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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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爱吗？那种没有嫉妒、占有、强迫，不求回报的爱，把自己的幸福跟对方捆绑在一起，把对方的幸福当作自己的使命，那种高级的爱。
奶奶，我曾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您会这样爱人。您离开的时候，我世界的色彩消失了，因为我知道世界中唯一的‘亲人’消失了，不会有人像您这样爱我了。但是今天，我看到了跟你一样的人，她让我想起您。
奶奶，您知道没有人能取代您，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可替代。但是，我想问您，我还能拥有这种纯粹的爱吗？我也能这样爱人吗？我渴望被爱，也渴望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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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将母亲送回疗养院后，宁方圆发现凌安坐在车里睡着了。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开车，将音乐调低。
她很享受这样的状态，甚至开始怀念刚才的他洗碗时的模样。本以为恃宠而骄的少爷，竟然也有体贴可靠的一面。
逃课、打架、酗酒，但是他是个好孩子？想到这里，宁方圆觉得好笑。
凌安睡醒后，看到她傻笑。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于是问道：“你在笑什么？”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凌安，睡眼惺总打着哈欠。没长大的‘金毛狮王’？宁方圆跳脱地想。
“我在想，你也是一个矛盾的人。”宁方圆笑说。“你逃课、打架、泡吧，但你是个好孩子。”
凌安听到也笑了，“类似于抽烟喝酒纹身，但我是个好姑娘吗？”
他越来越喜欢跟宁方圆在一起待着。很多人都怕他，只有宁方圆会开他的玩笑。
“哈哈哈，是的。”遇到红灯，宁方圆缓缓地将车停下。“这都是偏见，人类太懒了。”
凌安来了兴致，问道：“人们对你的偏见是什么？”
宁方圆看着倒数的红灯，脱口而出：“乖乖女。”
“确实，你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凌安想起酒吧的事情，“当初我就被你单纯的外表骗了，以为你是最好打发的。没想到你最狠。”
“是啊，你可要时刻小心着我。”宁方圆对着后视镜挑眉挑衅他，做了一个鬼脸。
凌安觉得自己的笑点从未如此低过，她的表情总是出乎意料地……有趣，逗得他哈哈哈大笑。宁方圆的心情也被他带动得爽朗起来。
凌安笑够了，突然想到了宁方圆的妈妈。问道：“伯母是你抱进去的吗？你应该把我叫起来的。”
宁方圆摇了摇头，“没有。到疗养院的时候，她就醒了，自己走进去的。”
“宁方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凌安知道自己的问题越线了，但是他很想知道宁方圆的答案。无论她给出怎样的答案，甚至是违背孝道，他都能理解。
“伯母现在这样子，你后悔她是你母亲吗？”
宁方圆沉默地看着前方道路，轻轻地摇头，脸上带着笑。
“我曾经埋怨过老天对我们不够仁慈。”
“她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为父亲、为我，所有的决定都把自己排在最后面，这辈子活得很委屈。终于熬到了我上大学，好不容易能卸下我这个包袱。去过一过自己的人生，她却痴呆了。”
凌安察觉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后来，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灯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宁方圆地脸上，眼眶中泛着泪光，眼神却坚定且幸福。“让我有机会当她的母亲，照顾她。她重新做回小孩子。”
“报恩的感觉，你懂吗？我最亏欠的人是我最爱的人，现在终于有机会让我回报她了。看着她开心，我就很开心。”
