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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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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砂站在远处也不靠近,目光跟李月儿对上后,朝她微微颔首福礼,然后就在那里等她。
陡然被她瞧见自己和秋姨私下说话,李月儿下意识担忧的看向秋姨。
秋姨笑着拍拍李月儿的手,示意她安心,“主母能派大夫去你家,就证明私底下已经将咱俩的来往查的一干二净,这会儿避嫌装作不认识也晚了,不如大大方方的,该如何就如何。”
秋姨,“行了,主母让丹砂姑娘过来寻你肯定有事,你去忙就是,星儿那边我会让你木哥时常去看看的,你且放宽心。”
说罢秋姨朝丹砂点点头,便抬脚离开去忙自己的。
秋姨走了,李月儿才忐忑紧张的朝丹砂走过去。
主母身边有两个大丫鬟,爱穿朱红色衣裳的是丹砂,性子最像主母,疏离淡漠的眼神,冷冷淡淡的语调。
另一个则是喜好橘黄色衣裳的藤黄,脸上最爱挂着笑,眼睛滴溜溜转动时最是机灵俏皮。
李月儿虽然没跟她俩打过交道,但凭借本能,私心里觉得藤黄更好亲近。
今日来得要是藤黄,她还能跟对方旁敲侧击一下医馆里的事情,同她确认给小妹把脉的大夫是不是主母派去的。
奈何对上态度拒人千里之外、公事公办的丹砂,根本不给她闲聊的机会。
见她过来等她站定,丹砂开口,“主母问你衣裳晾晒干了吗,要是干了今晚辰时以后亲自给她送去。”
这话听在李月儿耳朵里,就是主母需要她晚上过去侍奉。
她昨晚做的那点事情本来也瞒不过主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可被丹砂说出来,李月儿觉得脸皮好像还是薄了点,眼神都不敢跟丹砂对上。
这会儿她又庆幸丹砂性子沉静,因为对方传话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多余情绪,更别提看轻不屑了,说完话也是福礼转身就走,对她这个名义上老爷的妾室该有的敬重一分不少。
送走丹砂,李月儿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重新振奋!
她何必在乎旁人看法,毕竟他人的目光又不能给她妹妹治病,让她跟妹妹日后能好好活下去。
她需要讨好侍奉的只有主母。
李月儿去后厨房吃饭,饭后拉着孟晓晓,她软声细语姿态柔弱孟晓晓大眼清澈可怜兮兮,两人一同哄着厨娘给她们单独烧了锅洗澡水。
她们又不劳作,如今天冷更不会出汗,每天的热水够擦脸洗屁股洗脚就已经是奢侈了,哪里有多余的热水给她们日日洗澡。
厨娘起初也不愿意,昨个是看在秋姨的面上,今日哪能再破例。
可……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好看惹人疼。
厨娘忍不住伸手捏孟晓晓的圆脸,“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孟晓晓听出来这话里虽带着“傻”字却没有恶意,眼睛弯弯的任由厨娘揉她的脸,“求您了。”
李月儿跟着双手合十做出作揖状,秋水眸子水润润的。
厨娘妥协,“真拿你俩没法子。我是没功夫给你们烧水,你们要是想用,得自己打水来烧。”
那就是用多少就能烧多少?
李月儿眼睛一亮,跟孟晓晓一起,一左一右抱着厨娘的胳膊,“谢谢周姨~”
李月儿提水,孟晓晓烧火,热水两人一人半桶。
孟晓晓捏着衣襟提起来嗅了嗅,又扯着袖筒低头闻,得出结论,“月儿姐姐,我闻着还是香香的,可以不用洗。”
李月儿如果不是晚上要去主母那儿,她也不用洗,“趁着天还没那么冷冲个澡,以后天寒可就洗不了了。”
她们屋里虽有土炕却没地龙,冬天连简单的擦洗都要冻得哆哆嗦嗦,哪里能敞开了冲洗。
孟晓晓想了想,点头,“月儿姐姐说得对。”
李月儿笑,想起什么,叮嘱她,“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不太确定,你睡你的,不用帮我守着。”
孟晓晓歪头看李月儿。
李月儿以为她要问自己去做什么,心里虽犹豫,却还是打算说实话。
孟晓晓问的却是,“要是徐新梅找你呢?”
