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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破局之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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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借运,没有咒术。有的只是一个父亲笨拙、卑微、却倾尽所有的爱。为儿子铺路,甚至不惜编造如此不堪一击的谎言,只为不让儿子背负心理负担,而这竟也成了吴开科解不开的心结。
“爹……”一声沙哑、破碎的低唤从吴开科喉间溢出,随即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如遭雷击,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上面什么也没有,但却仿佛沾满了鲜血一般。
吴老三手里那盏老油灯扑闪了两下,烛光更亮了。
“给我!”陈今朝吴老三伸出手去,眉头紧皱,满面厉色的样子竟有些瘆人。
白老三呆愣了一秒,还是犹豫着把怀里的老油灯送了出去。
前两个世界的破局关键在于爆,那这个世界又怎会不一致呢?陈今攥紧手中的油灯,脑海里思绪万千。
倘若仅仅只是炸了这个棺木,那和现在吴开科的需求又有何不同,这般疯魔之人设下的圈套如果只消如此简单的套路,那方才直接顺了他的心意便好,事情不该这么简单的......
吴开科脸上的震惊和落寞突然褪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癫狂一般的嗤笑,大笑过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狰狞、痛苦、悔恨、悲伤……京剧变脸般的轮番登场,最终所有的表情都凝固成一种成圣般的平静,他眼底的赤红渐渐褪去,暴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一眼见底的清明,仿佛大难过后的超脱。
“是这样吗……”他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与刚才的不可一世截然不同。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难明,紧接着他向陈今伸出手,“陈今……点燃它,然后给我……。”
吴开科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被另一个灵魂主导,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他的诡计呢?
陈今愣住了,给你?
“点燃它。”吴开科重复道,声音柔和,他的回头看向大殿正中的神像,四目相对相对间皆是悲凉,“连同这座……囚禁了太多痛苦和执念的庙……一起烧掉。”
话音刚落,吴开科吃痛倒地,脸上的表情压抑的难受,两个灵魂正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陈今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吴开科摆脱了执念,他看向镜中那无数个痛苦挣扎的“自己”,身边都有吴增相伴。
给他,回到那个现实世界,继续他孤身一人的生活?或者……永远留在这里,成为镜像界里又一个凝固的痛苦倒影?,于自己而言都是一番解脱,很快能结束。
然而,陈今只觉得手中的煤油灯宛若千斤之重,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腹部的茧化区灼痛得人异常清醒,从小到大,他经历了太多离别,从父母离世,他独自在冷漠亲戚间辗转求生开始,他就一直在挣扎,在硬撑,他渐渐筑起高墙,用冷漠伪装自己以此避免伤害。可在这个诡异的勐勒村,在吴增一次次不由分说的闯入和保护下,那堵墙早已摇摇欲坠,他不想依赖,但此刻却更害怕失去。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陈今,如今吴增生死未卜,二人之间的情愫和关系,此刻更像是一种无望的负担。
与其继续在这无望的循环里挣扎,与其带着对吴增的牵挂和可能永远无法再宣之于口的感情回到那个孤寂的世界,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吧。
“好。”陈今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轻松。他不再看吴开科,只是踱步向前,最终停在了吴开科面前,居高临下,缓缓朝前伸出手。
然而,伸手的方向却是那口棺木——他想直接毁了镜中世界,从此永远停滞在无限世界!
下一秒,薄荷味的气息蛮横的侵袭了过来,在充满腐朽檀香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一只冰冷修长的手覆上陈今手腕,轻柔的带着他转回吴开科所在的方向。
“别回头。”声音低沉而温柔。
吴增!
火苗激烈的跳跃起来,吴增带着陈今,亲手将煤油灯送到吴开科手中。
“你果然......”吴开科身体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眉头紧锁,但对于吴增的出现却还是硬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吴增牵引着陈今,握着他的食指拉向自己唇边,轻柔的吻了一下,那动作也向吴开科做了个噤声的声明。
陈今感觉有电流从指间传来,火光摇曳,映照着陈今发颤的瞳孔,他沉浸在吴增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甚至都不想深究吴增怎么能从方才那副模样恢复原样,也不想了解他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不管是真是假,仿佛好像他回来了就好......。
吴开科接过煤油灯,艰难从地上起身,缓缓的把煤油灯放在里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高定的西装很快就在火焰的燎烤下烧了起来,吴开科似乎不觉疼痛,只是带着解脱般一步一步走向棺木。
吴增单手环绕在陈今胸前,带着他后退了回来。
这是吴开科的解脱,他就是破解这个无限世界的引子。
走到棺木边,火光已经将吴开科映照得发亮,趁意识尚清,他抬腿跨进棺木,将自己和这个镜中世界一并拉向毁灭。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吴开科的执念占了上风,他在摔进棺木的前一秒,讪笑着将还在燃烧的煤油灯往外一抛,紧接着整个人坠入镜中世界再无声息
“轰——!”
