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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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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椿跳海了。
余林一回国就被告知了这件事,她从未想到过石椿会出事。
当姜雨告诉自己时,她甚至怀疑是姜雨在诳她。她和石椿虽一别十年,但她从不会忘了石椿的脾性,石椿不会这么冲动。
可事实如此,她只有无言。
她回到阿婆的老屋里,翻看着相册,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笑得灿烂,青春肆意。
余林心里揪着疼,泪水涟涟。
她们已回不到过去了。
余林收拾好情绪,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可她不得不去想,她真的好想石椿,想她的温柔,想她的一切。
*
仲春天气很暖。
江城的雨季来得很迟,夹杂着暖气与咸涩的海风匆匆而至。
江城一中现在很热闹,许多学生还才进校门。
“喂,石椿,该交作业了!”课代表拔高声音,因为教室太闹了。
“诶,好。同学,麻烦帮我递一下,谢谢。”石椿对同桌说。
姜雨碰了碰余林的手肘,问:“林姐,这不是你昨天收留的那个女孩儿吗?”
余林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略微生气:“说什么呢?放尊重点。”姜雨叫疼,赌气不理人,“她不是转校生吗,昨天刚来江城不熟悉路,我阿婆碰见了就带她回来吃个饭,什么收留不收留的,人有家。”
姜雨嘟着嘴:“是是,有家有家。”
姜雨嘴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林也懒得跟她斗嘴。
前桌李潟鱼好奇问道:“林姐林姐,你认识石椿啊?听说她家里很有钱呢。”
余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临近上课,班里还闹得慌,李潟鱼还在和姜雨聊着转校生。余林翻看着教科书,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
余林她们班是特尖班,却出奇地吵,每次教导主任路过都会呵斥几句,久而久之就见怪不怪了。
“哎,别说话了,老刘来了!”班长从门外探回脑袋,小声提醒。
老刘是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她踏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将试卷递给课代表。
“刘佳丽好像有点生气啊?”姜雨偏头看向余林。
余林做了个口型:“不知道。”
刘佳丽清嗓,道:“我们班的这个转校生啊,石椿来,上来自我介绍一下。”老刘说话很怪,老是喜欢说“这个”而且还要拉长声音。
石椿走上讲台,昨天余林还没细看,今天才看出来石椿长得很白。
“大家好,我叫石椿,石是石头的石,椿是椿萱并茂的椿,很高兴认识大家。”
一阵掌声后,石椿回到了位置上。余林一直盯着石椿看,姜雨啧啧叫到:“怎么了林姐,这是一见钟情了?”
余林瞥了她一眼,说:“想多了。”
李潟鱼故意拉长声音重复着余林的话,说:“想~多~了。”
余林只觉得头疼,不再理会她们。
试卷发到了余林手上,姜雨凑过来,大惊失色:“我去,一百二十五分?余林你疯了吧?”
刘佳丽注意到了姜雨,开口道:“姜雨,话这么多?光顾着羡慕别人,自己怎么不知道努力呢?”
姜雨长叹一声,道:“刘老师别这样嘛,我只是语文不好而已啦。”
“那你倒是把学数学的劲花在语文上呢。”刘佳丽调侃。
刘佳丽讲试卷讲地快,只用了半节课就讲完了,后半节课就开始灌鸡汤。
余林发着呆,忽然被刘佳丽点到了名字。
“你们看看人家余林,语文考一百二十多,再看看你们,考成什么样了?再差点儿就要被人家2班撵上了!”
余林吓了个一激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班都看向她,余林的视线和石椿的视线撞了个满怀。余林红着脸,半晌没有反应。
“这个余林啊,是怎么了?腿抽了?一夸你就兴奋了是吧?”刘佳丽毒舌。
余林摇了摇头。
“坐下吧。”
余林点了点头。
余林看见石椿笑了。
真好看。
姜雨调侃:“林姐又怎么啦,笑这么开心。”
余林瞪着姜雨,没出声。
下课了,余林有些犯困,取下眼镜趴在桌子上。
石椿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
姜雨看见她,就笑道:“你好啊。”
“你好,请问姜同学可以帮我把这个给她吗?”石椿指了指手上的信封,封面还怪可爱的。
姜雨笑着点了点头。
李潟鱼凑了过来,包括她同桌张植。
“情书吗?”张植问。
李潟鱼皱着眉看向他,说:“这也不像啊?”
姜雨一脸关怀:“你们是傻子嘛,这都看不出来?你看,这个信封的封面多可爱,情书不都这样吗?”
