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书》擦去脸上脂粉

3、她好想她

　　苏青和好友约在海边散步，正是夕阳西下，晚风微凉的时间。苏青举着手机拍了张景，海面被昏黄的阳光一照，是和沙滩不一样的橙色，波光粼粼，让人觉得分外温柔。

　　“曼曼，今天风景真好。”

　　沈曼看着好友披在肩上的长发被阵风卷起发尾，眉眼间时长萦绕的愁色被抽走一瞬，垂在身边的屈着的手指也舒展开。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出来是什么意思。

　　京城苏氏长达五年的内争就此落幕，表面是私生子上位成功。实际上，是苏青机关算尽，夜夜难眠，一点一点抢走了父亲留在世上的大半家产，总公司不再值钱的股份被她施舍般全数送给了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好弟弟。想要东山再起，也要看看有没有人能扶得起他。

　　这片江，苏青上一次来这里，是带着癌症晚期的母亲。

　　死亡其实是有预兆的，人越到快死的时候，看世界的目光就越是缱绻，眷恋，仿佛一摊水。苏青觉得自己那时就像块海绵，一边吸着波涛汹涌的海水，一边吸着妈妈落在脸颊边的眼泪。悲伤到快要窒息。

　　妈妈，他们欠你的，我替你拿回来。上天欠我的，我不想再争了。

　　“之后要去哪里？”沈曼伸手点去苏青鬓角的泪，笑着问。

　　“回江城。”苏青把手机屏幕在好友眼前一晃，“她想我了。”

　　我丢掉最后一件沉重的行李，现在要去寻找的，是曾捧起我眼泪的那双手。

　　【明天下午回江城，你要来接我吗？】

　　林随书站在人声鼎沸的机场，觉察到汗珠顺着额头就要滑到眼睛里，连忙掏出纸擦擦，再眯着眼睛看手机上的时间。

　　抬头左右望了望，轻而易举的就看见素着脸挽了个丸子头的苏青，挥挥手往这边走。

　　“林小姐。”仍旧是熟悉的开头，“好久不见。”

　　林随书拉过对方行李箱，弯了弯眼睛：“苏小姐不必这么客套，叫我随书就好。”

　　苏青跟着笑了，勾着指头敲了敲林随书的肩膀，调笑说：“你怎么这么严肃呀？叫我什么？”

　　两人距离拉进，林随书比苏青略矮了几厘米，要对视就只能抬抬眼皮，她有些害羞，只好注视着对方肩膀，嘴里小声嘟囔：“青青。”

　　面上一凉，苏青拂开林随书有些遮着脸的发丝，差一点就笑出声。眼前人实在太可爱了。

　　“走吧。”

　　上了车，林随书探手把后座的花束递给苏青，冷静的扶了下眼镜。

　　“欢迎回来。”

　　“谢谢。”苏青笑。

　　两人肩并肩从停车场出来，往订好的餐厅走去。

　　林随书用余光看苏青今天的穿搭，悄悄在心里夸这件衬衣垂感很好，然后边走边想，苏青确实有一副让人一见钟情的好皮囊，眼睛一扫过去，就移不开。

　　“书书有忌口吗？”苏青拿手支着脑袋，看着点菜平板。

　　靠窗的风景很好，背着太阳，餐厅不算浓郁的香薰味道很安神。

　　林随书盯着苏青边看边说“没有”。明亮的灯光一照，苏青白嫩的皮肤像能掐出水，贝齿半咬着唇，像是在纠结点什么。

　　被人用赤/裸/裸的目光看着，想不注意到都难。苏青把玩着一缕头发，快速点了几道招牌菜，抬起眼问：“要喝酒还是饮料？”

　　“饮料吧。”林随书猝不及防的对上苏青探究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牵起另一个话题：“晚上和萌萌她们约到酒吧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好。”苏青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上来的菜意外合林随书口味，两人很快消灭光了。

