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燎炎

1、逃离

　　金乌西坠，暖黄的阳光照射在窗外的叶片上，给叶子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偶尔几缕清风吹来，挂在枝头上的树叶摇摇欲坠，仿佛想跟着风一起追随自由。
　　路向北坐在窗边，一只手微微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另一只手握在桌沿上，食指随着秒针一下一下地打着节奏，少年人修长的下身早伸出桌外，眉头微皱，神情紧张，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做一般。
　　强风倏忽而过，树叶终于放弃挣扎，随风飘荡。
　　下课铃声响起，吵闹声犹如涨潮似地漫进来。伴随老师宣布下课的声音缓缓落下，路向北刷地一下跑出了教室。
　　教室后排，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拧着眉，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搭在胸前的骷髅图桌上，他和身旁几个一看就不是好鸟的人对视一眼暴戾地拍了下桌道：“追！”
　　天色已近黄昏，天空灿烂一片，校外繁华的街市俨然已灯火通明。明暗交错的影子在飞窜的少年脸上滑过，隐约可以看到少年因奔跑而大咧的嘴角。
　　少年体力不支，逐渐慢了下来，余光瞥到了一家贩卖棉花糖的小店。
　　五彩缤纷的棉花糖陈列着，使路过的孩童留恋不已。一个小女孩用肉手手的小手拽着妈妈，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妈妈，我想吃介个!"妈妈的眉眼间充满慈爱，手轻抚着小女孩的头，说道："好，妈妈给你拿。"场景实属温馨。
　　这一场景恰好被逃窜的少年看到，它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少年的鼻间，路向北索性连走都不了，双手支着腿大口地喘气，听着身后愈加靠近的脚步，路向北嘴角仅有发苦的扬调。
　　“兄弟，可算找到你了！”刘楠将手搭在路向北的肩上，仿佛一对要好的朋友。"走，我们去哪说点事。"他指着那漆黑的小巷子，说道。
　　深不见底的巷子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食物的到来。路向北浑身瘫软，如同提线木偶般任刘楠摆布，刘楠搂着路向北，朝着巷子走去。
　　终于，黑暗完全遮掩住了方才的余晖，刘楠放开手，用力地甩了又甩，仿佛粘上了些脏东西。
　　甩过之后，他才正眼瞧着路向北：“不是吧你，还敢跑？”边说着，边用力地推了下路向北。
　　少年纤弱的身躯与墙体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要摆脱孤儿的称号，再加个哑巴吗？”刘楠说罢，与他身旁几个举着手机录像的小弟相视，又哈哈大笑起来。
　　路向北眼中红光乍现，用尽浑身力气扑到刘楠，从他脸上重重打了一拳道：“不准你提我父母！”
　　刘楠的小弟见了，恍惚间才回过神来，赴忙将他俩拉开，刘楠捂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来，怒骂道：“草，反了你了！”说罢，便一拳打在了路向北身上。
　　路向北双目无神地瘫在地上，已放弃挣扎，刘楠的脸上，有愤慨，有得意，还夹杂着几分莫名其妙快感。
　　漆黑的巷子里，仅有缠绕在墙头的牵牛花开的烂漫，但又似乎被远处的场景吓到。零零散散有几片叶子落下，蝉儿嘶声长鸣，仿佛在为向北默哀。
　　直到太阳隐落，巷子中混乱的声音才得以停止，躺在地上的路向北抬起手缕了缕额头上的碎发，缓慢地坐了起来，动作牵动着身体受伤的软组织，痛的少年咧开嘴呻吟出声。
　　良久，少年适应了伤痛，步履蹒跚地向巷口走去。
　　巷外，小贩们在摊位上挂起的彩灯，促使刚处于黑暗中尚未适应光明的路向北抬手遮住了眼，眯逢的眼中只得看出彩灯发出的光团。
　　声音也似在向北耳边炸开一样，喧闹的凑成一条线，聚集清晰成一道哭声。
　　路向北睁眼望去，居然正巧是那位买棉花糖的小女孩，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哭着，急促，无力。
　　身旁人的脚步愈发急促了，他们不想摊上麻烦，于是保持人原本的冷漠。
　　妈的，这个狗操的世界。
　　路向北心想，皱着眉向那小女孩走过去，到了前，才发现那小女孩着实生的可爱，白得透光的肌肤上带着由于哭泣而泛上的红晕，像是被抛弃的洋娃娃。
　　洋娃娃抬眼，看了看早已从不耐烦的表情转化为微笑的向北，脸色迷茫。
　　“怎么了？”路向北蹲下，轻声问道。
　　“我..和...妈妈走...走散了。"她哭得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路向北掏出手机，检查了一番，递给洋娃娃，问：“知道你妈妈的电话吗？”
　　这手机经过刚才的斗争，居然没烂，还真是个奇迹。
　　“知道。”小女孩一边回答，一边拔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带着哭腔的急促声从话筒那边传穿透过来，小女孩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哭得都说不上活了，路向北只得再把手机拿回来，与电话那头确定了方位。
　　这一看也知道，洋娃娃被呵护的太好了，从小到大应该都被爱包裹着，路向北有些羡慕。
　　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多久了呢？他好像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从初中开始，从奶奶离开后，就一直是一个人了，他拒绝了所谓亲戚的收留，选择自己一个人生活。
　　路向北分不清那些人是好意还是有利所图，父母是商人，给他留下的东西已经保证了他这辈子不用发愁，所以他独来独往惯了，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父母给他剩的最后一点东西。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拥抱，满身是血的妈妈在车里，用最后的力气对着怀里的他说"宝贝别怕”的拥抱。
　　之后的记忆路向北已经记不清了，大脑好像有意的把那些混顿的，无序的，绝望的东西忘掉，给他打造了一层坚硬的壳。
　　所以自那以后路向北总是无所谓，无所谓他人的目光，无所谓他人的欺凌，无所谓这个世界的冷漠。
　　他也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抛弃所谓的善急，独来独往惯了，倒也自由潇洒。
　　如同一个天生的怪人。
　　"小汐!"一道速急促的声音把路向北的思绪拉了回来。路向北几乎是瞬间，又挂上了他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乖极了。
　　路向北没有表情时看起来总有一些冷，让人不好接近，路向北深知这一点，在面对社交是总是一副乖模样。
　　乖孩子总是可以更简单地拒绝别人，也更能表现得人畜无害。
　　洋娃娃小汐听到声音，站起身就向那里跑去，和那女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女人先看了看小汐有没有受伤，然后牵着手她的手到了向北的身前：“快说谢谢哥哥。"
　　小汐奶声奶气地道了谢。
　　"没关系的，那我先回家啦?"路向北依旧是一副乖样子。
　　"等一下，孩子。"那女人制止了，"我看你的样子，是刚打完架吧，要不，你无上我家包扎一下?”
　　路向北有一瞬间的诧异，不是为那女人挽留他，而是他把自己的脸护的很好，身上的淤青也大多被衣物覆盖着，这女人居然能看出来，实在是了不起。
　　路向北刚想下意识地拒绝，就听见小汐得意洋洋地说:"对呀哥哥，跟我回家包扎一下吧，我妈妈可是医生呢!"
　　路向北被这涌过来的暖意包围了，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想到了母亲，又或是这个家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想多感受一会，他就是忍不下心去拒绝。
　　"走吧哥哥！"小汐干脆直接上前拉了拉向北。
　　"那麻烦了，"路向北索性不想了，接受了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