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北怀》玛丽思

4、补习交易

　　江怀北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刚坐下，苏楠就转过头来，小声问道：“你怎么迟到了？昨晚没睡好？”
　　江怀北一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一边靠在后面的椅子上小声回答。
　　“昨晚啊，我去徽园亭看了一场青春偶像剧现场版，一不小心就熬了个夜。”
　　苏楠听到江怀北的回答，忍不住笑出了声：“徽园亭？看青春偶像剧？你还挺会享受的嘛，快跟我说说，晚上小情侣多不多，有没有咱们班的。”
　　江怀北微微一笑，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他班主任还在窗外。然后开始低头翻开课本，假模假样的背诵起了英语单词。
　　“abandon，abandon……”
　　教室里，读书声依旧此起彼伏，班主任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大家都进入了学习状态，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
　　苏楠被江怀北故作神秘的样子逗乐了，指尖转着笔小声嘀咕：“还卖关子，下回我亲自蹲点去。”话音刚落，英语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原本嗡嗡的读书声骤然拔高，后排几个男生夸张地朗诵课文，试图掩盖课桌下慌忙藏起的小说。
　　江怀北的笔尖悬在单词本上迟迟未动。昨夜徽园亭的桂花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月光下苏楠与杨昕骑车远去的照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少女环在少年腰间的指尖，被夜风吹起的校服下摆纠缠在一起，像极了他偷偷夹在钱包里那张泛黄糖纸的褶皱。
　　“老班说下周换座位。”前桌的于洋洋突然转身敲了敲江怀北的课桌，挤眉弄眼地朝苏楠方向努嘴，“要不要兄弟帮你和楠哥锁个同桌？”大概是感受到了江怀北对苏楠的热情，于洋洋打趣道。
　　“老班说了按月考成绩选，哪是你想锁就能锁的，我还想和殷婷坐呢，你能不能也给我锁一个。”胖子在旁边喃喃道。
　　“怎么着，跟我坐是委屈你啦，胖子！”苏楠没有看向胖子，只是轻声说道。
　　“楠哥，哪能啊！这不是于洋洋想拆散咱俩嘛，我这是提出有效并合理的反对意见。同桌不是你想换，想换就能换！”胖子一边笑一边找补。
　　你来我往的局面把早自习上半段的时间填满了，后半段大家自觉背起了单词，恢复了A班学生该有的模样。
　　苏楠一边背着单词，一边转动着笔杆，一个没稳住，笔就“啪嗒”掉在了江怀北的鞋边。他弯腰去捡，正撞上江怀北垂落的视线。
　　两人同时弯腰，晨光里，少年耳后那颗淡褐色小痣在碎发间若隐若现，江怀北看出了神，心跳都漏了两拍。
　　“谢啦。”苏楠用气声说，指尖擦过江怀北掌心时带起细小的静电。
　　“不客气。”江怀北低着头小声回复，不敢正眼看苏楠，怕他已经发红的脸蛋会吓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英语老师一直在讲台坐到早自习结束，方才把批改好的试卷分发下来，这是刚开学时安排的英语小测，目的是看看大家放假回校后的真实水平！
　　“试卷大家都拿到了，大家可以看一下自己的失分点，一个假期积攒体重就够了，别把好不容易积攒的词汇量也带走了，是吧，苏楠的同桌。”英语老师的粉笔直线飞过课堂，砸中正在低头偷吃辣条的胖子。
　　胖子尴尬的挠了挠头，把辣条放回了课桌里。
　　苏楠偷偷瞄了一眼胖子的试卷，105分，在分数后面有一句醒目的英语：“Your vocabulary seems to have gone on vacation with your brain.”（你的词汇量似乎和你的大脑一起度假去了。）苏楠念出这句评语时，粉笔灰正簌簌落在试卷鲜红的批语上。
　　他又转头看向了江怀北，148分的成绩好像和它的主人一样在闪闪发光。试卷后面也跟着英语老师惯用的一段英语评语，只不过因为是倒着的，苏楠并没有看清。
　　苏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122分的成绩，至少在看到江怀北的成绩前他是满意的。
　　“大家把试卷打开，我们一题一题过。”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桌面。
　　“这道题大家认真听，注意题型！下周就要月考了，同样的题型我不想看到有人再错第二遍！”英语老师提高了音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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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节课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快速推进着。英语老师详细地分析着每一道试题，恨不得揉碎了喂进大家的嘴里。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如同疾风骤雨般打破了教室中的宁静。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下课铃声一同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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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神，你怎么做到的？”苏楠回头，双手撑在下巴两侧，眼睛瞪得老大。
　　“嗯？”江怀北不知所以。
　　“148分啊！”苏楠兴冲冲的说道。
　　“你是说丢了2分？听力走神了。”江怀北答道。
　　“…………”
　　苏楠对江怀北的仇恨值拉到新高，而江怀北本人毫不知晓。
　　“我不管，你给我补习。你能给我补习吗？”苏楠忽然凑近江怀北的耳畔。
　　“什么好处？”江怀北扬了扬眉。
　　“你提，我应！”苏楠征色道。
　　“一次补习，一颗糖！”江怀北说完往后退了退，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少年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excuse me？认真的？”苏楠有些不可置信。又把椅子往江怀北那里移了移。
　　“of course！”
　　江怀北笑着点了点头，刚想拍拍苏楠的肩头，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玻璃窗上映出了他们现在交叠的影子——苏楠的手指正悄悄勾住他卷子边角，像极昨夜徽园亭偷看的那对情侣缠绕的衣摆，他紧了紧手指，想尽力掩饰这种紧张。
