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狐语》岁久蓝深

21、无聊的反派（下）

　　马半仙见状，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挤出个虚伪的笑来：“小友，你身负佛缘，怎么能与妖物为伍？此刻回头，助我斩了这二妖，可是无量功德。”
　　“我看你才是妖！”温珉根本不理他的蛊惑，急忙俯身去查看二林状况。见连一贯冷淡的林晚都紧锁眉头，便知他们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林昶抱着头在地上蜷缩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温珉……去撕符！随便撕掉一张就行！”
　　“好！”温珉应声跃起，扑向最近的一道符纸。可那符纸表面笼罩着一层无形光盾，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触及。
　　“呵，无知小辈！我镇岳宗秘传的法阵，岂是凡俗之手可破的？”马半仙冷笑讥讽。
　　这时，林晚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划过掌心，鲜血顿时涌出，在他苍白的手掌中聚成一汪。“温珉，过来。”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更决断，“用我的血。”
　　温珉冲回他身边，接过那捧温热的妖血，心中直替林晚觉得疼。
　　一旁马半仙的厉喝再度传来：“你可别助纣为虐！”他指诀疾变，更多的灵气灌入符阵，压制之力陡然增强。林昶闷哼一声，双手化成了覆满红色毛发的利爪。
　　“你看！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披着人皮的妖孽！”马半仙指向那对狐爪，声音尖锐，“你别被皮相迷惑！”
　　“你当我傻的吗？”温珉打断了马半仙的废话，转身将满手妖血狠狠抹向最近的符纸。
　　光盾与妖血相触，霎时剧烈颤抖起来，爆开一连串细碎的电光火花！趁着法阵动摇，林昶嘶吼一声，狐爪猛地撕开一道裂隙，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出，爪尖直取马半仙咽喉！

　　就在林昶的利爪即将撕裂马半仙的刹那，一道金光倏然而至，卷起马半仙向后疾退！林昶一击落空，稳稳落地，眸中寒光骤凝，瞪向金光，怒喝：“把人给我！”
　　林晚已无声掠至林昶身后，与他背脊相抵。剑锋微侧，他望向地厅入口。
　　入口处，一道挺拔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口称：“二位且慢动手，听我一言。”这男人看着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一件行动便利的皮夹克，五官周正，眼神沉静而锐利，通身上下透着久经历练的沉稳。
　　林晚盯着他的脚步，缓缓眨眼，全神戒备，并没有想听他一言的意思。
　　而方才那道金光在空中一旋，落地时化为一名十七八岁的短发少年。少年已经利落地将马半仙胳膊反拧到背后，膝盖压住对方腿弯，“咔嚓”一声，给马半仙拷上了。“这人被我们逮捕了，给不了你。”她仰起头，骄矜地对林昶说。
　　林昶怒意更胜，连狐爪都没收起来，指指少年又指指自己，呛道：“你小子哪路人马？截胡截到劳资头上来了？”
　　少年英气勃勃，清亮嗓音里满是不容冒犯的傲气：“注意你的态度。这位是九十九局九十九大队队长，穆瑜。我是队员迟澄，螭龙。”她目光扫过林昶周身未散的妖气，轻哼一声，“至于你，一只野狐狸，别在这儿跟我们横。”
　　“嘿！”林昶火气噌地上来了，勾手叫嚣道：“挺狂啊你！真当是龙就了不起了？不长角的泥鳅！来过过招。”
　　迟澄瞪起一双金色竖瞳，就开始撸袖子。穆瑜声音平稳地唤了一声：“迟澄。”迟澄撇了撇嘴，不再言语，但那骄矜的眼神仍在林昶身上打量，显然没太把他当回事。