李潟鱼纠正:“我没说是信不像,我说是石椿这个人不像是……”
李潟鱼忽然停了,余林睡眼惺忪地看向他们,问:“怎么了,聊这么开心。”
“哦,这个,石椿给的。”姜雨把信封给了余林。
余林心里咯噔,接过了信封,手有些抖。
她缓慢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我喜欢你。
“啊,双向奔赴!”姜雨大叫。
余林僵着手,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姜雨他们几个开心得很。
反应过来后,余林说:“酱鱼你兴奋什么!”
下节课是体育课,余林磨蹭着出了教室。
她仍惊魂不定,走路都是飘的。
姜雨拉着余林往体育馆走。
姜雨疑惑:“怎么了?被告白还不开心吗?”
余林摇了摇头。
“傻了吗?”
余林摇了摇头。
“你是人机吗?”
余林摇了摇头。
石椿从她们身边经过,和同桌正聊着天。
余林视野聚焦在石椿身上,姜雨心想没救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姜雨拉着余林去看打篮球的,余林不情不愿地跟去了。
她们班几个男生正和2班的打比赛,有个男的见余林来了小跑过来,腼腆地说:“余同学你收了情书了吗?”
余林心里犯嘀咕,点了点头。
男生继续腼腆:“那你怎么考虑……”
余林想明白了,写情书的是他,石椿只是帮忙给的。她咬了咬牙:“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余林拉着姜雨离开了,姜雨好奇地问:“你喜欢谁呀,之前都没听你说过,不会真是石椿吧?”
“嗯。”
“啊?你认真的?”姜雨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成了真。
余林再一次点头承认。
姜雨沉默了一路,回到教室时被李潟鱼逮着问:“你咋了?失恋了?”
“没,是余林她承认了。”
“什么?”
“她喜欢石椿。”
“真一见钟情啦?”李潟鱼皱着眉。
余林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点了点头。
其实余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石椿,也许真就是一见钟情或者只是首因效应在作祟。
*
一学期过得很快,源于上一次的乌龙事件,余林和石椿开始亲近起来,经常一起上下学,还有也是因为她们俩家住得比较近。
姜雨感觉到有了妃子被打入冷宫的感觉,向石椿抱怨:“啊啊啊啊石椿,你看看余林这个坏家伙,有了你就不要我们了!”
姜雨很委屈,石椿也哭笑不得,抱了抱她,安慰:“好啦,我会跟她说的,不要伤心了哈。”
余林走了过来,说:“缠着石椿干嘛呢。”
姜雨没有理她,继续抱着石椿。
余林眼皮直跳,对石椿说:“阿椿,刘老师找你呢。”
姜雨酸了:“还阿椿呢,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过呢。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余林笑了笑,没理她了。
周末回家,余林阿婆泡了梅子酒,摘了几筐青橘,要余林带去学校和朋友分着吃。
余林给姜雨她们分了几个青橘,剩下的全给了石椿。
姜雨说不公平,嚷嚷着叫人心烦。
余林去了石椿的位置,石椿说她剥不开,余林便帮她剥,问她好吃吗,她说好吃。
“只要是你给的都好吃。”石椿无意间说着。
半晌,两人脸都通红。
*
夏日雨季,潮湿。
余林和石椿相约在海边偷凉
海风依旧是咸的,尽管余林身上裹满青橘的清甜。石椿还是讨厌这样的咸味。
余林的手是凉的,石椿把手覆盖在余林的手背,却被余林敏感躲开。
谁都没先打破寂静。少女炽热而悸动的心张扬肆意地跳动,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转头看向石椿,小心笨拙地凑近,轻轻一触,转瞬即分。石椿心尖发痒。
余林问:“阿椿,你喜欢海吗?”
石椿看她,说喜欢。
也喜欢你。
石椿没有说出后半句。
石椿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但她不在意。
彼时云霞漫天,游云不念,层层叠叠,好景坠入了眼。
余林依旧问着:“那你喜欢什么季节的海啊?”
石椿笑了,说:“春天。”
“为什么?”
“春天的海多美啊。”
返校后,余林和石椿拉开了点距离。
余林正和姜雨闲聊着,忽然瞥见石椿正和一个女生打闹着说笑。
放学时,石椿还和那个女生出了校门,好像很开心。
为什么不找我……
余林一整天都没和石椿说话。
晚自习下课,石椿追着余林,问:“你怎么啦,为什么不理我啊?”
