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败者食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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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通话录音的调虎离山之计顺利实施，吉良吉广趁着众人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解除了相片空间中「隐者之紫」对吉良吉影的束缚。
确认他心爱的儿子拖着负伤的躯体藏躲于墙体的掩蔽下，吉良吉广松了口气。
吉良吉广的「原子心之父」，能够让他依附于由那台宝丽莱相机所拍摄的相片中，并将相片边界所框定的「现实空间」与外部世界隔离。相片中呈现的「灵魂能量」会被囚禁其中，相片受损，「灵魂能量」亦会对等受损。此外，吉良吉广在所拍摄到的「相片空间」中，对其所呈现的任何事物做出的任何行动都会在几秒的延迟后，映射到「现实空间」中。
他想让谁死，怎样死，只要他在「相片空间」那么做了，现实空间都会如实地延迟呈现，就像在命运的黑色小本本上写下无可阻挡的谶言。
随后，吉良吉广在「相片空间」阴暗的一角精心调整着相机角度，将除了他心爱的儿子以外的在场所有人纳入相机取景框。由于能力限制，他本人无法破坏相片。吉良吉影急切地撕下并保留父亲藏身的角落，杀手皇后现身，触碰剩余相片的一角。
炸毁剩余相片——这是最轻易的杀人方法。
然而他所期盼的爆炸并未发生。他的父亲匆匆忙忙想起，绿发青年在他脸上写下的字样是：「禁止攻击其他人」。他即刻意识到他一切攻击他人的行为都将被扭曲，无法执行。
杀手皇后直接灭口的手段基本算被封禁，第二炸弹·枯萎穿心攻击又迟迟未归，而且这句话的阴险之处在于，他连常人所能做到的持刀杀人都无法实现了！
爆炸与杀人是只属于他的艺术，无法直接攻击，无异于是有人切掉了他作为艺术家雕刻维纳斯的双手。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头，到底把他真实身份的情报传递给了多少人……一种类似当街裸奔的痛苦凌驾他的理智之上，他想杀人的欲望愈发难以控制。
“事到如今，赶紧趁早离开杜王町吧，吉影……去国外改名换姓，黑手党那种灰色产业盛行的地方一定很适合你。不用担心，在此之前，我会先杀死他们！这样你就能正常使用能力了！”熟知儿子的痛苦根源所在，吉良吉广已是泪流满面。相片裂为两半，使他失去对另一半空间的操控[1]，他重新摄下一张完整的相片，预备对相片内的其他人动手，没人能阻挡他为儿子的幸福保驾护航。事实上，早在出发前，他就已有不妙的预感，将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了。
“你是要叫我过上那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生活吗！……”吉良吉影双手不甘地握住父亲所在的相片。而就在这一瞬，他惊觉到有什么不对！
——原本应在相片中的那群人，全都不见了！
“这不可能！我的「原子心之父」对他们所在空间的禁锢没有解除过！刚刚所有的拍摄，都有把那片空间包含在内！”
吉良吉影贴紧墙面睨视内部，“要是他们能出来，现在就会对我们发动攻击。看来那个绿头发的还没能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因此，他们只是无法被「看见」！他们之中，还有「隐形」的能力。”
无法达成在相片显形的先置条件，这意味着也没法通过在「现实空间」撕碎相片或是攻击他们在「相片空间」的投影来伤害他们……
这位父亲决心已定：“吉影，走吧，离开这里！区区隐形的能力，顶多是杀死他们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然而，吉良吉影就算到如此境地也从未想过离开杜王町。
不过，父亲的话也给了他新的思路。
改名换姓，改头换面。
……他有新的想法了。
看着父亲没头苍蝇一样在「相片空间」随机攻击，吉良吉影催促着父亲去触发房间内的烟雾报警，通过寻找未被水淋的地方来定位隐形了的人。吉良吉广听后点燃最容易藏人的窗帘。
瓮中捉鳖罢了。
