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琪宝宝

22、第二十二章

　　六月初了，天气越来越热，田地房子都是一片蒸腾腾的，好在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一两颗高大的树木，树木枝条繁密，郁郁葱葱的，再烈的阳光也只能透出斑驳的身影，留出阴凉一片，老人们摇着芭蕉扇讲着古老的故事，小孩们攀在树上摘着还青涩着的酸果子，酸倒了牙还笑嘻嘻的。
　　只是六月的天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中午热得烫脚，下午便开始一阵阵的下雨，小人儿搬了椅子坐在大门旁，感觉空气闷闷热热的，想来等会就要下暴雨了。好在前些日子妻主找人来帮忙捡了瓦，还修了墙角，屋子里应该是不会漏了的。
　　说是捡瓦，事实上就是从新排了新瓦，以前的瓦早就被北风吹走的吹走，打破的打破了，只有一层稻草覆盖着，也不知妻主冬天是怎么过的，他每到冬天都还要把他睡觉的偏棚多加一层稻草顶，用针线定在棚子上呢。
　　说到妻主的那群朋友徒弟，动作还真是快，糊墙上瓦只要了大半天的功夫，弄完了饭都没吃上一顿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小人儿转头看看自家房子，黑亮眸子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仔细瞧着，唔，怎么看怎么像新盖了座房子一样，墙壁厚实了些，屋顶结实了些，感觉就像只要在这里面，什么大风大雨都打不进来了一样，十分的安稳，一想起他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心就如同有了根一般。
　　昨天去小姑父家，小姑父还道成了婚的人便有担当了，竟然还开始修房子了，只不过刚成婚手中紧，倒也是不急在这一时的。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略有诧异的把小人儿给瞧着，想不到还真让他误打误撞的挑对了人，一般人哪能把他那浑事的侄女拴住！
　　小人儿轻轻咬了下唇，想起当时妻主当时一脸无奈的样子，他慢慢笑了起来。
　　他此时腿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竹簸箕，里面放了一节一节细细的竹子，竹子看起来还很细嫩，青嫩的色泽看着十分鲜艳，他一手拿了把小刀，一手在手中一节竹子上刮着，等竹子的一头刮出了一圈细线，便再用一边的细线沿着竹子上的痕迹系上。系了十来个，他再把这些细线都系在一旁编好的类似花环样的东西上，不一会，一个竹风铃就做好了。
　　农村里，这些小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他很是喜欢，但以前没时间没地方让他做，更没人教他，他便只能一边做活一边想着怎么做，每每想到可以做一个小东西陪着自己，他都觉得心里好舒服，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高兴坏了。
　　他举起风铃，小脑袋抬起从底下去看，没风，便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竹节，青嫩的竹子受力相互碰撞着，发出轻吟，声音清雅空明，十分清新悦耳。他一下子高兴的弯了唇角，黑黑的眸子中小小的映着头顶的青绿风铃，瞳中溢着流光似的欣喜。
　　站在椅子上把风铃挂在房屋门口，看了看，又瘪着小嘴取了下来，这样会碰到妻主的头的。
　　下了椅子眼珠一转，又兴致勃勃的跑进房里，挂在了新打的梳妆台的铜镜旁，几件新打的家具里，他最欢喜的就是这梳妆台了，以前没见过镜子，都只是在院子里的水缸里看影子的。
　　铜镜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特别是这种打磨的细致，能完全看出人影的铜镜。不大的略显破旧的房子里，华丽明亮的铜镜显得十分的突出。
　　但是，这点小人儿却是不知道这点的，他喜欢的，是每天妻主起床后迷迷糊糊坐在镜子前让他给她梳头的样子，是妻主叮嘱他解了红绳用木簪挽发的样子，那早间的慵懒与迷糊，将彼此那一点点最稀薄的外壳也溶解掉了，两人就如一同新生了般，彼此显得毫无间隔。
　　满意的摸了摸铜镜上雕刻的精美花纹，他歪着头冲里面看了看，里面映了一个瘦小的小家伙，随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头，一个人这么照镜子，感觉好好不意思啊，特别是镜子还是这么清楚的。
　　他有些别扭的咬着下唇挪出房去。
