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林不息》李在千秋

5、秦晏林的噩梦

　　窗外，大雨倾盆。
　　亮白的闪电一下下地刺穿如墨色般黑漆的天空，雷声一次次地剧烈撞击着大厅的玻璃。尖叫与嘶吼好像注定是今夜的主题。
　　“爸，是我错了，不要再打哥哥了！”
　　“妈，你说句话好不好，你知道真相的，是我错了！”
　　秦晏林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鞭了。汗与血的混合物粘稠着，流经之处泛着丝丝的沙痛。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像一根单薄地劲竹，机械地报着数，衬衣早已被血浸染，半边身子早已麻木，一抽一抽地痛。
　　“五十…”
　　……
　　“五十三…”
　　……
　　“妈！我求求你了！救救哥哥吧！”
　　小川好像哭得很伤心……他好像在发抖……
　　“你给我闭嘴！”
　　“喊啊，给我大点声喊！”
　　“五十六！”
　　光影在交错中弥散，视野逐渐被刺亮侵占。
　　额头上的血水滴落到了眼睛中，沙沙地痛，一个手脚并用的小孩连滚带爬地闯进了秦晏林模糊的视线中。
　　秦晏林想睁大眼，却怎么睁都睁不开。整个世界在黑与白的颠倒变幻中旋转着，小川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应该恨他的。
　　如果没有他……
　　“哥！”
　　“彭！”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来临。
　　秦康川像个小炮弹发射一样挣开林皖娜，紧紧抱住秦晏林。
　　“哥哥，对不起……哥哥……”
　　“把秦康川给我关进地下室！”眼见着自己在这个家的权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秦胜衵连声音都发着抖，整个人青筋暴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突然冲出的秦康川。
　　怒火从他的手烧到了他的脸上，原本算的上俊美的脸现在倒像个过期的猪肝。
　　小小的一团在怀里剧烈的抖动着，却仍旧紧紧地抱着自己。两个人仿佛深深地嵌在了一起，鲜血此时成为了他们紧紧相拥的锁链，任凭林皖娜怎么撕都撕不开。
　　“爸，我求你了，放过哥哥吧。”
　　真是，明明自己怕得要死。
　　算了，你还小，我就不恨你了。
　　秦康川的喉咙早已沙哑，字字泣血。
　　“小川！你何必呢！你何必为了一个下贱坯子！你！你放手！”
　　“小…川…”
　　记忆的悲歌在林皖娜的尖叫声，小川的哭喊声，秦胜衵剧烈地咳嗽声，窗外的雷鸣声中沉默。
　　……
　　“哥，我在。”
　　耳畔之声如软绵的云，亦如倒弋的刺。
　　他在溃烂，亦在重燃。
　　“哥，我在，该吃饭了。”
　　慢慢尝试着睁开眼，秦晏林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秦康川坐在床边，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亮得连他脸上小小的绒毛都可以看到。
　　看到秦晏林醒了，秦康川眉间的沟壑瞬间平坦，脸上泛着柔柔的笑，右手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
　　“终于醒了啊。”
　　“嗯，醒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像撒娇似的，吓了秦晏林自己一跳，耳尖随即后知后觉地慢慢泛起红色。
　　20多岁了边哭鼻子还边喊自己弟弟名字的事实让秦晏林紧紧低着头，不敢看秦康川此时的神色。
　　事实证明，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那个…小川啊，我先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去吃饭啊。”
　　秦晏林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就发现自己的右手紧紧抓着秦康川的左手。
　　秦康川原本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此时有些充血发紫，青筋暴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耳尖的红慢慢晕到了脸上，秦晏林轻轻挣开秦康川的手，大步急走向卫生间，走得太快还撞到了卫生间的门角。本来就年久失修的哑光玻璃门剧烈惨叫了一声后便再没有穿出来什么动静。
　　望着有些仓皇而逃意味的背影，秦康川的眸色一暗，轻轻捻了捻手中的余温，嘴角肆意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木木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