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鹭点汀 ...
-
鹭点汀（贰）
仨人散步至北食堂，玻璃感应门缓缓地向两侧平移。
冷气迎面而来。
走入食堂，虞烛眨眨眼睛。比起传统意义上的食堂，这里更像是空旷版自助餐厅。
地方很大，人很少。
左侧和右侧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开放式窗口，顶上挂着LED牌子，滚动着菜系。学生想要哪个，便自行去哪个窗口。
中央有一排长桌子，上面依次摆着水果酸奶绿豆汤酸梅汤糕点饼干。
虞烛想，不错，收敛了。没有一个学生打个响指，就一帮侍应生排着队端着盘子走过来让学生挑。
学生已经非常独立了。
“你想吃什么呀？”苏浔雪问她。
她偏头，看向苏浔雪。发现裴蕊冰也在看着她。
俩人目光灼灼。
虞烛感到压力有点大。
虞烛扫视一圈，指一指稍远的越南菜窗口：“那个吧”
越南菜，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
裴蕊冰“喔～”了一声，转头，跟苏浔雪说：“我要浙菜”
苏浔雪像是有选择困难症一样，左选选，右选选，说：“那……我也去浙菜”
俩人在去浙菜窗口前，拉着虞烛找了一个位置。
裴蕊冰从兜里翻出一包手帕纸，抽出一张新的，搁在桌子上，说：“OK，占好位置了”
虞烛：……
OK
虞烛从越南菜窗口端回来一碗河粉。
她左看右看，没看出来这碗越南河粉跟中国河粉的区别。
虞烛想，估计味道不同吧。
一会儿的功夫，苏浔雪和裴蕊冰回来了。
虞烛把裴蕊冰的手帕纸叠起来，推到一旁，给她俩腾地方。
忽然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有人在盯着自己。
虞烛猛地转头。
嘈杂骤然变得静谧。
远处拐角的四人桌，最外侧的男生正看着她笑。见虞烛望过来，还歪了一下头。
舟明。
虞烛下意识地想朝舟明回一个笑容，动作到半路，停住了。她想起随沅聆的话来。结合铃铛姐的起哄，虞烛认为，现在要是与舟明在这儿隔空对视微笑。
那真是跟眉目传情没区别了。
虞烛向舟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转身，静静地等着越来越近的苏浔雪和裴蕊冰。
“我回来啦”苏浔雪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坐下，向虞烛背后的方向使眼色，用肩膀撞一撞正在坐下的裴蕊冰，“那是舟明吧，他和沈栖羽居然都进A班了”
“小点声小点声”裴蕊冰压低声音，“舟明学习不错，没想到沈栖羽能进”
“就是啊，他天天吊儿郎当的，原来学习啊”苏浔雪说。
虞烛安静地挑一筷子越南河粉，放进嘴里。
清淡。
比她以前吃的河粉要清淡。
虞烛也只能尝出这个区别了。
裴蕊冰：“欸，虞烛虞烛”
虞烛：“嗯？”，她停下进食。
裴蕊冰：“你回头，对，慢点儿慢点儿，动作别太大，看见正对着咱们那俩人了嘛？”
虞烛假装不认识舟明，慢腾腾地照做。
“就是他，外边儿那个叫舟明，他人还行，挺正常”裴蕊冰说，“旁边那个叫沈栖羽，这人花心大萝卜一个，他要是找你，你千万别搭理他”
舟明在跟对面的人聊天。
虞烛这回把注意力放在舟明旁边那个男生，奈何他被舟明挡着，虞烛往左歪身子，才勉强地看到他的四分之一脸。
舟明感应到她们的视线，转头，对上虞烛的目光。见虞烛的奇怪造型，他瞥一眼虞烛后面眉飞色舞的裴蕊冰，再转头看一眼沈栖羽。
立刻懂了。
舟明往后靠，身子依着椅子背，让开位置，把沈栖羽露出来。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虞烛有点尴尬。
她避开舟明的视线，内心强大地看了一眼沈栖羽的长相。
绿孔雀。
花枝招展的绿孔雀是沈栖羽。
虞烛扭回来：“好的”，她夹一筷子河粉，放嘴里。
裴蕊冰看着她：“看到了吧，就是他，你长这么好看一定小心点儿他”
虞烛呛了一下。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裴蕊冰的话。
幸好苏浔雪接过话茬：“也不知道舟明为什么要跟沈栖羽混在一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嘛”
虞烛默默地在心里说，那肯定是因为他俩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是少爷。
但是她没有讲，只配合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虞烛在她们的带领下，学会将碗筷放到专门的回收区。
仨人往外走。
走了有一会儿，虞烛觉得不太对劲。
一回头，舟明和他的朋友跟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他脸上。一面暗，一面明。舟明又逮到她的目光。
绿孔雀这次看到了虞烛，他似乎是认出她了，“喔哟”一声怪叫，拍一拍舟明的肩膀。
虞烛赶紧把头扭回来。
晚了。
“……哟，我说舟少怎么从这里走……”
“……为什么啊？……”
“……咱就是说，为什么啊小船哥……”
虞烛：……
她原本没有乱想的。
她不清楚路况，以为这条路离男生女生的宿舍都很近。
“因为这里有树荫”舟明说。
“……啊对对对，树荫树荫，漂亮的树荫……”沈栖羽说到后面，陡然拔高音量。
