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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地下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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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东西。”
段宵身子前倾,不着痕迹掠过这个话题,仿佛刚才失神的人不是他似的。
“您看,是这个吗?她被抓的急,来不及收拾这东西。”
小琵琶打开盒子,往段宵身前递去。
——绒布上赫然躺着一朵稀碎的玉色骨花!
“庄芸平常可宝贝了,我们碰都不能碰,听她说这是她娘给做的,她和她哥一人一朵,遇到危险就捏碎,可以保平安的。”
小琵琶撇撇嘴,把花拿出来递给段宵:“还保平安呢,我看最大的危险就是她家里人带来的。”
“庄芸的大哥从小身体有问题,这么多年药钱一直都是她出。至于她那个老娘,嚯,一个老罗锅背,我见过一面,吊梢眼睛阴测测的可吓人了。”
“你见过她娘?!”段宵一拍桌子猛地打断她,气压低得可怕,“驼背?个子不高,是个吊梢眼?姓隋的——”
隋月明被吼的一抖,在段宵的死亡眼神攻击中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那张在审讯室画的小像,飞快把褶皱抚平,推给小琵琶:“你看看,是不是!”
小琵琶眼睛一亮。
“是,是她!”
“您画的可真像,一模一样呢!”
啪!段宵起身大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合页窗,双指微屈抵在唇边,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声如利刃划破长空,狠狠盖下春光楼鼎沸的人声,带着正义与真相的飓风,掠过大街和小巷,掠过光明与黑暗,携千军万马之势传进了带兵赶来的李春源的耳朵里。
“去查庄芸家,今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老娘犯罪的事实挖出来,给我钉死在板上!”
段宵眯起眼睛,气势锐利逼人。
“砰——”
破旧的大门被段宵一脚踢开,大理寺侍卫鱼贯而入,闯进庄芸的娘家。
隋月明跟在最后,但她还没进门就知道,晚了。
房子很小,唯二两个房间的门被人暴力拆卸踩成几块破木头堆在一边,其余东西大都被清空,整个房子空无一人,一览无余。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驯狼女跑路了。
木桌上,茶杯散着余热,说明才跑没多远。段宵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挫败让他此刻浑身流露出生人勿近的闷。
“春源你让徐勇带两队人从四个方向追,带着个拖油瓶这会儿估计也跑不远,其余人留下,把这里给我搜一遍!”
“好的老大,对了这是我从主薄那里拿来的庄家人户籍。”李春源挤开隋月明,凑到段宵身边,把手里的户籍书递给他。
“庄芸的娘叫庄白氏,早年是春光楼的洒扫丫鬟,和当地卖肉的成亲后孕有一儿一女,儿子庄成,女儿庄芸。大凉五年,她丈夫意外去世,同年儿子庄成落水。长时间高烧不退导致身体功能异常,得了抽搐症。从此家里条件一落千丈,自己也一病不起,家庭重压落在了庄芸身上。”
“直到庄芸及笄被庄白氏送进城主府张家做丫鬟,第二年被纳为妾后日子才好起来,后来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了,庄芸偷盗被主家发卖进春光楼。”
“但这个庄白氏真贼啊,又叫她跑了。”
都怪我。隋月明心想,如果不是肯定她打草惊蛇,让察觉到异常的母子俩收拾东西转移阵地,现在肯定把人捉拿归案了。
“老大,对不……”
李春源瞄了她两眼,接着抬手一巴掌抽在她肩膀上,把人推开:“那个,小隋啊,你,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眼睛好又能记录现场,别在这儿挡着了,快去快去!”
段宵接过户籍,半晌后余光里看见隋月明还扭捏在原地,叹了口气:“还不快去。”
“……是!”
自建土房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归庄芸的哥,一个归她老娘。从生活痕迹上来看,这个家里应该没有庄芸能落脚的地方。
隋月明看在心里有些难过,她莫名想起小琵琶那句“庄芸喝醉酒后说,谁都趴在她身上吸血。”
她摇了摇脑袋把想法甩出去,认真在这个家里摸排可能发现但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这会儿恰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夕阳投过破败的窗闯进来,驱散掉房间里的阴暗。阳光之下,一抹微小的,毫不起眼的小粒子闯进了隋月明的眼睛。
阳光照出微粒上那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像是血!
两根断开的线在她脑海里突兀地合在一起,万千闪过的灵光点在“轰隆”一声之后汇集,在颅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扑通一声跪下,手朝着地板摸去。
“诶诶别踩,嘶!”
正在翻找柜子的侍卫一脚踩着她伸出去的手上。
七尺男人的重量顷刻压在她的手背上,剧烈的痛感刺激下,隋月明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但她的手依旧死死盖住那片微粒。
“我去,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啊对不起!!”
