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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解药 ...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袁满,他回颐安堂的路上突然发声:“不是?林停晚,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等等!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是不是有个外来的小乞丐也叫这个名……”

      袁满那迟钝地家里被偷了还能踏下心来犁两亩地的大条思绪终于在看到郁熠朝被亲后顿悟。

      看着郁熠朝警告的眼神,他吞下了对林停晚的评头论足。

      可是那人亲了郁熠朝!

      亲了嘴!

      在大街上亲的!

      而且他家郁堂主没有任何反抗不悦,这一脸的意犹未尽是怎么回事?!

      袁满一直将林停晚视为救命的恩人,很难说是此人的真实身份还是郁熠朝对他的态度哪一个带个了他更大的冲击。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但是凭什么呢?

      他只是侥幸逃过病灾和审判,郁熠朝对他的态度也只是因为尊敬袁医。要真论起来,他们连儿时的玩伴都算不上,凭什么要求郁熠朝解答迷惑?而且是当着其他外人的面。

      但是显然外人周林檎比他淡定多了。进入颐安堂,周林檎目观袁满几度欲言又止,甚至忍不住劝慰。

      “林停晚不是说了,他是郁老板的家室,你没听见?”

      “他是这么说的?”袁满大惊,刚才他全程在场,哪有这么一句话?那不是林停晚说出来诓骗周林檎死心的?

      “事实如此。”郁熠朝转身,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

      一瞬间,袁满如遭雷劈。郁熠朝不说话他还能扑腾挣扎几下,如今郁老板亲自将他按进水里。他吓成了大小眼,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郁熠朝真诚地问:“你为何这幅表情?我们两个不相配?”

      “……配。”半晌袁满才喃喃道,“配极了。”

      “但是阿朝,你也是不厚道,这样的大事,也不给街坊四邻提前透个风……”

      “此般羸弱病体,如何给人承诺?”

      袁满五味杂陈:“话不能这么说……”

      但是郁熠朝没有再说话,走进后堂,让小厮给袁医端去晚饭。袁医仍旧老样子,处于癫狂与急迫之间,时常不知所措地静静望着来人,一言不发。

      袁满叹口气:“我早就预料到我爹最后得痴呆,没想到这一摔,连床都下不了了。”

      这样的推测十分顺理成章,因为半年前他就对林停晚一番错乱地言语,当时除了发脾气和治病救人,已经不再清醒了。甚至后来一些疑难杂症都不再交给袁医义诊。

      郁熠朝拍拍袁满,“袁伯这一摔倒是清闲了,只是唯一的希望也断了。”

      袁满:“什么希望?”

      郁熠朝抬头又低下,周林檎识趣地说:“我有点饿了,你们这后厨在哪?我去找点吃的。”

      “没事。”郁熠朝重新开口,“关均一所说的仙药,我也吃过。”

      “你吃过?”袁满和周林檎异口同声。袁满更为夸张,围着郁熠朝转了好几圈,抬抬胳膊戳戳肩膀,“你……没事吧?”

      郁熠朝淡定道:“暂时还死不了,后面就不确定了。我服下的是改进版,药效来的快,毒性发作的也快而猛。靠着治疗将毒性压制下去,终究治标不治本,快到发作的时候了。”

      “哎呀!我爹怎么在这个时候倒下了!”袁满一拍桌子,痛心扼腕。

      “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林檎收回看向里堂不吃饭赌气的袁医,说着不知道便开始叙述,“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怎么觉得,那位袁大夫的症状也像是中了仙药的毒?”

      袁满一跃而起,“胡说什么!”

      郁熠朝按着袁满肩膀稍作安抚,只是他安抚的话语不太动听:“袁伯确实曾经服下过这种叫兰烬的毒。”

      他在袁满的惊恐疑惑中继续:“八年前颐安堂为何被抵押?”

      “因为治病的药材赊了亨通钱庄的贷,没想到竟是高利贷,无法只能将医馆抵出去换我爹的命。”袁满回忆。

      “袁满,袁伯治病救人几十年,什么药材需要他贷钱买?”