余林说:“你能不能只跟我说话啊?”
“啊?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今天我和另一个女生聊天你吃醋了吧?”石椿笑了,眼角的小痣向上挑着。
*
余林和石椿的事在班上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老师,老师要求请家长。
那天,石椿的妈妈来了,在走廊上扇了她几巴掌,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石椿的妈妈哆嗦着手,不依不挠地问,“说……是她要求在一起的还是你!”
石椿眼里蓄着泪水,颤抖的嘴半张:“是我。”
“好啊你,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余林看着胃疼,绞着疼,喉里不断泛酸。
余林红着眼走了过去,却被姜雨拉住了,姜雨冷着脸:“你疯了?”
余林挣开她的手,她的脸惨白,手抖得厉害,她说了一句让姜雨这辈子都不会忘的话:“错我来担,你不用管我,阿婆心脏不好,你去安慰下她。姜雨,谢谢你,替我们挡了这么久。”
姜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半晌,她低声自言自语:“谢什么啊……傻子。”
她不死心,问余林:“余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余林没有回头,定着站了好久,她轻飘飘地说了句话,似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说:“一开始就不打算回头了。”
余林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石椿也离开了。
当班上的人问的时候,姜雨都避之不答,实在不耐烦的时候就说:“关你们什么事啊?”
众人觉得扫兴,有的男生就贱兮兮地说:“真恶心,女的喜欢女的。”
“嘴贱就别说话了行吗?刷刷牙吧嘴都臭成啥样了。”李潟鱼白了那个男的一眼。
眼看着要打起来了,幸好这时刘佳丽走了进来。
余林回来了。
那是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
姜雨一时不敢相信,她追着余林问了好多问题。余林都没回答。
当她看到余林脸上的伤时,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班上流言四起,全校都传开了,姜雨很担心余林的状态。快高考了。
余林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发了狠地学习。
终于有一天,余林主动说了那天的事:“那天我离开后找到了石椿,那时她的妈妈一直在骂她打她,我上去阻止了她妈妈,替石椿挨了这份打,所以我脸上有伤。”她停顿了几秒,“后来,我再去找石椿时,她家已经搬走了。听邻居说应该是去了国外。”
余林说话轻飘飘的,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她不在意一样。
姜雨知道,她很痛。
姜雨说:“你……还找吗?”
余林笑了,如似春风,她说:“嗯。”
*
江城一中外围了很多人,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
姜雨拉着余林出了校门,大喊:“终于考完了!我的青春!”
余林没理会她,跟李潟鱼说:“晚上聚个餐呗,你们想吃什么?”
“都行都行!”姜雨把手臂靠在余林身上。
余林订了家火锅店,听说味道不错。
她们找到位置就坐下了,姜雨突然看到了什么,对余林说:“你看,那个是不是石椿她妈?”
余林看过去,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是石椿。
余林并没有过去,姜雨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
余林说:“都断了关系了,还去找人家干嘛呢?对她和我都好。”她笑了笑,“再说,我怕了。”
余林心里疼得要命,她不敢去,也不能去。
沉默了半晌,还是服务员来打破僵局的。
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雨季来临。
余林望着窗外模糊阴暗的天,喝着阿婆泡的梅子酒。
苦涩。
她放下杯子,剥了一个青橘,塞进嘴里,汁水炸开。
酸甜的,中和了梅子酒的轻微苦涩。
她心中流淌的苦涩又何时消?
泪水滴落,她抱着腿,颤抖着身体。
她的心是碎的,回忆也是碎的,碎成了渣,早就拼凑不好了。
她试图拼凑,割伤了手也不怕,失败了也不怕。她只是怕再也寻不回她的春天了。
可她试怕了。
她无能,软弱,优柔寡断。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石椿走了,她什么都不算了。
姜雨打了电话来,余林收拾好情绪接了电话。
“你又哭啦?声音这么哑。”姜雨叹了口气。
余林轻轻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姜雨哀嚎道:“我妈要我出国,我不想出去啊啊啊啊。”
余林吸了一下鼻子,说:“不想出就不想出呗,跟你妈说一下嘛。”
“没有用啊!”姜雨生气,“你呢?”
“我要出国啊。”余林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姜雨开了口:“你认真的?”
余林说是。
姜雨认了真了:“好,还找吗?”
