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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无名的小岛。
唯一一棵树也已经死去多时，枯枝落叶铺满了地面，寥落孤寂……那是擅长共情者的感受。
真正的囚徒，早已对此司空见惯，麻木而无感。
孤悬海外，僻静又荒芜。
没有人会到来，因为过于遥远。
没有人会发现，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探索的自由。
直至今日，今时。
一个灰发红瞳的年轻人踏上了这座小岛。目标明确。直奔囚徒而来。
·
风化腐蚀的石板勉强累加层叠出一条向上的道路。
最高处，枯树立在正中央，金黄色的残叶擦过裤脚。
海风咸腥，却带着自由的气息。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上身勉强披着麻布，下半不过尘泥堆砌的女性。华白的、久经风吹日晒的长发触及地面，似是蜿蜒的触角。
苍白的肤质，奇异的裂痕自下而上爬满半边形骸，痕迹深处并不是简单的黑色，反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宇宙在呼吸，潮涨潮落，有着迷幻的、吸引人的深邃。
囚徒自然没有死去，感知也正常到不会忽略近在咫尺的人类。只是作为战败者，作为必要存在又不可妨碍的被缚者，长久关押在此。
她睁开翠绿色的眼眸，好奇又带着几分冷淡。方瞳在短暂的光线刺激中收缩，对上来者的视线。
“很少有人能够挣脱鸟笼的束缚。”
“你是一个少有的清醒者。”
她说的鸟笼，在天上。
所有的提瓦特人都有一个宜居的鸟笼。那里有他们想要的一切，安逸的、没有压力的、没有痛苦的世界。
食水尽可满足，美色尽可坐享，权利金钱尽可挥霍，知识尽可阅览。
还有谁会不满足于这些，试图离开鸟笼呢？
眼前的年轻人竟然会不满足于此，甚至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存在本应无人知晓，年轻人却跋涉而来，没有动摇的走近。
他的声音韵律特殊到格外抓耳，吐字清晰，语调从容平缓。
“有兴趣，去推翻那个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吗？”
囚徒惊异于他知晓的线索，却没有过多追问。她对这些隐秘并不好奇，只是简单地、直白地接下话题。
“你想怎么做？”
“先编造一个合适的、会让你相信的身份，投放到你过去的回忆里。”
闻言，囚徒用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定神凝望数息，倏地勾唇一笑。
“你知道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吗？”
“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的重复、你……与我命运的纠缠。”
“无数的时间线与世界线都会因此出现变故。从此刻的未来。从此刻的过去。”
“你要做一番大事业啊……”
“艾尔海森。”
她从地脉中获取了来者的信息，也看到了他无数可能性/交汇后凝固的未来。
“你会偏离人的道路。成为神、成为仙、成为除人以外的一种存在。”
“我看到了……”
囚徒抬起手臂，隔空轻点他的锁骨：“这里。应当镶嵌一颗棱石，是能量的源泉。”
囚徒抬起手臂，隔空轻点他的眼眸：“这里。绿眸方瞳，将会是仙人的模样。”
“《人体五行说》、《五行大义》……璃月古籍记载：目为肝之窍，肝属木。仙人五行俱全，外显时便会呈现绿色的虹膜。而方瞳，也是仙人的特征。”
艾尔海森陈述书籍中的理论，没有多加感情色彩。
“是啊。那就保留你原本的红色吧？”囚徒微笑，“异色瞳，还挺时髦的。”
“绿色的虹膜，内里兼具着你最初的赤红色，方瞳，绿色的棱石……啊，我想到了。干脆，让你成为我记忆里，我家乡的一个符号吧？”
“什么意思？”
“最初，我很喜欢游戏。那是无聊的我相当沉浸的事物。”
“你要求我编造一个身份……那就成为一个游戏角色吧？以你本该有的身份与过去，成为游戏里的人物。游戏名叫《原神》如何？倒是符合你的未来。”
“游戏人物走到现实中……这是过去的我绝对会感到兴奋的身份。”
“我曾待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任何与我家乡相关的事物。你若是来自我的家乡，说着家乡话……”
“我会有俯视你的视角。对你了如指掌的优越感，对你完全可控的信任感，对你生出的移情心理……”
“呵。那个元凶也会因此……对你产生俯视吧？”
“一次欺骗两个我。”囚徒微笑，带着难以遏制的兴奋。
她仰头，拉远了对话时二人逐渐靠近的距离。“要看看模拟出来的结果吗？”
囚徒不等年轻人拒绝与否，抬手便幻化出一抹水镜。
那是过去的她，黑发黑眸，天真而又赤诚。意外的造出了一个器灵。
“哎？！这算什么啊？”少女抬头仰望器灵，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这是我的名字？”器灵面无表情，重复的声音像在确认一个编码。
“啊……不。”少女摇摇头。
“你是你，他是他。哪怕你的长相和他相同也不一样。你的长相肯定是因为……我太想见到以前家乡里的事物才会……”
“哎？难道是因为想着器灵应该会像系统一样理性，才会发散联想到你的形象吗？这样一想，我当初确实是有点过于沉迷游戏了……”
器灵没有回应，他并不理解少女碎碎念的话语代表的含义。
他的记忆在此刻才刚刚开始。
“……唔，决定了！我要叫你‘系统’。这就是你的名字啦！”
“这可是个很厉害的东西。系统文你有看过吗？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
……
模拟的故事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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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既是系统，也是你本人。艾尔海森。”囚徒面上的笑容狡黠又愉快。难得的扬起眉毛，露出生动的表情。
艾尔海森眯起眼，指出其中的漏洞：“可我并没有这些体表特征。”
“啊，会有的。起码在她眼中你拥有。”