　　穆瑜已经走到林昶面前，林晚跟着转到与林昶并肩的位置。穆瑜笑得自信从容，态度得体，“二位想必就是非常宠物店的主人了。幸会。我是穆瑜，负责调查一些特殊事件。我们追踪马半仙已有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让几位受惊了。”
　　林昶翻着白眼不悦地吐槽：“你们官方永远是这样，出力的事我们都办完了，你们来捡现成的。”
　　这时，温珉已小跑回二林身边，指向被制住的马半仙，用年轻人特有的善恶分明，急切地对穆瑜说：“穆队长，这个人坏透了！他关了好多小妖怪，用邪法折磨它们，刚才还要害林昶哥和林晚哥！”
　　穆瑜闻言颔首笑道：“这些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嫌疑人我们会带走，依法处置。”
　　林昶往前一步，插话进来，语气生硬：“人可以给你，鼎和那些小家伙我得带走。我们差点把命搭在这儿，总不能白忙一场。”
　　一旁的迟澄轻笑一声，语带讥诮：“自己本事不济，倒怪场面难看？”
　　这话顿时引来三道视线——林昶挑眉，林晚冷眼，温珉皱眉——齐齐瞪了过去。
　　“迟澄，慎言。”穆瑜再次出声制止，语气里添了一丝告诫。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到囚笼前，仔细查看其中萎靡的小妖，片刻后才说：“按规程，它们也属于需要收录的证据链一环。”
　　“是‘证人’吧？”温珉忽然纠正道，语气认真。
　　穆瑜目光一动，转而仔细打量起温珉，顺势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看样子，你并非修行中人？”
　　“温珉，普通人。”
　　“但你看起来……”穆瑜话音未老，林晚已无声上前，一把将温珉拉到身后，只吐出两字：“啰嗦。”
　　林昶也同时逼近半步，目光锁定穆瑜：“别绕弯子，直接谈条件。”
　　穆瑜静默片刻，目光在二林护犊般的姿态与温珉疑惑的脸上掠过，终于向后退了半步，作出让步：“这鼎太危险，必须由我们封存。小朋友可以给你们。但后续若需取证问询，还望几位能配合，让它们协助调查。”
　　林昶轻哼一声，算是默许。另一边，林晚指尖幽火轻弹，囚笼上的血色符文应声碎裂。温珉小心地将小妖们一个个抱出笼子，低声安慰：“别怕，跟我们走，小晚哥医术特别厉害，会治好你们的。”

　　穆瑜不再多言，目送那三人带着一群蹒跚的小妖消失在通道尽头，这才示意迟澄押上马半仙。他环顾四周，吩咐道：“把这里封起来。”
　　迟澄并指凌空划了几道。金光流转间，地面与墙壁的符文暗了下去，入口处也覆上一层无形禁制。做完这些，她仍有些不服，蹙眉问道：“穆队，干嘛对那两只狐狸让步？”
　　穆瑜转身朝外走去，声音在空旷的地厅里显得格外平静：“他们未曾作恶，今日也算为民除害。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往后这行当里走动，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时候。”他顿了顿，“至于那些小妖，放在他们宠物店里，或许比交到别人手上更让人放心。”
　　迟澄跟上脚步，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掺进一丝别样的情绪，低声又问：“那……那个温珉呢？你很在意他？”
　　穆瑜反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迟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矛盾。她不乐意看到穆瑜对旁人感兴趣，但沉吟片刻，还是如实说道：“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她斟酌了一下，补充说，“很古朴。”
　　穆瑜无声地笑起来，迈步踏上了向上的阶梯。迟澄跟随他，押着满脸死灰的马半仙，走在后面。
　　——本章完——

　　螭龙
　　据《万相异物考·异部·妖灵卷》记载：
　　螭龙，无角之真龙也。身似蟒而覆鳞，色多玄青，金瞳金爪，能隐能显，常栖深渊幽潭。其性刚猛而通灵，不类凶兽，可御风水，司云雨。夏则腾霄布霖，冬则蛰渊守静。腹生璇玉，内蕴元精，故妖力绵长，堪镇山河气脉。
　　古之人君，以其形铸鼎彝、雕殿柱，谓可辟火禳灾。楚地祀为川泽之神，吴越刻其纹于兵戈，谓可增锋锐。民间亦传，螭龙目如明月，能照邪祟，故多绘于狱门井栏，以慑不祥。然其非人可驭，偶现世则江河溢，山岳摇，盖天地之气激荡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