　　约好时间后，林随书和苏青各自回家收拾一番，一前一后出现在“青”酒吧。

　　今天还算早，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苏青示意自己先上二楼一趟，让林随书先过去。

　　胡梨眼尖，一下就看见衬衫短裤的林随书和苏青挥手，戳了戳身旁的人，指了下那边。

　　“这俩人怎么这么熟了？”
　　“不知道啊，你问问去。”

　　林随书见两人探头探脑，欲盖弥彰撩撩头发，目不斜视的坐下，冷着脸，一副你问我也不说的样子。

　　这次人比上次来的多，有两个生面孔，果果上厕所回来就拉着大家互相认识。

　　“这是书书，之前和你们提过。”
　　“这边是海城来的朋友，小羊和卢雨。”

　　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小羊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随书看，问到：“我们是不是在海城见过？”

　　胡梨笑着打趣：“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土了，小羊。”

　　小羊不好意思的别了别脸，倒是林随书认真回到：

　　“我没有到海城玩过。”

　　......

　　“青青姐，你怎么来啦？”萌萌看到苏青若有所思的站在林随书位置后面，开心的打了个招呼。

　　林随书回头看去，苏青身子一半隐在灯下，化了淡妆的五官艳丽非凡。

　　“我和书书一起，没和你们说吗？”

　　苏青整了整神色，勾着唇向大家笑。

　　林随书立马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面上一热，咳了咳，绷着脸往一旁挪了挪，拉着苏青坐下。

　　几人吵吵闹闹的玩开了游戏。

　　......

　　林随书简直是个游戏黑洞，以往还有萌萌她们罩着放放水，今天人多就完全顾不上了。倒是苏青一杯都没喝过，笑眯眯的听大家调笑。

　　又输了一次，胡梨算着林随书可能快到量了，和大家提议免了这杯，让她去台上唱歌。

　　苏青应了，拿出手机和服务员说了声，把驻唱小姐姐叫下来，再看着林随书慢悠悠的往前面走。

　　散台上坐着的酒客几乎眼睛要粘在她身上。

　　冷着脸的林随书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看见她的脸已经被酒气熏红，瘦弱的肩仿佛一推就倒。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冷淡的嗓音没有感情的唱出来第一句词。

　　......

　　苏青总觉得，这些年实在过得太快，快到当年倾盆大雨里救起自己的温柔少女已经从记忆里把自己摘除、扔掉，快到记不清中间过去的这些时间为自己添了多少伤口。她托人一次次打听林随书的消息，看着她恋爱，成长，以此做自己暗无天日生活的唯一慰藉。

　　两人最近的一次联系，是苏青从酒局回来喝的酩酊大醉，拿起手机翻翻找找，任性的拨出了林随书的号码，听到“喂”字反而突然清醒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像是噎了棉花，挤着痛。

　　她其实已经分不清是执念还是爱了，只觉得看不到林随书自己就会被痛苦扯开，撕裂。

　　她好想她。

　　“青青呢？”林随书坐到位子上缓了一会儿，推拒了邻桌送来的酒，问胡梨。

　　“去洗手间了。”

　　林随书起身绕了两圈，才在吸烟区找到苏青。

　　“青青。”她喊了句，看见面前的背影一顿，弯腰熄了烟，衬衣下印出细细的内衣带子，还有一串凸起的骨节。

　　苏青转身看着她，眼里闪过的忧伤被林随书一下子捕捉到。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走过去拉住苏青指尖，冰冰凉凉的。

　　面前的人，在难过。

　　“清醒一点了?”苏青温柔的笑着，反拉过林随书的手往外走。

　　林随书应了声，把目光缠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心脏闷了下。

　　是在心疼吗。

　　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捏了捏对方手指，就连询问一句怎么了都不想。

　　“别难过。”

　　苏青手指紧了一下，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情绪充斥着胸腔，酸酸涩涩的，她喉咙哽咽了一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