凌安被震撼了。比起任何令人惊艳的面容，现在的宁方圆闪耀得无法令人移开眼睛。
不由地想到了奶奶，家人幸福，她就幸福。原来，还有人也是这样的，也有人会这样高级地、单纯地爱一个人，而不是通过爱补足自己或其他什么目的。爱别人的时候自己就能幸福。奶奶，我找到了与你同样稀有的人。
而且，她异常地豁达、坚强又善良。仿佛生活给她怎样糟糕的境遇，她都能点石成金，活得自在，心怀感激。
宁方圆被凌安盯得奇怪，“怎么？我说得太假了吗？”宁方圆打趣地说。
“我只是觉得奇怪。”凌安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还有像奶奶一样的人。”
“什么？”宁方圆被说得一头雾水。
“没有索求地爱一个人。”凌安有些怀念地说。
宁方圆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知是被人夸奖的害羞，还是被人发现自己不曾发现的一面的慌张，总之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幸好车子驶入了别墅，宁方圆说道：“你先下吧，我去停车。”
“不了，”凌安不容置喙地说：“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别墅餐厅】
餐桌上堆满了小吃街的零食，宁方圆看着有些发愁：“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要不去叫夫人一起吃吧？”
凌安将碗筷摆好，“为什么叫她，倒胃……”
想到宁方圆不喜欢他口出恶言，改口说道：“她的车不在地库，估计还没回来。”
宁方圆觉得凌安很敏锐，连她都不曾注意夫人的用车习惯。或许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家人。
两个人拉开椅子坐下，沉默地吃饭。期间，宁方圆回了几条短信，之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在想什么？”凌安先耐不住性子开口。
宁方圆啃着猪蹄跟他说：“钢叔这个老顽固变灵活了，猪蹄也顺应市场口味变淡了。我就说嘛，开餐馆的就得灵活，随着食客的口味变化。变则通，通则久。”
凌安听出了画外音，这是点他呢。告诫他‘改邪归正’，既然无法改变就要适应。好好学习，接纳父母。
他将嘴里的骨头吐在碗里，不忿地说：“点我呢？我书读得少，改不了。”
“咳咳”宁方圆笑呛着了。凌安想要抽张纸巾给她，她却抢先一步擦上了。
“小鬼心思真多，我就跟你聊个猪蹄的味道。还对号入座，累不累？”
凌安讪讪地说：“还不是被你坑怕了，心眼那么多。”
“你还会怕我？”宁方圆擦了擦手上的油，打趣地说：“来，让我摸摸你的颈箍咒。”
伸着沾满油的手作势要揉他的头发。凌安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抬手一挡碰到了宁方圆的手腕。
宁方圆吃痛地闷哼一声，缩回了手，凌安轻轻地抓住她缩回的手，将衣角拉开。
“果然，你等我一下。”
凌安用命令的语气说完便快速离开了。不一会儿，凌安手里拿着一个药箱回来。
“我洗过手了。”说完小心地将宁方圆的衣袖往上推，光滑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他拿出红花膏给她擦药，轻柔地按摩着伤口。
“小朋友会得还挺多。”宁方圆觉得肿痛在缓解，不知是药效管用，还是……被人爱护呢？
她曾在书上看到：朋友或是家人的爱抚、拥抱会缓解疼痛。可能是有些道理的。
凌安笑着摇头，“总打架就会了。受伤又不能让奶奶知道，只能自己来了。”
“你不打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宁方圆教育凌安。
凌安佯装威胁道：“你胳膊还在我手上呢。”
宁方圆佯装怕了的样子求饶：“好汉饶命。”
凌安暗自叹气：宁方圆这种人真是难办，泥鳅一样。
“你经常被打吗？”凌安问道。
宁方圆想了想说：“还好吧。从去年开始，偶尔被打。医生说母亲病情恶化到晚期，不仅分不清现实和记忆，甚至出现记忆混乱甚至是幻觉。这会让人产生陌生感。”
“你为什么还带她回家？”凌安问道。
“陌生感会让她焦虑、恐惧，所以医生建议我带她去熟悉的环境，跟熟悉的人聊天，可能会有缓解压力。”
凌安想起了宁方圆的父亲，见熟悉的人有助于缓解病情。让宁方圆的母亲跟她父亲见面，会不会……但是她父亲看上去很阴狠，还是不要见了。
宁方圆看着凌安古怪的表情，问道：“你最近是见到我父亲了吗？”
凌安一愣，忙着否认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去哪里工作，他闹到哪儿，跟我要钱。不给钱就大闹一番，没出息。”宁方圆讽刺中有些疲惫地说：“他这辈子真幸福，吃一辈子软饭。”