“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会亲密到能随意触碰身体重要的部位吧？”
“不过眼睛……不可否认的会出现异变。毕竟改天换地、玩弄时间线……这件事情总会影响到你本身。”
“可别迷失在这项工程里，年轻人。它需要的耐心，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我会在这里等待你，等待你成功，或者，等待你选择放弃。”
“无数次的存档与读档……哈哈，我才是游戏系统吧？”
囚徒发出轻笑，将年轻人推入逆流的时间长河。
就先从……那个刚刚醒来的我身上开始吧？
——那颗被她随手扔下的种子。
——最为纯粹无暇的种子。
·
提瓦特。须弥。海岸线边缘。
一无所知的少女从沙滩上爬起，她的记忆不算清晰也不算模糊。
她记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像是一颗种子被人随手洒下，生根发芽都不被关注。直到此刻开出了花，终于看见了世界。
我没有父母吗？我没有家吗？我的同类在哪里？
我的教导者是谁？我的藏身处在哪里？我的同族在哪里？
吃、喝、安全地、敌人……
她穿越了山林，所见的人类（同样的人形）会进出四四方方的石头（屋舍），手持长条状的石头（武器）。
少女远远观察，借着采集的花果勉强生存。记忆渐渐清晰之后，她拥有了常识。
然后死于意外的战斗余波。
·
避开了战斗，远远观望人类的生活，对比记忆中的常识与这个世界的差异。
啊……好像是提瓦特的世界。是游戏世界啊……
我穿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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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开始恢复。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生活了。
但不想靠近危险的事物，不想再被战斗波及……
少女选择了躲藏，逃避，甚至不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依旧活着。
——因为深究只会不断地回想起痛苦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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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地活着。
可没有哪一个地方真正安全，她死去多次又复活多次，最后自暴自弃地开始战斗。
不顾疼痛，不顾失温，不顾伤势。她终于能够自保了，甚至能轻易击败敌手。
不想践踏生命，但是生存必须会压榨他人。
不想影响他人，但是生存必然会牵涉他人。
不想靠近他人，但是……这个声称看不下去自己莽撞行动的青年强行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是……”艾尔海森？
不对，艾尔海森怎么可能会主动干涉他人的生活。
依赖着记忆的游戏经验，少女下意识否认。隐约间，她模糊的记忆里浮现出了一个从未回忆起的场景。
“……系统？”少女呢喃。
青年在短促如呼吸的静默后，点头承认。“不错，我是你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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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
年轻人回到了小岛上。
囚徒抬头看来的目光让年轻人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一无所知的开局确实不太行啊……换个变量吧？如果一开始就记得我的两次穿越史呢？”
“还是不行……直接杀穿了提瓦特，却没搞定掉自己。”
“我可是遇强则强的那类哦？”
“再换个变量吧？”
“这次从魔兽的身份开局？”
“要不换个开局点？枫丹如何？”
“璃月呢？”
“蒙德呢？”
“果然还是须弥适合啊……”
“接下来这步棋要这么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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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你把自己当作什么了？！”
忍无可忍的年轻人压制住了囚徒的肩膀，他逼近的距离隐含压迫。
“当作什么？当然是可以存读档的游戏主角了。”囚徒无视了年轻人，指尖在水镜上勾勒人形。她低敛的目光平静又悠长。
“说到底，你对她的情感逐渐浓烈了才会失去平稳的观察心。”
“已经不想让她再受伤了，已经不想让她自己一个人爬起来了，已经不想让她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观望了……”
“少瞧不起我了。再怎么被折磨着，依旧能努力保持正常心态面对的我，不需要你用这样怜悯的爱去关怀。”
囚徒抬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恢复你的冷静。或者，让下一个你来接触我。”
“你只需要成为观察、不时干涉的系统，去指引那个冷静的你去改变她。”
“不断地循环往复，找到真正的破局点。”
“你不会因一时的动摇，忘记自己的目的吧？”
年轻人收回了手，直起身，在数次深呼吸后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会做到的。用最小的干涉，达成最大的目的。”
但，两个目标我都要。
人类的贪婪，可不是你这样寡欲的仙人所能了解的。
将仙人拉入情绪的泥潭，才是人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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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