“你干什么?!”白老三惊恐地大叫。
吴增迅速转身覆在陈今身上,对着门口边的白老三吼了一声:“快走!”
小孩子习性的白老三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转头就往外跑去,远远的眺向寺庙门外来了人,那是自家的两位老哥。
煤油灯带来的火焰迅速引发躁动,沾满了陈年香灰和油脂的帷幔遇火燃爆,火势瞬间变大,火舌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沿着帷幔向上窜起,疯狂舔舐着木质梁柱!干燥的木头发出噼啪爆响,火星四溅!
浓烟滚滚而起,混合着燃烧的檀香和布料焦糊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
棺木深处那倒影般的镜面已消失不见,此刻只剩下漆黑一片,周边被大火围困,浑然只是一口浴火木头棺材罢了,哪来的镜中花,水中月。
火势蔓延得极快,转眼间大半个正殿已陷入火海,热浪扑面而来,滚烫的气体灼烧着皮肤,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
陈今呛咳着想要推开吴增,只手刚覆上他的肩膀,就被他身上的滚烫的温度燎得缩回了手。
——吴增的后背染着火。
吴增倒像是没什么反应似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陈今,单手撑地拉开了一点二人之间的距离,另一只手摸索着从陈今的裤兜里掏出那朵干瘪的蘑菇,随即便喂进嘴里。
吴增于自己而言几乎可以算是个未知数,陈今摸不清他的动作,但......无所畏了。
“你要......”嘴巴刚一张开,陈今半启的双唇就被吴增噙住,紧接着那片带着香气的干蘑菇便被渡了过来,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还在吴增嘴里。
本就稀缺的空气在二人贴合间变得更加珍贵,周围的高温加上历劫后的温存炙烤得陈今浑身发烫,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窒息和高温剥夺的瞬间——
吴增意犹未尽的离开了他,最后亲昵的在陈今唇上亲啄一下,轻声说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陈今不明所以,脑子被周围的高温弄的昏昏沉沉,只有嘴里蘑菇的清香和薄荷气息在缠绵。
话音刚落,吴增不知从何处掏出龟壳,用力往地上一摔,龟壳瞬间爆开变大,差不多一个背包的大小。
“忍一忍,很快就好。”吴增单手捞起陈今,在他耳边安抚似的说道。
吴增手臂紧紧的箍着陈今,把他圈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从地上抓起龟壳压覆到陈今后背,虽然背上这龟壳有些许好笑,但这大小却将将好,把高温与燃爆与陈今隔绝开来。
一切就绪,吴增抱起陈今就向前跑去,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有新的伤口,血污混合着汗水滚滚落下,高温和浓烟并袭下尽显狼狈。浑身伤痕累累,几近浴血,后背皮开肉绽,不忍直视!
陈今意识早已不清,迷糊间只能看到吴增坚毅的眼神,好像在诉说着一切的终结,但高温缺氧让他在瞬间就昏死了过去。
“嗙!”
吴增没有丝毫犹豫,无视舔舐过来的火舌,不管头顶随时可能坍塌的燃烧梁木,像一道离弦之箭一般朝棺木冲去,随即便一脚踏进那火焰中心。
白家三兄弟将将赶来,远远只能看到吴增抱着陈今冲入火场中心的身影,随后便消失不见。
阿东叔跟在三兄弟之后,好不容易才赶到庙前,单手撑在庙前的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哎哟烫死我!.......呼...结束了吗?”
“你怎么了!”白老三指着阿东叔亮晶晶的身体大喊道,两位哥哥旋即回头。
只见阿东叔身上开始发光,星星点点的衬得这小老头都有些美好,“哈哈,叔叔我走了!缘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