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莫如深》一卷天书

1、五面楚歌

　　地铁六号线的报站声穿透耳机，小满把文档最小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合租房的隔断间里，霉味混着隔壁的螺蛳粉气息在鼻腔里横冲直撞。她看了眼手机银行余额：6271.68元，扣除下周要交的季度房租，连饭费的零头都不剩。

　　"叮咚——"邮箱提示音惊得她碰翻了速溶咖啡，褐色的液体在键盘缝隙里蜿蜒。那是第三家网站的拒签站短，编辑的客套话复制粘贴般整齐："作品节奏稍显缓慢，建议多参考本站畅销作品......"

　　"又在写你那些没人看的东西？"同事李姐端着保温杯晃过来，瞥见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要我说，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办公室此起彼伏的键盘声中，几个女同事的笑声像碎玻璃扎进耳膜。

　　深夜十二点的便利店，小满咬着关东煮的竹签刷新作家后台。首章点击量停在87，评论栏躺着两条"太无聊了"的留言。落地窗映出她发青的眼圈，羽绒服袖口钻出的棉絮在空调风里簌簌发抖。

　　"爸，真的再给我半年......"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脆响。她知道有人又把药摔了，就像三个月前摔碎她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那样决绝。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时候，总监的吼声在会议室炸开："这就是你做的报表？小数点都能错位！"小满盯着投影仪蓝光里浮动的尘埃，指甲掐进掌心。昨夜赶稿到凌晨三点，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里仿佛淌着滚烫的铅水。

　　辞职信在邮箱里躺了三天。当房东第五次敲门催缴水电费时，小满把最后三千块转进新买的二手笔记本。显示器的冷光里，文档字数统计显示着74382，窗外霓虹灯牌"整形美容"的粉光渗进来，给word文档镀上诡异的腮红。

　　"恭喜您的作品《迷雾代码》达到签约标准！"站短弹窗跳出来时，她正蹲在麦当劳。沾着泥巴的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三次才点开详情，身后卖鱼摊位的冰碴子融化成水。

　　首秀日收藏量卡在299不动了。小满蜷缩在电竞椅上啃指甲，忽然想起编辑说的"黄金三章"。她删掉精心雕琢的环境描写，把男女主初遇改成车祸现场。凌晨两点，数据突然开始疯涨，打赏栏跳出个10000书币的深水鱼雷。

　　收到父亲转账两万元的那天，小满正在签售会上给读者to签。手机震动时镁光灯刚好闪过，汇款备注栏里短短五个字："买点好吃的"。她突然想起十八岁那个暴雨夜，自己从垃圾桶里捡回撕碎的录取通知书，用胶带粘了整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