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绝谱--诸葛亮》扬信

17、携民渡江

　　1，
　　张飞道：“先生，你结婚几年了？”
　　孔明道：“七八年了。”
　　张飞道：“七八年了，那怎么不见你的孩子？”
　　孔明道：“我没有孩子。”
　　张飞道：“咋没有孩子呢？难道是嫂夫人不行？”
　　孔明道：“我们两个都没有问题。是天公不作美。”
　　张飞道：“俩人都没有问题，天公咋就不作美呢？一定是你俩有问题。”
　　孔明道：“我们有三个孩子，都夭折了。”
　　张飞道：“哦。那挺可惜的。”张飞顿了顿，道，“可能是你们太着急了。领养一个孩子，缓一缓，兴许可以。”
　　孔明呵呵笑道：“张将军还知道这些？”
　　张飞道：“这都是民间的老法子。我比你年长十几岁，书没有你读得多，可经验不比你少。再说，我也结婚七八年了。孩子都俩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孔明笑道：“还是三将军有福气啊！”
　　张飞笑道：“什么福气。你这么能耐，福气在后头呢！”
　　孔明道：“借将军吉言。”
　　张飞笑道：“好说好说。”又转移话题道，“先生，这次火烧博望坡。曹军大败亏输。以曹操的性格，岂能善罢甘休？再说，曹操素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下一步，你觉得曹操会做什么？我们该做什么？”
　　孔明听了这些，不由看着张飞。
　　张飞道：“你看我做什么？”
　　孔明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认识到一件事。”
　　张飞道：“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孔明道：“当然可以。我一直认为三将军性情直爽粗豪，可以堪大事，不可以论细微。如今看来是错了。三将军的粗豪是将军的粗豪，不是凡夫俗子的粗豪。是足以论细微的。”
　　张飞道：“粗中有细，是吧？我大哥经常这么夸我。”
　　孔明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主公这么喜欢三将军。”
　　张飞道：“其实，我大哥更敬重我二哥关云长。因为我二哥能够独当一面。我嘛……也能独当一面，不过，比我二哥差点儿。我这两位哥哥，我都是服气的。”说着，看了孔明一眼，感觉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偏，于是继续道，“先生，你让我更服气。”
　　孔明惊道：“三将军不可以这么说。你刚才说的什么，我也没有听见。”
　　张飞道：“我说什么了，你这么紧张？”
　　孔明道：“三将军，无论你们桃园结义多么亲密，还是我们三顾茅庐多么恩厚。我们做的毕竟是大事，不是小事。我在没有追随主公之前，自然可以高高端着。可我既然跟了主公，就要谨守臣礼。凡事自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否则，何以履臣道、践忠义？”
　　张飞道：“我刚才说得可是实话？实话也有错了？”
　　孔明道：“实话是没有用的。再说，实话用得着说出来嘛？就是将军刚才的话，万一传到别有用心的耳朵里，他们用此离间你我君臣，不是麻烦吗？”
　　张飞道：“谁敢离间咱们，我一矛活劈了他。”
　　孔明见说的话没用，叹息道：“总之，谨慎点好。”
　　张飞道：“唉，本想恭维先生，没想到招徕一顿不是。”
　　孔明笑道：“没办法，谁叫咱们不是凡夫俗子呢？”
　　张飞道：“哈哈，这话我爱听。”
　　孔明道：“三将军义薄云天，天下难寻，所以主公才爱惜你，所以将军一定要爱惜自己。”
　　张飞道：“先生这话就差了。真正义薄云天的是我二哥关羽关云长。我可不敢当。”
　　孔明道：“如果关将军不义薄云天，那三将军还甘心做他兄弟么？”
　　张飞道：“那当然不会。当年他被曹操俘虏，还被封为汉寿亭侯。我听说后，以为他背信弃义，肺都气炸了。后来好容易相见，我差点刺死他。现在想想，太冲动了。险些铸成大错。”
　　孔明道：“将军不是冲动。是爱之深、责之切。换作旁人，将军还会冲动么？”
　　张飞笑道：“爱之深、责之切？哈哈，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我不爱读书，但就爱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交往聊天。”又道，“话说远了。曹操马上要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孔明道：“这话我们跟主公商量就是。我们私下就不讨论了。”
　　张飞点头道：“好吧。先生说不讨论咱就不讨论。来喝酒。”
　　2，
　　忽传，荆州刘表病势渐渐沉重，不能回复，于是使人请刘备来托孤。
　　孔明道：“主公，刘表命在顷刻。蔡瑁一族肯定作了最坏最恨的打算。这次去只管支吾，一个重口不要吐，且千万不可久留。”
　　刘备点头，于是带着关、张至荆州见刘表。
　　刘表道：“贤弟，我已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特托孤于贤弟。我子无才，恐不能承父业，我死之后，贤弟可自领荆州。”
　　刘备见刘表形容枯槁，毫无生气。思想这时候你不召回长子刘琦，罢黜蔡氏一族，显然不是真心，仍旧是试探他。于是泣拜曰：“备当竭心尽力辅佐贤侄，安敢有他意！”