而后，他在另一侧的电梯下楼，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永远地藏匿于这座小镇。他得再快些，目的地有些远，在商业街的灰姑娘美容院……那个自称是女巫的女人，有着更改样貌的能力。
雨雾，穿过弥散的烟舌，在房间顶部淋洒了下来。
「透明宝宝」的能力再也无法遮挡紧凑在一起的几人的痕迹，哪里未被淋湿，太一目了然了。对吉良吉广这个老家伙来说，从锁定目标到抄起吉良吉影方才用过的水果刀向他们投掷而去，不过几秒的时间。
算上从「相片空间」到「现实空间」的延迟，十秒之内，他们必死！
吉良吉广如是笃定着。
但也仅是在转瞬之间，干燥地面上竟出现了水痕。
吉良吉广的思维慢了一拍，而后才意识到——
那并非是什么杂乱无章的水渍，而是如同街头表演的艺人沾水作出的画作！
画作之上，正是——
他的相机所在的位置！
这个房间的布局太过整洁，以至于被念写了就能轻易看到！
他一个老头居然还要跟少年青年老年一起赛跑？！
「隐者之紫」梅开二度，对吉良吉广所依托的宝丽莱相机使出念写！
一张吉良吉广的特写从冒烟了的宝丽莱相机弹出。那片空间里，除了吉良吉广，什么也没有——他已无法再在「相片空间」偷袭什么了。
“卑劣的家伙！”
“回声ACT 2！！——”[2]
相纸变为了口香糖的质感，被揉捏成一团，人像面朝里，从里面传出的辱骂声遥远得就像来自另一个次元。
岸边露伴要走了口香糖。他对吉良吉广的过往很感兴趣，这样没素质的儿宝老登也很少见。最具真实感的取材总是不拘一格的。
——汝父亲，我用之。
「禁止攻击岸边露伴」，这必然是少不掉的。
拉踩随行。而当他们称赞起乔斯达先生，乔斯达先生又变回平时那副老年痴呆的样子了。
当然这样不影响什么，乔斯达先生永远是他们最喜欢的老头。
战斗并未到此终结，还有潜逃的吉良吉影。似乎心有灵犀，他们接到了承太郎的电话。仗助已用对地面的重塑将温感触发的第二炸弹困住，迫不及待要找他们汇合。
但念写吉良吉影的效果却并不显著。
烟雾报警器被触发，酒店在确认有火情后呼叫了消防署，不明真相的民众群聚楼底，酒店内陆陆续续有人朝外撤。念写的结果，不过是川流的人群。
不能总把希望寄托在精密度D的「隐者之紫」身上，对吧？
——如果乔斯达先生没有从口袋掏出他刚刚捆住吉良吉影时扯下的裤腿的话。
呀嘞呀嘞，真是老年痴呆的医学奇迹呀。
「疯狂钻石」对「被扯下的裤腿」使出了修复，「被扯下的裤腿」自动寻路，目标为「吉良吉影的裤子」。
你逃不掉了！吉良吉影！
破窗而下最为直接快速，有了康一的「回声」，高空直降不成问题，将地表变成弹床的材质就好，上次和由花子已经试过了。
乔斯达先生则仍留在酒店中，在安全的地方继续监视着吉良吉影，与承太郎保持着通话状态。
……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算显眼吧？看起来就像是刚从黑|帮火并的战斗中脱离，这绝非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上班族应该招惹的麻烦分子，至少依据川尻浩作的价值观念来说，他不是。
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既然他能为了工资把灵魂出卖给上司，那为什么不能出卖给帮派分子？更何况，他在房租方面，有些捉襟见肘了。在公司要舔上司的鞋子，那要是这家伙再给更多更多，舔屁|眼他也愿意——也许是有这种“机遇”的，毕竟哪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人陪去美容院。
不要低估一个贫穷上班族内心的阴暗，他只是连阴暗都怯懦到不敢释放。他们这样的人只会在内心阴暗爬行，然后低眉顺目地接纳别人的阴暗。
吉良吉影就这样与这个身形与他相似的男人驾车一同前往美容院。
路边的景色飞驰着向后掠过，他的思维混乱地也像道路上交错无序的光流——追与逃、得与失、血液狂欢与爆炸庆典，来自杜王町地底无数的手在车后追逐，本应是情意绵绵的抚摸，最后都要变成砸向他的铁拳——东方仗助那群人挥起拳头的声音吵得他脑仁疼，分明第二炸弹只是嵌在「杀手皇后」左手上的装置，可他的左手还会隐隐作痛。一群精力无处发泄的混蛋白痴。
若要从这无序中提取有序，从混乱中摘取唯一的恒定，那只能是——他发现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怨恨那个女人。是的，追根溯源，如果不是广川优奈暴露了他的身份，他本应享受平静生活里跃动的、鲜活的杀|人与约会体验。