虞烛耳朵有点儿痒，心脏也有点儿痒。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在拨弄她的脉络。舟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在对她耳语，又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喧闹。
音如徽羽，轻轻地抓挠她的五脏六腑。
坏少爷。
坏舟明。
L#
午休时间是一小时半。
从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
门哐地推开。
楚瑾翡背对着门，慌乱地弯腰，往被子里藏了一个什么东西。
虞烛跟在俩人身后踏入宿舍，精准地瞄到楚瑾翡的小动作。
“吓我一跳”楚瑾翡看到是虞烛她们，放松下来，拍一拍胸口，歪头，眼睛盯着门，“关门关门”
裴蕊冰关上门，在门口踢掉鞋子，从柜子里掏出拖鞋，穿上，踢踏踢踏地走回来，问：“你带手机啦？”
“小心葵奶翻你东西，给你搜出来”苏浔雪换好睡衣，踩着木梯子翻上床铺，她从枕头旁拿起一个团扇，用扇柄敲一下墙上的中央空调按钮。
虞烛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
听她们聊天。
中央空调启动。
没想到这里的老师也敢翻学生东西。
“没收了再买一个”楚瑾翡说，“就怕她告诉我妈”
“我关灯了啊”
“关吧”
啪。
骤然变暗。
阳光映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暖黄色。
哗啦，窗帘拉上。
陷入黑暗。
窸窸窣窣。
三个女孩都在上面待着了。
苏浔雪撑起身子，看着虞烛，说：“上来躺会儿呀”
虞烛的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说：“好”
她去门口换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回来。
“欸，你们初中都是哪个学校的啊？”有人问。听声音，是裴蕊冰，她接着说，“我是人大附的，我知道雪雪是本部的，你们呢？”
楚瑾翡和苏浔雪同时开口。
“我也是本部的”
“楚瑾翡也是本部的”
虞烛利落地翻上床，躺下。
“虞烛，你呢？”
虞烛说：“二十一中的”
宿舍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虞烛想，应该是她们都没听说过。
“在昌平”虞烛补充了一下。
裴蕊冰：“喔～”
苏浔雪：“这样啊，挺好的学校”
虞烛：“……”
真的嘛。
“欸”裴蕊冰一骨碌翻身起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楚瑾翡，“那天……那个，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听着像有什么事儿。
虞烛侧过身。
苏浔雪明显地也是知道内情，说：“咳咳，可以问嘛，之前跟你不熟都不敢问的”
楚瑾翡放下手机，说：“哪个？那——个嘛？”
“对对对”
“是真的”楚瑾翡注意到虞烛在看她们，提醒裴蕊冰一句，“虞烛，你知道我们在说啥吗”
裴蕊冰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考虑不周，她赶紧跟虞烛解释：“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虞烛本来觉得融入一个新环境，原住民之间有点暗语，没啥奇怪的。
看这俩人这么惶恐，她稍微有点想笑。
虞烛想，这些女孩有着敏感的善良。
虞烛：“什么事儿？快给我分享分享”
裴蕊冰：“葵奶，就是咱们年组组长，她是不是在你面前端得可高了，说得自己特正人君子”
虞烛：“昂”
裴蕊冰：“上周，她在密云那边儿买的房，手续不齐全，她求楚瑾翡的爸爸给她疏通疏通呢”
虞烛眉头紧蹙。
这是一个老师该干的事情吗？
这是在干什么？！
楚瑾翡：“你们没见到，那是殷勤的很”
苏浔雪：“啧啧啧，这些老师啊，也就是在学校里摆个老师的谱，出了校门……啧啧啧”
裴蕊冰：“欸，还有，你还记得上回你妈妈来学校吗”
虞烛不知道她在问谁。
估计是苏浔雪。
苏浔雪：“对对对”
裴蕊冰：“一口一个师长，眼睛都要笑没了”
虞烛惊了一下。
黑暗中，她看向苏浔雪的方向。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师长。
这么大的官。
三个人嘻嘻笑着。
跟刚才向虞烛展示友好的时候，两副面孔。割裂，陌生。
或许那并不是她们善良，只是有涵养。难掩骨子里的优越感和高傲。
虞烛一边觉得苏葵为人师表这么做真是辱没名节，仔细一想，又是人之常情，有机会有人脉，哪个人能控制住自己。
另一边觉得裴蕊冰她们高高在上地嘲弄苏葵弯腰折骨的模样很是刻薄，再一换位思考，在自己面前满嘴礼仪的人转个头丑态毕露，确实……
虞烛翻一下身，平躺在床上。
眼睛望着吊顶。
愣神。
学校不是象牙塔，学校是世界的一角。
真是乱糟糟的，分不清谁正谁负。
老师吐槽大会暂告一段落。
几人开始分享自己家在做什么。
很快，问到虞烛。
苏浔雪：“虞烛你家是干什么的呀？”
虞烛：“我爸是段总的员工”
楚瑾翡一边刷手机，一边说：“搞房地产的”
虞烛“嗯”了一声。
工地搬砖算搞房地产吧？
不管了。
嬉闹一阵，大家有了倦意。
宿舍陷入静谧。
空调的声音变得清晰。
虞烛数着方块拼接吊顶上面有几个小方块。
舟明也这样盛气凌人吗？
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