      经郁熠朝一反问,袁满瞬间也坐不住了。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些年他以为是袁医偏执固执,医德清高,随时随地散发过度的良善,甚至埋怨多年,争吵不休。

      郁熠朝继续:“我也是去了仓阳一个与世隔绝的山中村庄才有些猜想。我记得当年查过袁伯借钱购买的药材明细,八成以上都用于购买一种叫做存笀的药材。此药罕见且产量极少,而刘家庄的后山上就有一片存笀。”

      袁医为了研制兰烬的解药,不惜以身试炼,抵押祖传医馆获取原材料。

      如今状况,袁医怕是已经失败,因为关均一和他自己,都已经被兰烬的毒性吞噬。

      “等等!”袁满突然站起来,亢奋大喊,“但是自从颐安堂被赎回来,我爹就再也没有碰过研制的东西,但是你看,他和关均一都还能维持至今,说明我爹肯定已经有了部分成果!”

      周林檎:“可是袁大夫这个状态,如何能再配置解药?”

      “有药方即可。”郁熠朝回答,“如果半成品解药在八年前就已经研制出来,那配方必定也跟着当初的抵押一并封在医堂中。”

      “医堂修缮的杂物!”袁满拔腿就要往后院跑。

      郁熠朝却拦下他:“不着急,堆砌的杂物前是当年我娘的祈祷台,我要告慰请罪一番。”

      是夜无月,暗云低沉,郁熠朝果如所言在后院四方祷告台前焚香垂头。

      周林檎站在身侧,她很少见郁熠朝不戴眼纱的样子,好奇地盯着。

      哪知郁熠朝竟转过头,问:“好看吗?”

      周林檎下意识:“很俊……”

      “俊朗”两字都没说完,就意识到这不是个反问,而是警告,立刻闭了嘴。片刻后又不甘心地问:“你当真和林停晚……”

      郁熠朝:“为何这么问?”

      周林檎也不知道。明明耳听承诺,眼见亲密,却仍觉得不真实,细想虽然在白水只是想从郁老板这里接过泼天的富贵,其实还是会对这样卓然的人心生爱慕的吧。

      “可能,”她听到自己说,“你总是一副卓然出尘的样子,让人觉得云淡风轻,无所欲求。实在想象不出你真的爱上什么人。”

      从小到大他被无数人赞美,那些漂亮的言语为他铺织了通天的阳关道。

      他却走上了独木桥。

      他听到林停晚说,你能喜欢自己了吗?心中释然。

      郁熠朝回答周林檎:“那你可能认错了人。”

      他在对方的沉默中又说:“你的名字很特别。”

      周林檎一愣,“我娘说当时在苹果树下捡到的我,为了纪念起了林檎。”

      郁熠朝的神情隐没在晦暗的夜里,还没开口,袁满惊天动地一声咳把两人惊得往里望去。

      只见袁满一手捂着嘴,一手拖出一堆覆满灰尘的破烂。边咳边扇灰尘,“阿朝你别过来了,这脏活,周姑娘来来来,搭把手。”

      周林檎这双能织出华锦绣的巧手,纤细白皙不染尘,就被袁堂主安排得明明白白。她顿了一刻,还是上去帮忙。两人蹲在地上一通扒拉,时不时被灰尘呛得死去活来,尤其是袁满,声音大的能穿透墙壁惊醒邻家壮汉。

      不一会,“是这个!”

      袁满举着一个肮脏但保存完整的账本,起身喊郁熠朝来看。

      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骤然直立,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哎,起猛……了……”

      “噗通”一声,袁满重重摔倒在地,周林檎连忙上前。

      “袁堂主?”

      旋即她推搡袁满的手臂被人擒住,郁熠朝捂住口鼻,站在身后如一堵墙般截断周林檎的后路。

      “周姑娘,袁满与你应该是初次相见,无非街上争吵几句,不至于混着尘土下药。”

      周林檎声音异常冷硬,“只是一些蒙汗药,死不了,郁老板不用担心。”

      郁熠朝笑起来,“我倒是更担心你,我们做生意还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物资过盛还要先验验货,你都不看看这本子的内容,便摊了牌。万一害死你娘呢?”

      周林檎猛的抽回手臂,惊恐地看着郁熠朝,“你如何知道?”