他原本很享受跟她的约会的，牵起手的时候他与她的是那么契合。她足够年轻，尚在发育，运动量适中，特有的活跃代谢与血液循环保障下是充足的胶原蛋白，皮肤的触感柔软而不失紧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有做过什么美甲，背甲顺滑，乳白色的月牙每一瓣都长度均匀，天然纯粹，她赤|裸地把手指的装饰权交给了他！
没有哪个成年人能抗拒在白纸上染色。
而且她的灵魂也一直在他身边，她反抗他的意志，再加上年轻的特性，就连腐坏也比寻常的手更慢！她会轻微地扰动他恋爱的节奏，但又是在他可控范围内的新鲜。她在秩序与新奇之间取得了微妙的平衡，却从不打破他最爱的平静，就像他与她在XING和爱的体验上一样。
错就错在她又放纵又恋旧，吸引了箭，去了异世界还总摆脱不了这边的事情。
但，她是怎么去的呢。
灵魂的来处与归处，这样的问题在他找到平静生活前曾时常困扰着他。世人常说死后将赴「极乐世界」，但是这样的「宇宙法则」在父亲死后灵魂未成佛而留在杜王町的时候不攻自破了。死亡只带走了父亲的□□，而他的灵魂仍旧留在这片土地。
灵魂与□□仿佛可以相互剥离，彼此独立，既然□□只是灵魂的载体之一，那所谓「死亡」只不过是灵魂的迁徙罢了。
他只是不想搬家。
体验过平静生活的人不会想从此间抽离。杜王町在为他提供三十余年平静生活的时光里，无言地承载他隐秘的欲念，渐渐演化为如同蒙娜丽莎一样神圣却可亵渎的存在。
他对这座小镇有特殊的情感。
思考会模糊时间概念，美容院已经到了，他吩咐川尻浩作先行下车。
“这里的美容院不会同时接待两个人。随便你做什么，钱我会付的。”
临近打烊，街道比起白天更显得空旷，川尻浩作从白晃晃的车灯前经过，走入美容院。
而后，车灯熄下，吉良吉影的身形隐没入黑暗里。
……
仗助一行跟随「被扯下的裤腿」，停在美容院前。
“辻彩姐……”
失去同伴的痛苦再次笼罩众人心头，在闯入门眼见辻彩背对着他们对着某个男性施展能力、脚边还有第二炸弹逼近时达到顶峰——「被扯下的裤腿」，正指向了那个男人！他们根本来不及深思，被心中登极的愤怒支配着向前。
“吉影！！！小心！！！”
吉良吉广在岸边露伴的口袋里挣扎，被岸边露伴重又往里塞了塞，碾挤得更小更紧。而在被带动着朝辻彩跑去的刹那，他仿佛灵光一现，父与子的意念在此刻突然相通，他拼命地撑大相片，停止了扭动。
“来吧吉影！！不用在意！！！”
——「禁止攻击其他人」，但他不是人，那吉影攻击他就不会受到该死的岸边露伴的限制了！
这就是，他为儿子幸福所作出的献身的觉悟！他要做炸弹的引线！
吉良吉影沉心静气，他绝不相信命运会将他的路截断，万事必有回转，因此他在此耐心地等到了这个时机。
他在两面下注。
如果他的父亲成功解决了那帮人，他会在能力解禁的瞬间逼迫辻彩为自己更换身份；而若他的父亲失败了，依据这帮人没用的仁慈，只会将他的父亲随身看管。攻击他的父亲，就能正常触发爆炸，杀死这群爱凑在一起的家伙，收束到更换身份的结局。
他会为他的平静生活扫清任何障碍，会把这样的不安抹杀在今夜，哪怕在这条路上被逼无奈要牺牲他的父亲！
自微掩的门缝后飞射而来的针头，瞬间刺向了岸边露伴的口袋！
一心只想着朝前奔的岸边露伴、虹村亿泰、广濑康一，还有东方仗助，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情。
……等等，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
“白金之星·世界！”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在他召唤出「杀手皇后」防御抵挡之前，撕碎灵魂的痛觉就立即淹没了意识之海。
世界变为了红色。
他在车上无意识间感受到的噩梦成真了。
极端的痛与极端的不甘憎恶冲垮他引以为傲的平静，理智一下沉入了无尽的海洋，再难寻觅。
如此，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我要过平静的生活，要比任何人都幸福。”
箭，从岸边露伴的口袋里穿出。
***
我好像，看到吉良吉影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败者食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