“找。”
*
余林出国的这几年并不好过,到处做兼职,就是为了不给家里增添负担。
好在毕业后找了家公司有了稳定的工作,也认识许多朋友。
有天聚餐,余林喝了酒,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
她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人用英语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东西掉了。”
余林以为是叫自己,正当抬头的时候却听到同事说:“非常感谢。”
但她还是抬头了,看到了相别十年的故人。
当年的故人从未回头,什么都留下,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十年。
石椿明显是愣了半晌,看到余林时心里疼得厉害,快要炸开。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余林。
这世界还真小。
余林愣在原地,她的同事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她:“你们认识?”
余林点了点头。
她对石椿说:“出去聊聊吧。”
北美的冬天很冷,余林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余林点了一支烟,却被石椿拿走。
余林皱着眉,石椿却笑着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恍惚间,余林像是看到了17岁时石椿笑着让她少喝点梅子酒。
她眼睛发酸。
余林灭了烟,说:“你这几年还好吗?”
石椿对着手哈了口气,眼里蓄着层水雾,说:“北美真冷啊。”
“问你呢,别转移话题。”余林把手揣进了口袋里。
石椿其实不太想回答的,她决定撒个谎:“挺好的呀。”
余林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在外面呆久了手都快冻僵了,石椿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凑进围巾里,自顾自地回了店里。
余林感觉喉咙里塞了团棉花,哽着说不出话,她长舒一口气,紧跟着回去了。
同事都好奇地围了过来,问:“你们什么关系呀?”
“朋友。”余林嘴里有些发苦,喝了口苏打水。石椿高中的时候就爱喝,她也跟着喝,喝着喝着就习惯天天喝了。
“不信,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啦。”一个华人同事嘟着嘴说。
“嗯,女朋友。”
她们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在这边这种也是挺常见的。
“闹别扭了吗?”莎莉娅问。
“算吧,高中的时候分了。”余林头疼。
莎莉娅有些惋惜,但没有再追问,继续和其他人聊了。
余林说:“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莎莉娅她们几个挥了挥手。
余林喝了酒不能开车,正打算打车回家时,看见了石椿和一个男人正聊得开心。
余林有些怯了,怕石椿瞧见她。
恰巧余林看见了街对面的姜雨,遂去找她。
姜雨看到余林,笑着问:“余经理来啦?”
余林皱眉:“滚。你去哪儿?”
“回学校啦,当教授也不容易啦,还要回去加班。”
“姜大教授真辛苦啊。”
姜雨笑了,作势要打余林。
忽然,姜雨表情僵住了,半晌浅浅笑道:“阿椿,好久不见啊。”
余林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
石椿和姜雨聊着,余林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用脚踢着积雪。
约莫几分钟,石椿要走了。
“余林,再见啦。”石椿弯眼,嘴角带笑,华灯初上,金光被揉碎全入了石椿的眸。
余林点了点头。她眼角有些湿润。
余林的家和姜雨的大学在同一个方向,她们并肩走着,姜雨说:“怎么啦,见到女朋友不高兴啊?余林,我告诉你吧,我托人问了,石椿这几年过得很不好很不好。你就别这样了,人家会伤心的。”
余林没说话。她眼角的泪干了,吹着风凉凉的。
“嗯,好。”余林说。
“你傻了?你再这个状态下去我都快替你疯了,你这么冷淡干什么啊?余林,你越长越回去了是吗?”姜雨近乎吼着。
余林无力回答,她很累了。
姜雨咬牙:“好,我不管你了。可去你的吧,亏我对你的事那么上心!”
姜雨赌气走了。
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
房间里很暖。
余林醒了,把暖气关掉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还是觉得喉咙干涩。
她做了个梦,梦到很久以前的事了。
旧事难忘,旧情难消,一场梦就勾走了她的心。
真够疼的,她想。
*
石椿头疼着醒来,天还黑着。安眠药又不起效了。
第几次了呢?石椿也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场碎梦。梦到的应该是转校那次吧,真够恼火。
那是石椿第一次对余林发火,她没办法。
现在余林对自己冷淡得要命,也是她自作自受。
*
石椿订婚了,是姜雨告诉余林的。
余林听了过后笑了:“那不挺好的吗?”
姜雨骂了她。
*
接近余林回国的日子了,余林跟阿婆报了平安,阿婆问了石椿的事,余林说一切都好。
余林又梦到石椿了,石椿骂她是傻子,问她为什么不找她。
找了呀,找不到嘛。
余林哭着说:“你要结婚了嘛,我不敢再找你了。要幸福啊。”
石椿没理她了。
醒来后余林对着空气说:“又离开了吗?能不走了吗?”