　　刚要把已经干了的衣服收进屋里，“啪啪啪”这时，院子门被大力的拍了起来，“萧澜妹子，萧澜！开门，不好了！山贼来了！萧澜！”门继续被大力的拍打着。
　　小人儿吓了一跳，他这几天的生活十分平稳安逸，哪里听到了这般一惊一乍的叫法的，他赶紧跑去开门，打门的手都被那拍门的力道震的发麻。
　　“哑，萧澜家的，快，萧澜在不？让她拿了家伙，到村口去，前面几个村子都已经被抢了！”门口的人小人儿看着眼熟，却不知道到底是谁，那女人满头大汗，打短的衣襟被汗浸的湿淋淋的，此刻正大口的喘着粗气，小人儿尚茫然的眼光一扫，看见不远处也有人敲着别家的门，还有女人一边跑一边喊着山贼来了。
　　现在太阳偏西，正是下田去的好时候，家里女人都到田里去了，一般院子门都是锁着的，很多都得去拍门。
　　小人儿听了女人的话，眼眸眨了两眨，然后反应过来，猛的摇起了头来，两手大力的摆着，妻主不在啊！
　　那女人看小人儿摇头摆手的动个不停，大力的擦了把汗，“你倒是说话啊，萧澜呢？得，你让她到村口去，家里男人老人孩子都到后山那个大洞里去，听见了没？让她拿家伙啊！”女人急哄哄的说完，便抗好了肩上钉耙，往下一家去，一边跑一边叫：“开门嘞，都出来啦，山贼来了！女人都拿家伙出来！”
　　片刻后，似乎十里八乡的都开始涌动了起来，女人们的高亢的呐喊声一个村连着一个村的传去……
　　小人儿一听完，开始懵了，山贼，竟然是山贼！
　　怎么会有山贼的？没听说过这里有山贼啊，大家祖祖辈辈都是住在这里的……山贼！他眼眸里开始闪现慌张，小手也开始相互搅着，怎么办？妻主，妻主在哪？他一把关上了院子门，不能让贼进来，他想，才刚刚修房子的，山贼他听说过，会烧房子，还会，会杀人的！
　　他心里一颤，害怕的就想往房子里跑，小脚挪了两步却突然顿住。
　　刚刚那人说男人去后山，他要去后山吗？可是那房子怎么办？他抬眼看自家翻飞的屋檐，才刚修好的……
　　还有！他小手一把抓住了衣裙，小姑父和雯儿！
　　小姑姑把他们托给妻主照料的，如果他们……他微淡的眉紧紧抓了起来，然后拔脚就往门外冲出去。
　　村子里已经乱了起来，男人门打着松散的大包裹拖着儿女扶着老人往后山跑去，孩子们一路走一路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敏锐的心理感知到长辈们的惊慌与无奈，便也开始用哭来宣泄不安的情绪。
　　老人们眼角含泪一走三回头看自己祖上传的老房子，若是房子有了什么闪失，她们就是到了地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了！
　　男人们有的穿着罩衣，看的出刚刚还在做饭，此刻却怀里抱着大小的包裹，一边急急忙忙跟当家的说着告别嘱咐的话，一边顾着一家老小，脚步匆忙的往后山赶去。这般大人带孩子，孩子带小孩子，大家背后都如同有了洪水猛兽一般的逃命，家家户户乱成一团，有大人散了队的，也有孩子跑丢了的，不少男人正扯着嗓子嘶哑的喊着自家孩儿的名字。
　　这个安宁的村子，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小人儿一路从逆着人流跑去，平常村子里看着没多少人，此刻不宽的道路却显得十分拥挤起来，不是碰着就是撞着，小人儿都顾不上道歉，只是双眼慌张的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两人的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小姑父没出来吗？没人告诉他们？
　　他着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眼尖的一把拉了小姑父邻居，张了嘴却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一个劲的鞠躬，那人此刻着急，甩了他手便急忙往前跑，甩得小人儿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还没站稳他又更奋力的往前跑起来，喘着粗气迈着腿，跑的脚步发软。
　　一转角，看到萧雯正哭着拉着小姑父，“爹，走啊，走啊，别管房子了，没房子了再建就好了，娘回来不会怪您的！”豆大的泪珠哗啦啦的滚下来，没拉动，他便一边拉着一边哇哇的哭得凄惨。
　　“雯儿啊！”小姑父拍拍萧雯的手，“听话，你去后山，啊？爹不能走啊，爹走了，这房子怎么办？家里东西怎么办？不能让你娘回来什么也没有啊！”小姑父也一边抹泪，一边用常年劳作带茧子的手去擦萧雯的泪，“爹就是，就是没看到你们三姐弟成婚，我，我……”小姑父说的哽咽，一把抱住了萧雯，“我的儿啊！”他再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乡里男人家连个真正让人喊打喊诛的小贼都没见过，老老实实的活了半辈子，哪里就想到，会遇到这种在他们心里跟江洋大盗差不多的山贼！他怕啊，可他不能走啊，他是萧家的女婿，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萧家啊！