听到声音,段宵侧身从几个侍卫中穿了过来,拎着她的衣领像逮狗似的把人从地板上一把捞起来。
他一时间用力过猛,把人直接摔进了自己的怀里,还不忘厉声呵斥道:“伤了手你就真没用了,注意点!”
话脱口而出段宵就隐隐有些后悔了,但是又收不回来,只好冷着脸低头看向隋月明骤然通红的眼睛。
但隋月明没有放在心上,她在忍过最初的痛意后将手指握成拳伸到段宵眼皮下,表情又惊又喜:“老大,这像不像骨花的粉末!”
颤抖的指腹中间,那粒微尘被保护的很好。
“你看,这上面还有血呢,我猜这血不是庄家人的。”
她的眼睛绽放着明亮的光,段宵被晃了一下。
但隋月明没注意到段宵的半刻失神。
她挥开挡在窗前的男人们,也不嫌脏啪一声就躺在地板上像小狗似的嗅了嗅,一丝浅淡的腥臭味从地板下渗透出来。
越靠近,越明显。
仿佛地下藏着什么血池似的。
或许呢?灵光一闪,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没有可能。
驯狼女没有处理尸体的地方,那她要杀人会把人藏在哪里处理?
毋庸置疑,自家地下最深处。
瞬间血流灌向四肢百骸,鸡皮疙瘩从脚底板一路爬满天灵盖。隋月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藏着主人来不及冲刷干净的真相。
她一边闻一边朝更浓郁的地方爬去,动作滑稽,看上去有伤风化,但隋月明已经顾不上这些,她边往前爬边敲击地面。
直到停在了桌脚下,她屈起指节敲了敲。
咚咚咚。空心的。
“借你刀用用。”她头也没回,朝着身后的人伸出手,却在下一秒掌心被人扣住,温热的触感让她回过头。
是段宵。
段宵稍稍用力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来,看向她红肿的手,眉头都快刻上一个川字:“我来。”
他掏出匕首,对准木板,只见寒光顿闪,木屑飞溅,眼前瞬间破开一个大洞,浓郁的血腥味从洞里闯了出来,几个凑上前来的侍卫被熏得直翻白眼。
“这啥?”
李春源捏着鼻子一脸死了老子的表情探头看过来,“哥,这是个暗室啊,这狗日的别有洞天啊。”
借着微亮的环境光,不见天日的暗室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竹子削成的梯子成了连接上下两处的唯一通道,段宵见状就要伸腿去够,被隋月明一把拽住衣服:“别,你踩上去竹子一定会被压断的。”
竹子能容一个老太婆爬上爬下,但绝对接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的重量,等会儿踩上去把竹子踩断了铁定丢人。
段宵侧头低声骂了一句,伸手反扣住断开的地板“唰——”地用力一掰,裂缝从手下蔓延,洞口变成了地下入口,他翻身一跃,先所有人一步只身跳进了洞口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留下一句“你们在这儿等着。”
“老大!”“段宵你他妈小心点!”“段老大!”
所有人都围上来,扒着洞口伸个脑袋往下看。隔了很久,下面才传来段宵的声音:“底下安全,下来注意点脚下,姓隋的你爬梯子下来。”
等最后一个隋月明踩着竹梯下到暗室后,一行人点燃了火折子。
火光扫过墙壁,看清暗室的墙壁后,饶是出过很多次外勤的隋月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悚的感觉让她头皮都开始颤栗。
“我天啦,这是?”
只见暗室的墙壁上涂满干涸的暗红色血液,房间里全是碎骨和染血的布料碎片,如同乱葬岗一般。
“呕!”
胃里翻江倒海,新上任的小侍卫先一步被吓到,他强撑着跑到墙角,手扶着稍微干净点的墙面发出阵阵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吐到最后甚至只能吐出点发臭的口水。
他重重喘着粗气,眼前天旋地转,好不容易从腥臭味和昏沉里缓过来低下头喘口气,突然,和一双浑浊的,怒睁到几乎连全部眼白都翻出来的眼睛对上。
“……啊——啊啊啊!!!!”
咚。
小侍卫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了,和那具尸体抱成一团。
昏暗地下室,血腥囚牢,墙角里安静坐着的,被小侍卫吐了满脸的尸首。
这场景,又是恐怖离奇,又是离谱荒谬。
段宵憋了很久才忍住没骂出来,他拿着火把走过去,火光扫过那个人。
尸体从腰部开始连着的下半身,全都已经不翼而飞,裂口参差不齐,像被某种动物硬生生撕咬下来的,上半身也不遑多让,只剩下躯壳和半个手掌,掌心也有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看样子死了应该有一阵儿了,至少三四天。
“是被狼咬的,”段宵笃定到残破的身体,声音沙哑:“姓隋的,你过来。”
“哦。”隋月明抬脚就要往前。
但这次,她被李春源一把扣住肩膀,摁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