　　正说间，关公走进来道：“大哥，人报曹操自统大兵到新野了。”
　　刘备听了，忙起身道：“兄长，曹操杀来。小弟去了。”于是，星夜赶回新野。刘表听说，吃惊不小。
　　忽忽一个多月过去。孔明正在校场练兵。忽下人来报说：“故人求见？”
　　孔明纳罕，出门一看，竟是文厚。
　　孔明笑道：“孔德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文厚道：“借一步说话吧。”于是把孔明拉到一僻静处，小声道：“刘景升已经病故。蔡瑁张允已经立刘琮为主。傅巽、蒯越还有王粲都力赞刘琮。”
　　孔明惊道：“哦，这事他们竟不透一点风？”
　　文厚道：“自上次玄德公见到刘表后，蔡瑁就严密荆州大门，连公子刘琦都不让进。也是我父亲中立，且忠于刘表。刘琮这才使人给我父亲透了点儿风。并再三叮嘱，不可告诉刘豫州。我念及和先生多年交情，不忍不告。我听说，他们已经投降了曹操。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孔明惊道：“是嘛？”
　　这时，只见关云长匆忙走过来道：“先生，我大哥相请！”
　　孔明道：“我这就来。”又对文厚道，“孔德，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助我主公一力吧？”
　　文厚道：“孔明，我从我父亲。”迟疑了一下道，“我已经把嫂夫人接到我那里去了，还有子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放心。”
　　孔明郑重道：“多谢。”
　　文厚道：“是舜玉叫我这样做的。她很好。”
　　孔明道：“多谢。”
　　来到议事堂，刘备道：“先生，你看谁来了？”
　　孔明一看，来人不是别个，乃是徐庶。孔明喜出望外道：“元直弃曹归汉了？”
　　徐庶道：“没有。曹操将伐荆州。特命我来说服刘使君纳降。并说，他本欲踏平新野、樊城，奈怜众百姓之命。命我往说使君，说：如肯来降，免罪赐爵；若更执迷，军民共戮，玉石俱焚。”
　　孔明道：“先礼后兵。元直怎么看？”
　　徐庶道：“曹操使我来招降使君，不过假买民心耳。如今曹操分兵八路，填河而进。新野、樊城恐怕都不可守，宜速速决断。”
　　刘备点头道：“元直之言甚是。只是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去了。”
　　徐庶抱歉道：“庶若不还，恐惹人耻笑。今老母已丧，抱恨终天。我身虽在曹营，誓不为设一谋，使君有卧龙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庶告辞了。”
　　孔明道：“元直，言必信，行必果。而圣人小之。大丈夫若以一言而缚手脚，这样的人，做得了奇事，做不了大事。卿抱济世之才，难道要系而不食么？”
　　徐庶道：“孔明，一个人一个命。我既然重名声，势必为名声所累，不足为怪，不足为惜。告辞。”说罢，渠然而去。
　　刘备见始终留不住徐庶。盛气难抑，道：“云长，把宋忠给我押过来。”
　　关公道：“是！”于是，就从后堂把宋忠给提溜来了。
　　孔明见是荆州守将宋忠，乃刘表的人，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刘备对孔明便道：“先生，知道嘛？景升死了，刘琮投降曹操了。他们竟不告我。这厮就是给曹操报信之人！恰被云长捉住。”
　　张飞道：“大哥，事已如此，啰嗦什么，可先斩宋忠，随起兵渡江，夺了襄阳，杀了蔡氏、刘琮，然后与曹操交战。”
　　刘备道：“你且缄口。我自有斟酌。先生，你说呢？”
　　孔明道：“三将军所言极是。”
　　刘备踟了一会儿，乃怒叱宋忠道：“你知众人作事，何不早来报我？今天就是斩了你也无益于事。滚！”宋忠见捡了一命，慌忙拜谢，抱头鼠窜而去。
　　这时，又忽报公子刘琦差伊籍到来。
　　刘备听是伊籍，大感伊籍昔日相救之恩，降阶相迎，再三称谢。
　　伊籍道：“大公子在江夏，闻刘荆州已故，蔡夫人与蔡瑁等商议，不来报丧，竟立刘琮为主。公子差人往襄阳探听，回说是实；恐使君不知，特差我赍哀书呈报，并求使君尽起麾下精兵，同往襄阳问罪。”
　　刘备看了哀书，对伊籍道：“机伯只知刘琮僭立，更不知刘琮已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了！”
　　伊籍大惊道：“使君从何知之？”
　　刘备道：“刘琮差宋忠到曹操处纳降。回来时，幸被我弟云长捉住。这才得知。”
　　伊籍道：“若如此，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前赴襄阳，诱刘琮出迎，就便擒下，诛其党类，则荆州属使君矣。”
　　孔明道：“机伯所言极是。主公可从之。”
　　刘备垂泪曰：“景升兄临危托孤于我，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异日死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再见他啊？”
　　孔明道：“如不行此事，今曹操大兵将至，何以拒敌？”
　　刘备道：“不如走樊城以避之。”
　　孔明道：“那新野呢？”
　　刘备恨恨道：“等曹兵来，一把火烧了！孙乾：赶快晓谕居民：无问老□□女，愿从者，即于今日皆来樊城暂避，不可自误。机伯，你速去江夏整顿军马。”
　　伊籍道：“是！”