　　此时人群差不多都遣尽了，空荡荡的道路只剩下这父子相互抱着哭得伤心，小人儿一看，就急了，冲上去拉住了小姑父的衣袖就把他往前路拉，走，不能呆在这里，不能！
　　“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小姑父被人一拉，马上受惊了看来，却发现小人儿正拉着他衣袖往前拖，他一脸坚决和不认同的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劲儿却是一点也不小。
　　小人儿一手拉着他，一手示意一旁的萧雯，一起来！他黑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萧雯，一手去指小姑父。
　　“嗯嗯。”本来吃了下惊，此刻见小人儿来帮忙，萧雯也去赶忙和小人儿一起拉起来，“爹，您看姐夫是特意跑来接我们的，您再拖着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萧雯急的跺脚，拉着小姑父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往前拖。
　　小人儿赶紧点头，不管怎么说，必须让他们马上离开！
　　“哎呀，你们就不要管我了，以后好好过就行了！哎！别拉，你这孩子，不行啊！”两人一口气把小姑父拖了十来米远，小姑父一边拖着不走一边含着泪看自家房子。
　　终究，还是敌不过两个小年轻的力气，被强拖着走了，结果就只有萧雯手臂上挂了个包裹，连大门都没锁几人就走了。
　　小人儿一边拖一边心里松了口气，他感觉背后的伤口又有了点疼痛，额头上已经冒了豆大的汗珠，背上也一片热辣，看来背上的伤裂了，妻主会不会很生气啊？他还没见过妻主生气的模样呢！撇了撇嘴角，她在就好了……
　　不过一会，感到胸口已经发冷，他稳了稳腿脚，歇了歇，才又快跑两步跟上。眼看快跟上人群了，他才放了点心，看着小姑父和那些老人此刻都是一脸茫然与惊惧，老来不安，难为他们了。
　　也不知道村口是怎么样，那些山贼有没有抢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在山间若隐若现的人群，后山很大，山里树林茂密，山腰上云雾缭绕，听说是这一方最高的山。
　　男人们走的是较险的那条路，希望能在山贼还没来时躲起来。小姑父三人走在了最后，萧雯两人两人半拖半抱着小姑父快跑着挤进人群中去才缓了点步子，此时每人的脚步都很急，神色都很紧张，也都抿着唇没有说话，沉重的气息慢慢的蔓延开来。
　　小人儿深深吸了口气，扶了差点崴脚的萧雯一把。突然，前面的人都散开了来，不知谁说着：“大家都在一起，太显眼了，我们分开走吧，各家各顾各的！”
　　听着的人都茫然的互相望着，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男人家和老人孩子，都没什么注意，刚刚说话的是南村张家的，听说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厮，是有几分见识的。
　　不过短短的沉默与犹豫，众人开始分开走，山林极大，这一面比较险，平日里除了打柴都没人来这边，所以几乎是找不到什么正经的道路的，前面的人扒开了道路，后面的人便跟上。几家关系好的、有亲缘的，便呆在一起走，此刻血缘宗族成了自然划分。
　　一百来人的群体顷刻走散，小姑父也喘着气低声说道：“走吧，这边，人少。”他抬手指着一方。三人对望一眼，便往这条没什么人走的道路走去，周围还有五六人的一家子，也往那边走去。
　　小人儿在前面开路，仔细的盯着脚下和前方的道路，不时拉一把身后的小姑父与萧雯，以前家里打柴什么的都是他弄的，这里他算是比较熟的，但这条路…..他往前看，山里这时开始有些雾气了，前方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一面山林更为茂密，而且有些阴晴不定，他更小心的往前挪。
　　分开了目标小，野兽们却更偏爱这种小目标……
　　女人们计划的那个大洞怕是没多少人去，这些人等会又该睡在哪里？山林里啊，晚上又湿又冷…..又危险……
　　妻主……他心里喃喃的呼唤……他，也怕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终于把这章放上去了。。。赶快写下章。。。
小小磨难，渡难的心态与心底的坚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