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妈妈吗？》九訸

13、拾贰·生日

　　蔡远黛太懂事了，她听懂了温知君话中的意思，温知君很忙，她不应该去打扰她。
　　蔡远黛很轻地嗯了一声，失落地垂下了目光。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再去扮演什么乖乖女的角色——像往常一样主动去将碗筷收拾进厨房。
　　她只是在桌边站了一下，对温知君说：“我吃饱了。”
　　听到温知君很轻的一声嗯，蔡远黛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过生日的。
　　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记得她的生日，连她爸爸都不记得，那个人又凭什么记得。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妈妈……

　　蔡远黛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是她和妈妈的照片，可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窗外。
　　月色普照，树上的阴影都清晰了几分，蔡远黛看到一大一小两只鸟依偎在一起，不可控地酸了眼睛、

　　怎么会不期待呢？她现在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啊。

　　楼下的温知君不解地盯着蔡远黛的背影，她皱了皱眉，明天，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吗？
　　温知君专门翻开日历看了看，确认不是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节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抬头看了眼蔡远黛房间的方向，只觉得一阵心累，却也大概知道，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沟通。
　　又或者说，蔡远黛不愿意跟她沟通，蔡远黛不想跟她沟通。
　　蔡远黛不信任她。

　　两人思绪各异地入梦，第二日一早，蔡远黛醒来时，温知君已经不在家了。
　　果然，人就是不能抱有期待。

　　一大早就开会，公司里的气压明显比平时低了几个度。

　　“神气什么啊，她简单一句话‘返工’，咱们就得再忙活半个月，上个月就一直加班，就没见过这种一直加班的公司。”
　　“行了，少说两句吧，做得确实不好，随便找个大学生都比这个做得好，返工也没话说啊。”
　　“那就不能缓缓吗？昨天才宣布返工，今天就要看到成果，真当人不休息不睡觉啊。”
　　“……”

　　抱怨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坐在会议室尚未离开的温知君也捏着眉心，一脸疲惫。
　　昨晚她在书房跑数据，几乎一夜未睡，要不是投资方催得紧，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温总。”
　　陈澄这个时候走过来，说，“今天的行程……”
　　她话未说完，温知君便摆手示意她停下，“给我十分钟，一会儿再说。”
　　闻言，陈澄识趣地点头，退到了一边保持安静。
　　她知道温知君的习惯，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便会抽出十分钟来休息，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便能满血复活。
　　温知君甚至不需要定闹钟，生物钟准到不可置信。

　　陈澄一直盯着时间看，十分钟一到，温知君果然睁开了眼睛。
　　可还没等她开口，温知君便抢先问道：“如果有人问你明天有没有事，那说明什么？”
　　陈澄愣了一下，“想约您？”
　　温知君皱着眉，盯着远处还没有关掉的投影。
　　她刚刚做梦了，她很少会用这十分钟做梦，而这次，却罕见地梦到了蔡远黛。
　　她梦见蔡远黛哭，跪在她妈妈坟前哭，她还梦见了她的师姐，梦见蔡慕青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蔡远黛。
　　温知君开始头疼，于是又道：“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
　　她话未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之前让你查的蔡远黛的资料还有吗？”
　　“啊，有。”陈澄几乎是立马接上了自家老板跳跃的脑回路，迅速拿出手机翻找，“温总。”

　　温知君接了过来，盯着手机屏幕上打开的文档。
　　她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

　　这是温知君刚回国的时候，拜托陈澄找人查的，温知君当时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以确保蔡远黛身份的干净，可她同时也忽略掉了一些事情——目光落到了文件的最上面：
　　出生日期：2013年08月25日

　　今天，是蔡远黛的生日。

　　蓦地回想起昨晚那双饱含期待的眸子，温知君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将手机还给陈澄，“今天还有什么重要的、推不掉的安排吗？”
　　“今晚安排了跟珲达集团魏总吃饭。”
　　温知君盯着不远处，手指无意识地碾了两下，说：“叙昭是不是今天回来？”
　　俆叙昭，温知君的副手，当归集团的副总裁，温知君回国的这几个月，都是俆叙昭在打理着国外的业务。
　　听着温知君问，陈澄稍微想了一下，大答道：“徐副总今天的飞机，下午一点到南城。”
　　温知君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说：“晚上的局让她去，你亲自去机场接她，别让她跑了。”
　　陈澄愣愣地应下，又听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老板说：“剩下的安排都先往后推，我今天不在公司，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叙昭。”
　　“哦，是。”

　　陈澄盯着温知君的背影，大概有些猜测。
　　这几个月来，谁都知道温知君视工作如命，可她仅有的几次提前回家，都是为了家里的那个养女。

　　下午一点，陈澄准时在机场逮到了准备逃走的俆叙昭，笑眼盈盈地将文件塞到了俆叙昭怀里，“麻烦徐总了，温总说今晚的饭局请您出面。”
　　俆叙昭皱着眉，将文件夹顶在头上用来挡太阳，“我在美国当牛做马着几个月，我容易吗我，这才刚回来就给我派活？”
　　黑色的墨镜挡住了两人对视的视线，陈澄只是笑笑，亲自打开了车门，“徐总，请？”
　　俆叙昭叹了口气，还是上了车去。
　　一路无话，摊开的文件被放在腿上，俆叙昭却借着墨镜去看前面开车的陈澄。