　　而此刻的少年正沉浸在一颗糖换一节补习的不平等交易的快乐中，并没有发现异样。他手离开了试卷，向自己口袋伸去。
　　在江怀北看来，苏楠好像拥有哆啦A梦的口袋，总能在里面掏出来他最爱的小龙人奶糖，他迅速拿了三颗出来，掰开江怀北的手心，放了上去。
　　“先给你预定三节课的！”苏楠大方的说道。
　　手指离开的一瞬，江怀北的耳尖霎时红透，窗外银杏叶扑簌簌落得更急了，桂花的甜腻混着苏楠校服上的皂角香，在他紊乱的呼吸里酿成初秋的第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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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江怀北和苏楠的补习交易就在三颗小龙人奶糖的“利诱”下达成了。
　　“楠哥，我妈让你今天去我家吃饭，放学等会一起走！”杨昕来到苏楠旁边说道。
　　“不好意思，你楠哥今天有约了！”苏楠笑着摇了摇头。
　　杨昕一副打量的目光，从苏楠的头发丝一直盯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猫腻来。
　　“坦白从宽，从实招来！”杨昕一副吃瓜的表情。
　　“就不告诉你！”苏楠故作玄虚的回答。
　　座位上的江怀北嘴角勾出了一抹笑，他涌起了一种国足反败为胜的自豪感。在观众看来必输无疑的局面似乎有了一线生机。也许他也可以反败为胜，也许他还能“小三上位。”
　　他暗戳戳的想，苏楠为他拒绝了杨昕。苏楠今天不会和杨昕一起回家。苏楠会和他单独相处一个小时甚至更多……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江怀北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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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大神，你是每科都这么优秀吗？”放学后苏楠和江怀北并肩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
　　“嗯，比较擅长数学和物理，其他也都马马虎虎，都还凑合。”江怀北答道。
　　苏楠不知道他所谓的马马虎虎的标准是什么，反正月考一过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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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里，江怀北坐在苏楠的隔壁，快六点的图书馆已经没什么人了。
　　附中走读生居多，大多都已经回家，来来往往的几个同学或是来寻找特定的书籍借阅，或是匆忙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江怀北打开了他之前在济城中学的笔记，给苏楠细心的讲着他认为重要的知识点。
　　“这里。”他把笔记往苏楠那边挪了半寸。“我看了你的试卷，你的语法有误，应该这样……。”袖口蹭过苏楠的手背，带出钢笔散发的墨香味。
　　钢笔尾端刻着济城中学的校徽，银色橄榄枝缠绕着苏楠的英语错题。苏楠看着钢笔，也看着江怀北。他的呼吸变得很轻，他觉得此刻的江怀北又与后座的江怀北不同，他眉峰微蹙，下颌绷紧，右手中指还有长期握笔形成的茧，一笔一划都认真至极，大有一种把英语错题当做化学实验在攻略的感觉。
　　内心一万个声音飘过，“大神就是大神，148分是有原因的。”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外，暮色正顺着香樟树的枝桠往下流淌。
　　“关门了关门了，里面还有没有同学。”走廊传来管理员催促闭馆的脚步声。江怀北压住苏楠试卷最后一道错题，“这道题，明天我给你出个相同题型的，你再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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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两人便以最快速度收拾完了课本走出了图书馆。
　　“怎么样，江怀北，早上的青春偶像剧要不要给我详细说一说。””苏楠眨巴着他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凑到江怀北跟前，笑嘻嘻地打趣道。
　　“苏楠同学，这是还没忘呢，早上不还还嘀咕要亲自蹲点吗？”江怀北一边笑一边说，他觉得他的少年此刻吃瘪的样子可爱极了，可爱得他甚至想伸手摸一摸。
　　苏楠二话不说，拽起江怀北的手腕，向徽园亭的方向跑去。江怀北的手腕被拽的生疼，但是他没有挣脱，任由苏楠拽着。
　　青石板路上的桂花似乎开的更盛了……
　　暮色将徽园亭的飞檐染成粉色时，苏楠突然刹住脚步。
　　“我靠，江怀北，你快看，这是不是殷婷，胖子喜欢她好久了。我靠……我靠……”苏楠放开了拽着江怀北的手，自然的捂上了自己不自觉张起的嘴巴。
　　江怀北目前并不认识什么殷婷，只是温柔的看着少年。“现场观看，现场教学，可还满意？”
　　苏楠压低嗓音把江怀北按在桂花树后。“嘘，你小点声，小心被听见了。”书包与桂花树撞击的一瞬，金桂簌簌的掉进江怀北的衣领，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我觉得胖子得心碎了，你说我们明天要不要告诉他！”苏楠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不……不要吧。”少年温热的气息还在他耳边留存，酥酥的，麻麻的，江怀北这一刻手都不知道该放往何处。
　　他慢慢的体会到，暗恋大概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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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就你，别跑！几班的来着。第几次被我逮到了。”
　　江怀北的掌心还沾着桂花的碎金，教导主任的怒吼已近在咫尺。苏楠突然拽着他一顿疾驰，青石板的路面在月光里泛着冷光，将两人奔跑交叠的影子钉在斑驳的砖墙上。
　　“喂，江怀北，你觉不觉得现在这场景有一种早恋被抓包的既视感啊？”苏楠气喘吁吁又难掩兴奋的对旁边的江怀北说。
　　“楠哥带你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说罢，少年快速的带他跑出了教导主任的视线范围。
　　江怀北也笑了，苏楠奔跑带起的阵阵桂花香还在他的鼻尖徘徊，那随风飘散的桂花香，仿佛承载着他青春期里最大的秘密。
　　而此刻，少年就在他的身侧，那么暗恋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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