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书》擦去脸上脂粉

5、旧病复发

　　之前林随书总是不懂，为什么电视剧天桥会有很多镜头。

　　今天她忙完，要路过一个天桥，恰好时间充裕，她只需要待在一个地方等着苏青来接就好了。

　　于是她选择走上天桥。

　　傍晚的京城热闹非凡，马路上车来车往，街边商铺一个挤着一个亮着灯。有人说独自一人站在繁华的街头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孤独，林随书站在这里时感觉尤为强烈。

　　只是下一刻，肩膀被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就真的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转头，她就在那里等着。

　　夏天好不容易走了，林随书却因为换季发起高烧，错过秋天的第一场雨。

　　其实她对雨没什么太清晰的概念，只是想用来让某一个有些平凡又有些不普通的日子，在记忆里停留的更久一些。

　　病来如山倒。林随书再次对这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

　　苏青几乎是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照顾她，偶尔林随书烧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神志不清的和苏青对视，就会看到苏青毫不掩饰的用一种眷恋到有些病态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随书不想细想，因为生病真的很难受。

　　反反复复快两周才完全好了，某次给林母打电话嘴漏说了一句，对面像天塌了一样追问了个完完全全，甚至改天就买了车票赶过来，再亲自组局请了校领导吃饭。

　　林随书把这归类于母爱，并且对多出的一个月假期表示很期待。

　　她最近真的真的很累。

　　因为苏青总是出差，秋天又总是下雨，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的，吵的人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林随书上网查了查，这可能叫做分离焦虑。

　　但她和苏青又没有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被她影响，对吧。

　　她俩甚至有一天说的话都没超过五句。

　　苏青可能察觉到了林随书的不对劲，此后几天不论早晚，只要林随书醒了就和她开视频，几乎是整天都不挂。

　　林随书心安理得的看着苏青处理文件、开会，有时会故意和对方在同一时间敲键盘，看会不会打扰到她。

　　答案当然是会的。

　　苏青常常在这个时候停下手上的工作，拿手支着脑袋，透过手机屏幕看林随书被灯光打的线条柔和的脸颊，眯着眼看对方眼镜折射的光，试图看清电脑里密密麻麻的字。

　　林随书是一个特别讨厌等待的人，讨厌等待分数出来的一刻，讨厌等待公布奖项的那一刻，但有时候又不得不等，尤其是某些需要时间验证的东西，比如真心，比如爱。

　　她曾在最忙乱的申博时期谈过一场恋爱，掏出去当时自己认为最好的，再被狠狠摔回来。

　　她这辈子走过最顺的就是学习这条路，实际上她胆小，总被欺负，妈妈工作忙，就教她冷着脸保护自己。等好不容易在胡梨和萌萌身上学会了怎样和朋友相处，学会了打扮自己和从别人身上获得情感价值，回头一看已经过了最虚荣的年纪。

　　苏青终于回来了，言语间透露出最近不会再离开江城的消息，并提出要和林随书一起度过剩下的假期。林随书感觉自己像捡到米粒的小老鼠，“吱吱”叫着好，围着自己的床转个不停。

　　经常林随书一醒，苏青就已经提着早饭站在门外等她了。次数一多，林随书干脆邀请她在自己家住到假期结束，反正床很大，再睡一个人也不觉得挤。

　　胡梨和萌萌突然也回了江城，说要请林随书吃饭。

　　林随书心想这是两人好事将近了，兴高采烈的应下，但又不是很想出门，于是邀请两人到家里做客。

　　原本苏青准备亲自下厨做菜，林随书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点外卖。

　　几人围着坐在餐桌上，热热闹闹吃了顿外卖。胡梨依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萌萌一边给大家布菜，一边接胡梨的茬，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反倒是林随书越吃越沉默。

　　送走了两人，林随书一言不发的和苏青并肩坐在沙发上，呆呆愣愣盯着黑屏的电视。

　　“想看电视吗？”苏青问。

　　林随书不答，焦躁的站起身在客厅走了两圈，到最后也没能把话问出口。

　　晚上睡觉时，苏青伸着手把她揽到怀里，抚慰般的摸了摸林随书柔顺的黑发，两人依旧没说一句话。

　　夜半林随书突然惊醒，缓了两秒，发现落地窗前站着一道人影，她想叫一声苏青的名字，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

　　半梦半醒终于等到天亮，林随书已经嗅到厨房传来的饭香，她猜想不过五分钟，苏青就会站到她床前轻轻叫她的名字，告诉她早饭已经好了，如果还想睡一会儿，她就等等再来叫她。

　　于是苏青进来就看到林随书靠在床头，瞳色很深的两只眸子淡淡的望着她，薄薄的唇一张一合：

　　“我妈妈也找你了，是吗？”

　　苏青讶异的看着林随书，抿着嘴，想等等她的下文。

　　“你走罢。”

　　......

　　林随书第二天订了张出国的机票，背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母亲发信息说了句要去散心就插了另一张手机卡。

　　假期只剩为数不多的十几天，她翻出某个早已不用的社交平台账号，隔了五年又开始更新起来，每走一个地方就发一次充满生活气息的九宫格。

　　令人惊讶的是曾经交流过的某个网友仍然在关注她，在每个评论区下都提问这里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林随书很耐心的一个个解答，并偶尔会提一句下一程去哪里。

　　有天她在瀑布下掉了新买的草帽，自认倒霉的想走回去再买一顶，突然在草帽摊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林随书摇摇头，也没了再过去的兴致。

　　......

　　返程后，林随书快速投入进工作里，仿佛浑身有数不清的精力，从早忙到晚，偶尔空闲也积极的到处跑城市参加交流会。

　　只是再也没去过面包店和某个酒吧。

　　......

　　苏青确实接到过林母的电话，不过那已经是她和林随书同居几天之后，连有人打听她的号码也早早被秘书告诉了她。

　　来人先是道歉托人了解了她的消息，然后再拜托她照顾林随书。

　　林母知道苏青不缺她许给其他人的那些东西，所以只是一句句的讲林随书的病，讲她从小没了父亲，讲她这么多年为了不麻烦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甚至瞒着她独自约了一次又一次心理医生。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替她卖惨呀囡囡，她自己经历的比这苦的多了，你想她这么小小的身子，怎么吃都吃不胖，谁见了都觉得好欺负，身边也没个好朋友。”

　　苏青眼眶突然就红了，她突然很想在身上带着母亲留下的某件遗物，让她在听这种故事的时候也能问问妈妈是否在想念自己。

　　“你是第一个她自己交的好朋友，她愿意让你住进家里，我开心得很嘞。”

　　她的心一半被失去多年的亲情灼烧着，一半又拉扯着疼惜郁郁寡欢的林随书。

　　林随书从不用考虑该为谁有怜悯之心，为谁落下一滴泪。她善良，又喜欢随性而为。一旦有人看穿她被包裹住的真心，就会想像苏青一样，想要为她终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