李月儿顿了顿,安静温和的看着孟晓晓,心都软了三分。
孟晓晓鼓起脸颊不太高兴,嘟嘴闷哼,“她肯定又要等你现形了。”
李月儿笑起来,双手揉孟晓晓脸颊,“她等她的,你睡你的,不管她说什么问什么,你都不要理她。”
孟晓晓眼睛明亮,双手堵着耳朵,昂脸闭眼摇头,“她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听不见当然不用回答啦。”
李月儿,“晓晓真聪明。”
孟晓晓得意,“当然了,我可是三两的身价呢。”
李月儿眼皮跳动,果然下一刻,孟晓晓嘿嘿笑,“月儿姐姐更聪明,所以比我贵二两。”
她伸出食指跟中指,比出个二的数字。
李月儿面无表情的把她竖起来的手指摁回去。
孟晓晓顽强的再次把手指竖起来,递给李月儿看。
李月儿无奈又好笑,压住嘴角弧度别开脸。
她是家里卖进来的,孟晓晓是从别处买来的。
李月儿刚进府的时候跟秋姨打听过,说是卖孟晓晓的那个人牙子虽不是好东西,可对晓晓极好,也是千挑万选,给她挑了个后院人口清净主母性子冷淡老爷模样清秀的府邸。
那人牙子想着,孟晓晓留在这样的人家,不管受不受宠,反正不会受什么委屈吃太多苦头,就用便宜的价格给她塞进来。
正巧老太太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于是真就把孟晓晓挑了进来。
如果不是老爷跑了,府里局势不明,孟晓晓还真能如人牙子所愿,留在曲家后院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李月儿垂眼,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暗暗。
她跟孟晓晓才认识六七天,不过是进府后自己去哪儿都带着她,愿意将手里的糖分她一块,她便尾巴似的跟着自己,敞开心扉对她好。
小妹的性命跟孟晓晓的真诚,都让李月儿这会儿更坚定自己的选择。
孟晓晓不知道为什么月儿姐姐看起来突然有些低落,疑惑着将手指头往她脸上戳,俏皮又欠打的喊她,“五两姐姐~”
李月儿斜眼嗔过去,“……”
孟晓晓缩着脖子嘻嘻笑。
李月儿没法子了,故意张嘴要咬她的手,才把孟晓晓吓回去。
跟要亲自烧水洗澡的李月儿不同,曲容只需要吩咐一声,别说黄昏时分了,就是夜半三更,也会立马有热水留她洗漱。
曲容站在书房敞开的窗前,抬眼就能看见丹砂进了圆门朝这边走来。
曲容拿着书走几步,坐到了书案后面。藤黄听着门外脚步声的同时,倒了茶水递到她手边。
丹砂福礼,“主母,话带到了。”
曲容眼皮都没抬。
丹砂无声退到一旁,继续帮主母整理那些杂乱又无用的账本。
藤黄左看看右看看,终究是打破书房里的寂静,好奇的说道:“主母,李月儿瞧着不像是老太太跟郑家那边安排来的奸细。”
昨夜李月儿刚离开,主母就要了水泡澡。
氤氲热气充盈在屏风后面,连带着主母的声音都像是被水汽晕染,透着慵懒,“我留她爬到我床上,就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主仆三人起初觉得李月儿应当是郑家或者老太太的人。
郑家那边想探听老爷的消息掌控曲家的信息,派了徐新梅那个蠢货没用后,又派了更貌美无害的李月儿过来。
而老太太同样想知道老爷的消息,毕竟她一直怀疑老爷是被主母藏了起来,也有可能派人接近主母,想趁两人床笫之欢放松警惕的时候,让李月儿从主母嘴里撬出话来。
无论是哪一家派来的,李月儿爬床的目的都不简单,所以主母将计就计也是上策。
奈何今日一早她就出去将李月儿查了个彻底,连同她用府中管事秋姨以权谋私放她回家一晚的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
可是不管怎么查,李月儿目的好像都挺单纯,也如她跟主母说得那般,是因为走投无路想救妹妹。
藤黄,“主母今日已经请扁鹊堂的大夫去救了她妹妹,她目的达成,今夜送完衣裳道谢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藤黄瞧主母的脸色,见她没理自己显然不在意,这才敢说出心底的想法,“要不是实在没法子,像李月儿这样沾过书香气的姑娘也撇不下脸皮做不到这一步。”
李月儿的父亲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自愿入赘明家娶了自家老师的独女明氏,所以李月儿长到十岁之前,都跟着外祖父念书识字,直到外祖母跟外祖父先后去世。
两位长辈离世后,李月儿的父亲李举人才慢慢露出真正嘴脸。
两年的时间里,李举人哄骗李月儿的母亲明氏再次怀了孩子交出祖宅地契,侵占了明家的家财不说,还开始酗酒暴打明氏,更是不准李月儿再去书院念书。
李举人利用老师生前的名声四处揽财,不仅不再往上考,还玩起了救红尘,在外头养了外室不说,在青楼里还有几个相好。
家里银钱他是一分不给明氏,心情差了喝了酒,隔三岔五回来打她们母女三人一顿,破口大骂明氏生不出儿子,怪明氏晦气影响了他的科举路。
明氏想过无数次的和离,甚至为此假装自杀闹到了县衙,奈何人前的李举人怪能装模作样,文质彬彬满身的斯文气,根本不像是明氏嘴里那个暴起打人的畜生。
李举人是靠明家才在书院里混了个先生的差事,自然不愿意和离。
毕竟是家事,加上县太爷碍于李举人是个举子,也没办法强行给两人和离,只得隔三岔五派捕快不定时去李家查看,看李举人是否私下里对明氏动手。
打不了人,李举人更是一文钱不给明家母女三人,甚至为了报复明氏闹上公堂毁他名声,他贱卖都要把亲女儿李月儿卖给大户人家当妾。
人是他做主卖的,事后他还要倒打一耙四处痛哭,说是明氏变心非要和离他却不肯,明氏便把两人的爱女卖进商贾人家想断了他的前程。
外人虽恶心李举人的表里不一,更不会信他所言,可这些说到底是李家的事情,他们只得笑笑也不能掺和,免得被李举人缠上惹得后半辈子不得清净。
藤黄打听到这些消息后,算是明白了为何李月儿样貌姣好却只卖了五两银子。
更是懂了她那身温婉低顺的气质打哪儿来的了,分明是被恶人磨碎了棱角没招了。
藤黄咋舌,话脱口而出,“也是怪可怜的,要不是没钱她哪里需要做到这一步。”
哪一步,自然是昨晚以色侍人那一步。
藤黄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主母正斜眼看她,吓得一哆嗦,眼睛眨巴的飞快,连忙改口,“能侍奉主母这样的神仙人物是她的福气!”
曲容,“呵。”
藤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