“上学的时候我妈养他。出轨后，二婚入赘局长家，事业平步青云。不过他胆子很大，又出轨了。虽然净身出户，但他工资不低还有一套房。只是奢侈的日子过惯了，不能接受平淡。所以现在老了，找孩子要钱花。”
“你恨他吗？”凌安看着宁方圆的表情，按摩的动作更加轻柔。
“恨他做什么呢？”宁方圆享受着凌安的服务。“有爱才有恨，我都不爱他，恨他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麻烦而已。”
凌安想：按照宁方圆的逻辑，我恨老东西们是因为爱？什么荒谬的结论？
“按照你的说法，你是觉得我爱‘老东……’”凌安顿了一下，“那两个人吗？”
宁方圆摇了摇头说：“爱不爱你心里清楚，我说什么都没用的。如果你们关系好，我的工作环境会好一些。我接到的任务已经告诉你了，改善家庭关系不是我的职责。”
凌安眯着眼睛看向宁方圆：“坦诚得很冷漠啊。”
“少管闲事少吃屁，老话都是有道理的。”宁方圆挑眉说，“不过，我接触的这些家庭最后都和解了。”
“为什么？”
“你听说过内心的小孩吗？”
“没听说过，”凌安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是另一个自己吗？”
宁方圆用空闲的手托腮，明眸熠熠地看着凌安，解释说：“不是，有些人虽然长大了但是内心的小孩还没有长大。普通人会用示弱或是控制的方式吸收他人的能量，也就是爱。”
“大部分人长大后，都会自我治愈，但是我的客户们不会。他们通过自残、暴力等极端的方式获取他人无尽的爱，从而满足自己的内心对爱的渴望。”
“还有一些人，因为内在的小孩一直得不到满足，通过酗酒、毒品、滥交来填补自己的空缺。更严重的人会演化成严重的心理疾病，比如：精神分裂、躁郁症等。”
“你是说很多精神疾病都是内在的小孩没有得到满足吗？”凌安抬头看向宁方圆，不自觉地陷入她清澈的双眸中。直到宁方圆再次开口，他才将眼睛移开。
“不是的，心理疾病的成因很复杂，这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凌安沉思了一阵，有些不服气地问出了心中的猜测，“你觉得我也有内心的小孩吗？因为我父母从小忽略我？”
宁方圆的指尖敲击着脸颊，困惑地说：“一开始，我觉得你大概率是有的，你的童年经历、暴力行为、排斥社交等方面都会符合。但是跟你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没有。你只是愤怒，你对生活、家庭、学校充满了愤怒。你厌恶现状，又无法改变。所以你将不甘和委屈转为了愤怒，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凌安被宁方圆的话戳中内心，愤怒……是啊，我很愤怒！
为什么没有人开家长会是我的错？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陪伴，我只有奶奶？
为什么在我说服自己幸好有奶奶的时候，连奶奶都夺走了？
奶奶一辈子无所求，只求看两个老东西最后一眼，为什么让她抱憾离世？
我要的只有这么一点，为什么连我仅有的也要夺走？
看着凌安不说话，宁方圆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是心理医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有一点我知道……”
凌安看到细长却满布老茧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心脏，他抬头看向宁方圆笑意盈盈的脸，温暖和煦。
“我知道，这里空了。它需要爱。”宁方圆柔声细语却字字钉在凌安的心上，“它渴望被爱，也渴望爱别人。”
宁方圆将手放在凌安的脸颊上，凌安感受到这只手不似奶奶的柔软，老茧摩擦着自己的脸不舒服，却同样的温暖。
“凌安，你很值得被爱。”宁方圆温柔地说。
凌安感到心跳空了一拍，宁方圆背后的家具正在加速倒退。脸上的触感、宁方圆的声音、嘴角的弧度、月牙状的眼睛正朝着他无线放大，直到他的眼睛里只容得下宁方圆。
宁方圆，我值得被你爱吗？
凌安被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跟温欣悦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种……患得患失又极度渴望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