　　温知君赶在午饭前回了家，阿姨刚准备做饭，而客厅里并不见蔡远黛的身影。
　　温知君给阿姨放了假，手里捏着一个兔子玩偶，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明明过生日的不是她，可温知君却宛如一个第一次收礼物的小朋友，忐忑、激动，又怀揣着对未知的期待。
　　她期待蔡远黛看到礼物时的表情，也期待蔡远黛看到她时的表情。
　　事实上，期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期待，从来都是双向的。

　　据阿姨所说，蔡远黛今天就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温知君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悄悄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蔡远黛不知道在干什么，开门的动作很慢，又或者说，因为温知君的急切，显得蔡远黛的动作慢了许多。
　　可是，当蔡远黛看到本该在公司的温知君时，还是愣住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温知君，眼里充满了不解，却又好像夹杂了一丝希冀，所以，还是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的？

　　蔡远黛不敢贸然开口，她只是盯着温知君，良久。
　　她怕温知君的否认，她怕温知君的拒绝，她怕自己的希冀再一次变成泡沫。

　　可是这一次，温知君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被包装成礼物的兔子玩偶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蔡远黛愣愣地，目光从温知君身上移到了兔子上，再慢慢聚焦到了兔子身前晃悠着的项链上。
　　那是一个长命锁，金的。

　　温知君笑笑，说：“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
　　说着，她将还愣着的蔡远黛轻轻推进了房间里，关上门。
　　兔子玩偶被放置在了桌上，温知君将那条项链从兔子身上取了下来，移到了蔡远黛脖子上。

　　凉凉的金属接触到皮肤时，蔡远黛不可控地激了一下。
　　思维好似在此刻被全部解冻，眼珠子慢慢地转动着，像是生了锈的机关，良久良久，才终于转到了温知君身上。
　　“这是你来温家的第一个生日，思来想去，送你一个长命锁最合适，小孩子出生时家里大人都会送长命锁。”
　　所以蔡远黛来到温家的第一年，温知君送给了蔡远黛一个长命锁，她真的将蔡远黛当作了自己家的小孩。
　　她们是一家人，温知君是蔡远黛家里的大人

　　眼眶慢慢湿润，温知君的身影在蔡远黛眸子中渐渐变得模糊。
　　温知君还在说着什么，蔡远黛却全都听不进去了。
　　突然间，腰上一重，蔡远黛扑到了温知君的怀里，抱住了温知君。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在开口时，因为称呼而难住了。
　　从跟着温知君回到温家，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温知君，好像叫什么都不合适。
　　可有的时候，没有称呼地说话，总是感觉很怪，于是，蔡远黛习惯了沉默。
　　她抱着温知君，泪水打湿了温知君腰间的衣服。

　　谢谢你，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

　　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谢谢，这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索性温知君也并不计较，她只是轻轻拍着蔡远黛的背，却也同样意外蔡远黛竟然因为一把长命锁就感动得落了泪？

　　于温知君而言，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从小到大，即便某些东西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可她收到的绝不仅仅只有一份。
　　总有人打着各种名义送到她手上，大到古董瓷器、小到金银玉器，别说生日了，就是平时一个再普通的日子，她都有可能收到这些她看腻了的东西。
　　本来还担心这个她路过一家金店随便买的东西蔡远黛会不喜欢，如今再看，反倒是她多虑了。

　　她就站在那儿，由着蔡远黛在她腰间哭泣，由着蔡远黛的泪水打湿她的衣服。
　　而她，只是轻轻地拍着蔡远黛的背。

　　等到蔡远黛哭够了，温知君这才蹲下来，温柔地为她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
　　“今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游乐园。”

　　温知君对于游乐园的印象一直都是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以及晃晃悠悠慢慢转圈的旋转木马，直到蔡远黛将一个很大的蝴蝶结发箍戴在她头上时，温知君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临近开学，带孩子出来玩的家长多了不少，游乐园里到处都在排队，包括排队等着戴蝴蝶结发箍的大人。
　　温知君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看着蔡远黛高兴的眼睛，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将那个配色丑爆了的蝴蝶结给扯下了，就这么戴着，陪着蔡远黛上天入地，几乎玩遍了游乐园所有的项目，除了一些太过刺激的，以及被身高卡掉的项目。

　　天色渐晚，中午的时候，因为想着去游乐园的事情，蔡远黛太激动了，根本就没有吃多少东西，从游乐园出来的，蔡远黛整个人明显已经累得不行了。
　　温知君只是笑笑，带着她去了早就订好的饭店。

　　包间里，蛋糕被推了进来，温知君亲手为她点燃了蜡烛，看着她许愿。

　　【我希望，未来的每一个生日，都能像今天这样高兴，希望温阿姨一直陪着我，过完每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