      “一来,这些年为了给关均一治病,关宅根本就买不起奴隶下人。二来,他母亲对你的态度不像是指使下人,倒像是商量,你若是花钱买了个奴隶,这么随随便便就放出来了?旷工也是要扣钱的。”

      周林檎:“郁老板真不愧是生意人,一分一厘都算的如此精细。”

      郁熠朝谦虚道:“不才,就算钱管账有点本事,强取豪夺就落下风了。”

      “你寄居在关均一家中,还继续给他煽风点火激发药力,若是没猜错,怕是再次给他服下过兰烬,才牵动着旧毒发作,乍然间爆发。诱发关均一的病,是为了引出袁医?”

      周林檎扯出一个笑容:“他吃了兰烬那种毒药,还能强撑着一口气活这么多年,都是袁医的功劳。我本想借着关均一的病将袁医诓骗出来套得药方,谁知他竟软硬不吃,装疯卖傻!他儿子找不到人还报了官,我只能将人放了,谁知竟瘫了,不能言语。本以为是躲避的骗术,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郁熠朝,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好感。”周林檎话锋一转,莫名伤感,“但是无论是白水追求你,还是现在骗你,我都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娘还在他们手里,我必须拿到这个配方。”

      “此药方并未完成,那人拿到有什么作用?”郁熠朝不解。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周林檎毫无感情地说,“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袁大夫已经毒性发作痴傻了,这种毒不可逆,再治不了了。总要有人继续研究出来后面的解药。说不定那人就具备这样的能力。”

      郁熠朝像听到什么笑话,奚落:“既然是此等大善人,进泾关城都得敲锣打鼓,鸣锣开道,只让你一个小姑娘靠着坑蒙拐骗获得,岂非体面?”

      “体不体面是他的事,我娘和杜玄的命还悬着!郁老板,人命关天,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的吧?”周林檎焦躁道。

      “你这是一个请求?”郁熠朝淡然开口,似乎当真有着疑惑不解,“还是威胁?”

      周林檎:“都不,我这是……一个告别。”

      郁熠朝看上去仍旧不解,但是终于在无尽的谜语中激起了疑惑不安,他刚要上前拿回药方,身体的反应给了答案。

      “你……下药。……在香里?”郁熠朝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林檎,腿脚却如同树木扎根,麻木深陷,一动不能动。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周林檎俯下身,遗憾道:“可惜了,骗自己的久了,还真有点喜欢你。”

      ——

      林停晚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周边夜深人静,星光晦暗。

      十二年前他曾多次往返,逡巡这么多年,依旧没能走出郁府。

      门前的石柱上还残留着郁又宁少不经事做女侠的豪言壮志,巍巍屹立的府宅透着不近人情。

      许久后林停晚觉得,这个不近人情属实是冤枉郁宅,这是他自己残留的刻板印象,是小时候总是想要靠近郁熠朝,那人却总是不冷不热的反馈。积淀多年,竟化成炽烈的爱意,围绕不散。

      可能当年他就误会了郁熠朝。

      可能当年他也误会了自己。

      那人从未因他的身世嫌弃远离,可是他却要因此和人家划界限。

      说着回去拿书,结果转头来了郁宅。

      唉,算了,债多了不愁,等事情解决了一起解释吧,反正亲都成了,总不能休了自己。

      等等,凭什么是他休我?

      心有杂念的林停晚猫着腰狗狗祟祟贴墙而行。郁府的主事是泾关县丞郁行志,他的屋子要穿过院落,旁边就是郁行远的屋子。

      如果有什么能关系到郁府存亡的东西,以郁行志的性格,必然会放在自己能随时把控的地方。

      于是林停晚悄无声息地推开郁行远的卧房屋门。

      屋内果然空无一人,没有点蜡,四下昏暗,当夜也没有月光星光,林停晚借着微弱的光线缓缓迈进,小心翼翼摸到郁行志的柜子和床头。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不可能,这样的东西事关重大,必然会完好保存,留出富裕。还是说,难道此物已经用尽?一点预留也没有了?

      如果一点也没有了,那情况便糟糕了……

      他欲转身确认悬着的疑惑,房门被突然推开。

      “谁在屋里?爹,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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