小婴儿没有拒绝权，提纳里则感觉读这个非常有意思，按他的话来说：“等你会说话了，我再念点童话什么的，现在你真的记得住东西吗？”
他可能把婴儿也当成动物了。
艾赛亚注视哥哥头顶的长耳朵....他觉得这也不算错，因为他们一家都好像不是人。
物理意义上的不算人。
他的父亲，母亲，包括提纳里，都有一对长长的、毛茸茸的狐耳，看起来弹性十足，手感也很不错——艾赛亚被父亲抱起来的时候尝试抓了一下，就一下，但小孩的抓力很难控制，提卡姆因此跟母亲塞琳娜抱怨说感觉自己要被抓秃了。
“你得对爸爸温柔点，好吗，艾赛亚。”塞琳娜因此温柔地和艾赛亚轻语，“不然你以后就会有一个秃耳朵狐狸爸爸了，多丢脸啊。”
“我听到了，塞琳娜。”提卡姆沉闷地抗议。
塞琳娜无视了丈夫的言语，微笑着继续说：“我们艾赛亚以后，一定是最漂亮的巴螺迦修那，最可爱的郭狐.....哦，当然，提纳里和你并列第一，我们的两个宝贝。”
“所以，你要好好长大。”母亲就这样说着，亲吻了他的额头。
由此，艾赛亚几乎不需要尝试伸手摸自己的脑袋，就能确认自己同样是一只有长耳朵的小阔耳狐....难怪他觉得这一世听力很好。
因为他耳朵也挺大的。
说起这一世那一世的。
其实艾赛亚也有点记不清了。
他刚出生的时候，只能朦胧地困惑自己的诞生，其他地方和正常小婴儿一样懵懂。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回忆起一点前世的东西，明白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世界，只是病了很久，没撑住就离世了，不曾想醒来竟然换了一个世界。
现在的艾赛亚，大概只是比真正的婴儿思维活跃些，然后懂得的东西更多一些罢了。
渐渐的，耳边的念书声消失了。
艾赛亚的眼睛也不知何时慢慢合上，只留下一小条缝。
“好好休息，弟弟。”提纳里清脆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快点健康长大，和哥哥出去玩，我会带你认识很多很多植物。”
“......”
然而。
只是一觉醒来，艾赛亚就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上线就像掉入火坑一样，喉咙处像卡住一块大石头，吞咽显得无比困难，连呼吸都有些勉强。
他无法控制地抽噎起来，身边立刻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无数人的交流在耳边响起，他只能听清楚一些话语，然后无聊又煎熬地分辨究竟是谁在说话。
“....今天有吃什么吗？”塞琳娜说。
“按照上次配方来的正常饮食。”父亲的声音。
“那看来是突发性的.....我们需要新的药方去控制病情......”熟悉的一位医生的声音。
“艾赛亚，弟弟.....你要健康。”这显然是提纳里在小声絮叨。
看来，就算换了一个世界，他破烂不堪的身体状况还是如影随形地依附过来。从出生到如今，已经数次爆发病症，进入急症室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好多次都差点醒不过来。
艾赛亚沉沉地陷入沉眠。
很奇怪的是，在这个世界，他好像不会睡觉。
因此，很多次他因为病症而沉眠的时候，艾赛亚都只能孤单地呆在一个黑暗无边的地方......这似乎不是梦境，但是他也无处可去。
而从哪天开始，这种黑沉沉的梦境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最开始是出现了几株小草，然后是鲜花，随后是一大片灌木丛、树林，还有漂亮的秋千在摇晃，阳光逐渐撒下来，这些树木草丛从不会割伤或者刺痛艾赛亚的身体，柔和得像是棉花。
最后，是一个银绿色的小女孩。
她五官精致，眼睛和发丝的配色非常神圣，但整体感觉却不让人疏离，反而亲切感十足，明明是个孩子的模样，却复杂得像是有母亲的气息，充满包容力。
在这样的梦里，艾赛亚也没有行动力，他只能目睹小女孩怀抱着他，在秋千上轻轻哼唱。
令人意外的，这种哼唱让他隐约觉得舒服了一些。
艾赛亚好奇对方的身份，但这像梦境又不像梦境的地方竟然无比贴合事实，他不能说话，因此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声音，舒缓自己病痛的折磨。
偶尔，小女孩哼唱完以后，就会带他在花园里晒会虚假的太阳。
大概是觉得艾赛亚完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小女孩偶尔对他倾诉的话透露了不少信息。
“我真希望我能帮到你，帮到他们所有人。”小女孩静静地说，“但我还是比不过她，也无法得到大家的承认......即便如此，我也想继续做些我能做的事情。”
小女孩：“......”
“拜托你，艾赛亚，一定要坚持下去。”小女孩喃喃自语，温柔地凝视着他，“总有一天，我会有更多的力量，来帮助你们，帮助我的子民，你们这些可爱的、可怜的孩子......每到这时候，我就不得不承认，或许他们说得对，我确实失责。”
等艾赛亚感觉身体好一些之后，小女孩就会带着这些绿色的奇迹离开，似乎要奔赴下一个“梦境”。
“大慈树王在上！你又一次醒来了，艾赛亚。”醒来以后，塞琳娜紧紧地拥抱着她，绿色的眼睛充盈着泪水，“我真担心你离开我们，好在奇迹总是发生在我们身边。”
提卡姆和提纳里站在一旁，提卡姆感慨万千，静静地揽着同样松了一口气的提纳里，无限温柔地看着他的小家庭每一个人。
艾赛亚费力睁大眼睛，对着他们露出笑容。
“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对吗？”塞琳娜温柔地说，她掖了掖艾赛亚身上的布料，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还好有提纳里，为你做了急救，你要谢谢你的哥哥。”
提纳里走上前，小心翼翼握住弟弟的一根手指。
对方的手是这样小，他感觉自己在触碰一棵刚长出来的枝丫，又或者是猫崽的肉垫，这让提纳里感到意义重大。
“当然不用谢，妈妈。”提纳里坚定地拉住艾赛亚的手，“我绝对会保护艾赛亚。”
提卡姆也急匆匆地上前，眼里包着泪水，中午出去时穿的衣服凌乱，头发也微微打结，却全然不顾这些，将他们三个人揽在怀里，嘴里不断咕囔着“太好了”之类的话。
啊....
虽然这一世也病痛缠身，但艾赛亚可以肯定地说，他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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