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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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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请少爷无论如何……”
“……一定要……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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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老……
眼泪悄无声息滑落,黑暗在沉重的眼睑上慢慢褪去,花月晓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用了半晌才让视线聚焦,又用了半晌才让涣散的神智聚合,花月晓慢慢叫出阔别两年的名字:
“花月少争……”
低沉微弱的四个字让花静夜心中一凉。两年未见,花月晓第一眼见到他,叫出的竟不是“哥哥”而是“花月少争”。茫然了片刻,心中尚未知如何反应,自己的声音却已在耳边清晰响起:
“我现在叫做花静夜。”
“……”沉默片刻,花月晓慢慢将头转向内侧,“有区别么?”
“……没有……”
同样窒闷了半晌,花静夜才蹦出两个字。难堪的沉默笼罩下来,花静夜呆呆望着花月晓耳后的头发,半晌无言。想不到两年的时光,兄弟两人竟已隔阂到如此地步。点滴均匀滴落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室内显得清晰无比,愣了半晌,花静夜终于张了张口,却没想到说出的竟是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让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的一句话:
“画老怎么了?”
看不到花月晓的面容,却可以明显感到花月晓身子一颤。花静夜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却偏偏已经无法收回。望了内侧墙壁半天,花月晓的声音才终于静静传出:
“死了。”
“死了?!”花静夜心中一震,再也无法顾及花月晓的心情,径直追问下去,“怎么死的?”
“……我杀的……”又是隔了半晌,花月晓慢慢闭上眼睛,“太王称画老背叛花月,要我杀了他,汐殇的力量被他硬行导出,我无法控制……”
他的声音轻淡无机,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讲述的过程更是三言两语、简单之极,花静夜却只觉全身都颤抖起来。花月晓说得轻描淡写,他却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烈。花月晓和画老之间的感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使是身不由己,但仍是自己的双手亲手结束了画老的生命,他根本不敢想像那时花月晓的心情。
怔了半晌,花静夜才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背叛花月?”
他这时明明心乱如麻,几乎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但声音听来却偏偏冷静地近乎冷淡。花月晓心中一痛,闭着眼睛不再回答。
沉默再度笼罩病房,花静夜事实上也不需要花月晓的回答,他可以猜得出来。画老背叛花月晓绝不可能,因此花月晓还在的花月家,画老也绝不可能背叛,除了在那件事情上。他知道画老一直以来对花月血竞的态度,整个花月家,也许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能脱离这种家规宿命、和睦相处……
因为反对血竞吗?
花静夜慢慢闭上眼睛,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掌心因愤怒而带来的颤抖。竟然操纵花月晓来杀画老,这对画老也好、花月晓也好,实在都是最残忍有力的惩罚。
花月……鹏……
不知从何时起,兄弟二人就都已不再称呼他们的父亲为父亲,但在心中愤恨到如此程度地称呼这个名字花静夜却还是第一次。“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在花月中从不存在,这一点他们早已知晓,只是,每次验证到这点时,却还是总能令他们心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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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静夜可以猜得大概,但有些事情他终究还是无法知晓。
奇承画——画老死后,花月晓大病一场,连续高烧昏迷十数日才从鬼门关上返回,醒来后便发现再也无法使用汐殇。花静夜和杜凤儿无法理解花月太王为何会人为干涉入血竞胜败、放弃花月晓,花月晓却十分清楚。不能使用“剑”,在花月继承人中等于废物。留在花月借助花月鹏之力或许还可以慢慢恢复,背离花月则几乎无异于找死。可画老临死前还牵挂的、期盼的,都是他最终能远离这种残杀兄弟的宿命,近乎万念俱灰的日子里,画老临终前的遗言几乎是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由最初的伤痛中逐渐平复过来,花月晓开始关注的唯一问题便是如何逃离。花月对他的看管一开始十分严格,直到三个月后,花月晓才在路上寻得一个间隙逃出,然后正在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却遇见了杜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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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数月的记忆在黑暗的水底翻搅涌动,点滴一滴一滴滴落的声音像极了当日剑尖血珠滴落的声音。不能自己控制的身体,刺向前方的剑尖,浓稠的血液,模糊的笑脸,怀中逐渐冷却的身体,连哭也哭不出来的战栗……花静夜不能知道眼前的少年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但一旁心电图仪上心电图的波动却让花静夜瞬间从自身杂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跨上一步刚想说话,却听花月晓低低说道:
“我很累,可以请你出去么?”
“……”
怔了片刻,花静夜终于闭了闭目,掉头离去。
听着花静夜离去的声音,花月晓慢慢转回头,望着花静夜离开的房门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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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凤儿过来的时候,和花静夜刚好错身而过。看着神色沉静默然离去的花静夜杜凤儿微微一愣,却没有叫他。以花静夜的年龄来说,他掩饰情绪的能力已堪称完美,但在杜凤儿的眼中,却几乎等于全无伪装。看花静夜走来的方向应该是刚从花月晓的病房出来,这两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杜凤儿心中疑惑,却不打算涉入,有些事情旁人可以插手,有些事情却要当事人自己解决。打开房门就看花月晓正出神地望着这边,杜凤儿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看到他进来,花月晓收回目光,勉强笑了一笑:
“老师……对不起,图书馆的书……”
“……”饶是杜凤儿一生不知经历多少意外,也没有想到花月晓醒来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这孩子差点把命丢了,醒来后所想的竟然是向他道歉。苦笑了一下,杜凤儿只觉心中又怜又痛,本已在暗自压抑的怒火又再度冰一般攀升。
虽然还未会过花月家的宗主,但对这样一个孩子也能下手,就算是所谓“家务事”,他也插手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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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在时间的流逝中缓慢摇动,破晓的曙光在阴沉了两天的灰暗天空边穿破云雾。随着白香礼电话的来到,杜凤儿驱车驶向约见地点。而在舒适明亮的天宇学园代理事长室中,悠闲地用着早点的某代理事长忽然接到了来自地狱花小姐的内线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