余林哭了,她哭总是无声的,泪水掉了一大串,染灰了纯白的床单。
门铃响了,是姜雨来了。
姜雨又开始数落她,她听不进去。
“明天就回国啦,开心点嘛。”李潟鱼说。她也来了。
余林问:“你怎么来了。”
“妈呀,声音怎么哑成这样。”李潟鱼吓了一大跳,“我这不是来旅游嘛,刚好今天来了这里,就顺便来看你咯。”
余林勉强地笑了一下。姜雨说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
去了机场,姜雨很开心,反观余林,脸苍白得吓人。
“我说啊,反而之前见不到的时候你还开心点,现在见到了你还耷拉着脸。”姜雨抱怨。
“好啦,你也别数落人家了。”李潟鱼笑了。
忽然李潟鱼拉住姜雨问:“那是石椿吗?瘦了好多诶。”
姜雨看过去,愣了下。
姜雨点了点头,说:“确实,听说她生了病。”
她们的谈话声很小,余林并没有注意到。
上了飞机后,余林犯了困,遂准备睡一觉。
她忽然惊醒了,对着空气笑道:“怎么又走啦?”
姜雨皱眉看着她:“你……”
“抱歉。”余林没有再说话了。
下飞机后,余林看到了抱着一束蝴蝶兰的阿婆,遂跑了过去,抱住了阿婆。
阿婆笑道:“好啦,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心急。快,拿着。”阿婆四处张望,“咦,怎么没看到石椿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啊,她……应该快到了吧。”余林勉强笑了,“走吧阿婆,我们回家。”
“好,回家。”
*
姜雨约余林出门,说是有大事告诉她。
一见到余林姜雨就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余林,你先别激动,石椿她……她跳海了。”
余林全身的血都冷了,她颤抖地说:“你说什么?骗人的吧……”
“石椿真的跳海了。”姜雨抓住余林,“你先别激动!我跟你说,你别动了!你现在找她也没用了你知道吗?你要是早点去找她还会有现在的结果吗?”
余林皱着眉,哭喊着:“我没找吗?我没找吗!我找了那么久,十年!人有几个十年?你别拦着我,她死了我也去死!”她瘫坐在地上,“你以为我就想要这样吗?我只有她了啊,我只有她了啊……”
姜雨蹲下:“我知道,我们先冷静一点好吗?石椿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吧?你先跟我走,我们去找她。现在还在搜救,说不动她还能活下来呢……”
余林笑了,泪水还在流:“什么时候跳的?”
姜雨沉默了。
“搞半天你骗我呢?她不可能还活着了……姜雨,你当我是傻子啊?”余林脱了力,再也起不来了。
街上的人看见她们都绕着走,有的还议论纷纷。
姜雨近乎强迫地拉走余林,打了个车去海边。
搜救队还在搜救,一艘船在海面上飘着。
海浪滚动着。
余林行尸走肉地走了过去,双脚已经浸在海水里。
她没有了理智,尽管海水凉得刺骨,也唤不醒她。
她很痛,痛得几乎站不起来,但她不能停下,她已经失去所有了,不能再失去石椿了。
姜雨拼了命地拉住余林,扇了她一巴掌,骂:“余林你疯了吗?你要死在她面前是吗?你要她看见你这个样子嘛?好,我不管你,你去吧,死了更好!”
余林嘴唇苍白,对姜雨扯了个难看的笑,她虚弱地说:“别管我啦,没用的。你走吧,我要去找石椿啦。”
姜雨抓她的手抖着,她说:“余林,我们回家好吗?回家吧……”
余林晕了过去。姜雨把他带去了医院,医生说是因为疲劳过度再加上脱水造成了晕厥。
医生给余林打了点滴就离开了。
姜雨一直守着余林。过了好久了,余林才醒来。
她做梦了,梦到石椿叫她笨蛋,梦到石椿说她想要变成海里自由自在的鱼,从此再无束缚。
余林说:“好啊,你现在自由了嘛,那我呢,你要束缚我一辈子啦。”
石椿笑了,化作繁星碎金,消失了。
余林坐起,看见外面还在下雨。
要春天了啊。
*
石椿被捞起来了,姜雨说的。
余林浅笑着:“挺好啊,我们去看看吧。”
姜雨没有说话,带着余林离开了。
石椿脸是苍白的,余林看见她的脸凹陷了很多,瘦了很多。
余林什么都没说。最后是石椿的妈妈来领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