　　当天下午，曹仁就帅军攻入新野。结果被烧了个灰头土脸。第二天，向曹操报告失利之事。曹操大怒，催动全军，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地杀往樊城。
　　刘备见大军杀来，问孔明道：“先生，怎么办？”
　　孔明道：“可速弃樊城，取襄阳暂歇。”
　　刘备道：“奈百姓相随许久，安忍弃之？”
　　孔明道：“事急如此，不能顾这么许多了？”
　　刘备道：“自古成大事者，必以人心为本。我宁死不弃百姓。”
　　孔明见刘备执拗，乃道：“可令人遍告百姓：有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
　　于是，刘备携民渡江。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拥拥挤挤，浩浩荡荡，迎风冒雨，呼号哭泣，滚滚渡河。刘备见到这些，后悔起来，说道：“为我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我何生哉！”
　　孙乾、简雍和孔明急忙抱住，不让他做傻事。孔明道：“主公，这个时候切不可自轻。否则，勿说百姓，就是我等亦该何去何从？”
　　刘备叹口气，只好作罢。
　　好容易行至襄阳东门，只见城上遍插旌旗，壕边密布鹿角，刘备勒马大叫曰：“刘琮贤侄，我只愿救护百姓，并无他念。可快开门。”刘琮闻刘备至，惧而不出。
　　蔡瑁、张允径来敌楼上，叱军士乱箭射下。城外百姓，皆望敌楼而哭。
　　魏延早听闻刘玄德礼贤下士，颇有大志。刘表在时，魏延就想投靠。只恨无人推荐。如今刘表死了，魏延纵观荆州，只有刘备堪堪投靠。今日撞倒这个局面，正是魏延献勤之时。况且魏延心雄胆大，什么事不敢做。当即引数百人径上城楼，大喝：“蔡瑁、张允卖国之贼！刘使君乃仁德之人，今为救民而来投，何得相拒！”当下魏延轮刀砍死守门将士，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大叫，“刘皇叔快领兵入城，共杀卖国之贼！”
　　张飞便跃马欲入，刘备急阻止道：“休惊百姓！”但看见魏延雄壮之身影，虽不知魏延姓名，却也喜欢。心内直呼义士。
　　魏延只管招呼玄德军马入城。只见城内一将飞马引军而出，大喝：“魏延无名小卒，安敢造乱！认得我大将文聘么！”魏延大怒，挺枪跃马，便来交战。两下军兵在城边混杀，喊声大震。
　　刘备道：“本欲保民，反害民了！我不愿入襄阳！”
　　孔明道：“江陵乃荆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为家。”
　　刘备：“正合吾心。”于是引着百姓，尽离襄阳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阳城中百姓，多有乘乱逃出城来，跟玄德而去。魏延与文聘交战，从已至未，手下兵卒皆已折尽。延乃拨马而逃，却寻不见玄德，自投长沙太守韩玄去了。
　　刘备同行军民十余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路过刘表之墓，玄德率众将拜于墓前，哭告曰：“辱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甚悲切，军民无不下泪。
　　忽哨马报曰：“曹操大军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赶来也。”
　　众将皆曰：“江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拥民众数万，日行十余里，似此几时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先行为上。”
　　玄德泣曰：“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玄德此言，莫不伤感。
　　于是玄德拥着百姓，依旧缓缓而行。
　　孔明见不是事儿，乃道：“追兵不久即至。可遣云长往江夏求救于公子刘琦。教他速起兵乘船会于江陵。”玄德从之，即修书令云长同孙乾领五百军往江夏求救。
　　孔明则对云长道：“将军有多少兵马？”
　　关公道：“水军五千，马步君不到三千。”
　　孔明道：“很好。你把这些军队都带到江陵，去见刘琦公子。”
　　云长道：“都带去如何保护百姓？”
　　孔明道：“都带去方能救百姓。刘琦只有看到我们还有力量才敢和我们合作。你放心，你去之后，我马上即到。”
　　云长道：“没有我的保护，那我大哥岂不危险了？我哥哥愿与百姓共患难，云长愿追随哥哥。”
　　孔明正色道：“关将军，大丈夫应该弃小义，雪大耻。伍子胥当年如果自杀于昭关之前，那他后来就没有覆楚的壮举了。将军熟读春秋，岂可忘了这一层关节？主公有翼德子龙保护，不会有事的。”
　　云长一想也是。于是，带着军队就去了。
　　刘备则令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其余俱管顾百姓而行。每日只走十余里便歇。
　　曹操听到这个讯息，感觉事不宜迟，催促星夜大军开拔。他自己则亲率骑兵五千，一日驱驰三百里，追上刘备。
　　刘备听到探马来报，对孔明道：“敢烦军师亲自走一遭。刘琦感公昔日之教，今若见公亲至，事必谐矣。”孔明允诺，便同刘封引五百军先往江夏求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