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成蹊》拂袖清尘

2、第 2 章

　　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原野的家，不过冬天树大多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越走越寂静，前面有一片独栋别墅区，据原野介绍，大多住的是艺术领域、作家和娱乐圈的从业者。别墅外观是二层小楼，黑白相间，颇有徽派建筑的风味，只不过这是京城的郊区。周围一片几乎都是统一风格，原野家的院子还挺大的，蒋科跟着原野越来越深入其中，他是第一次到这种别墅区来，自己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原野带着进来，就算是原野给了他自己家地址自己应该都找不到她家。
　　绿化做得很好，看得出来绿化带很多，如果现在是夏天一定是绿荫掩映、鸟语花香的一派景象。原野有时候会提一嘴邻居住的都是哪个名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进了原野家，另一番景象又映入蒋科的眼前，真是别有洞天的好地方。暖气很足，进了家就可以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蒋科一进门就敞开了大衣。原野家里一进门右手边按了一部电梯，方便原野上下楼。家里很安静，也很干净，没有养动物，原野不喜欢任何活着的生物，毕竟它活着就一定要负责任，原野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原野开动电动轮椅带着蒋科在房里转悠参观，“除了小熊每天来接我上下班之外，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固定每天上午来半天，除此之外我家就没人了。”
　　蒋科看着原野手指的地方，“那间是小熊的房间，有的时候我的身体会出点小问题或者公司特别忙的时候她会搬过来住，方便我们沟通。”蒋科看到客厅全部都是红木的家具，在角落有一个书柜，把手都已经落灰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自己拿一下可以带走，我从受伤之后就没打开过那个柜子了。”一楼的厨房很干净，也都很低，是原野能够够到的高度。厨房几乎用的都是最先进的智能家电。
　　两个人上了二楼，二楼有一间办公室，一间像病房一样的房间，各种医疗设施一应俱全，墙角堆满了护理垫，原野一伸手，用力把这间房间的门关住了，吓了蒋科一跳还有一间原野的卧室，装修风格各不相同，几乎是一个房间一个风格，蒋科十分震惊，“我去，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装修，果然是豪宅！”很多设施都是经过改造的，多装了扶手或者降低了高度。
　　蒋科最震惊的是居然还有地下一层，他们一起下到地下，原野给蒋科介绍地下一层是自己的酒窖和电影院。蒋科拿起了一瓶葡萄酒惊呼：“小熊不是不让你喝酒吗？怎么这么多酒？这得有好几百瓶了吧”原野无语，解释：“我从买这个房子就在收藏酒了，当时还没受伤，后来我逢年过节送礼的时候就让小熊从这拿酒，算是没浪费我的藏品。而且少喝点有时候还是可以的。”蒋科点点头。
　　原野看着蒋科对那瓶酒爱不释手的样子，直接进了电梯，蒋科连忙跟着进了电梯。回到一层客厅，原野突然停住，蒋科差点撞到原野的轮椅上，紧忙刹住，“怎……怎么了？”原野拉着蒋科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掀开他的袖子，问他：“你不热吗？”蒋科秒懂原野的意思，脱了大衣，攥紧他的腕子，沉默了一下突然眼里充满了泪水，把蒋科给整蒙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原野，印象里无论什么事她都不会哭的。“为什么要自残？现在还自残吗？”两句话就把蒋科问的不敢说了，他怎么说自己是因为事业家庭双重打击得了抑郁症？他这么脆弱的一面原野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是个废物，他现在仍然自残，甚至尝试不同的方式自杀未遂了好几次了，他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懦弱？
　　原野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蒋科，蒋科觉得她快要把自己看穿了，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原野看着呆若木鸡的蒋科，心生疑惑，“蒋科？”蒋科回过神来，他让原野和他玩一个小游戏，猜拳，谁输了谁就说一句实话。
　　“石头剪刀布！蒋科你输了！”
　　“我得了抑郁症，因为我父亲走后母亲很快也走了，我继承了父亲的债务，三百万，那几年靠写作为生本身就是勉强糊口，结果为了还债我去找了份工作，每天加班，业绩也垫底，我又不喜欢这些极其商务的工作，但是当时媳妇怀孕了，我就告诉自己忍一忍，结果小孩一出生就先天性心脏病，又是要钱，后来孩子没了，媳妇走了。”说完蒋科叹了口气，原野像是被惊到了似的半天没说话。
　　“石头剪刀布！蒋科你又输了哈哈哈，你的运气还是这样。”
　　“我现在还自残，原总不会不敢用我了吧？”蒋科皮皮一笑。
　　“蒋大才子我怎么会不用呢。”原野的心像针扎了一下一样。
　　“石头剪刀布！终于轮到你了。”
　　“我受伤不是意外，是被设计的。另外，我未婚。”
　　蒋科听了一下子就着急了，他蹲下拉着原野的手，把头放在原野的腿上。“被设计的？为什么不报警？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原野手动把他推开，“得得得，别跟我玩这出，我早过来了，别煽情了。”其实原野心里是触动的，但是人和人至之间是有缘份一说的，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份，没必要强求，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是非得让他听自己倒苦水。与其倾倒给他让他一个本身就有心理问题的人替自己分担负面情绪，倒不如并把这些抛之脑后。
　　蒋科也看出来了原野的心思，他又在原野微微敞开的大衣下面看到了那根塑料的管子，他问原野：“这么热你怎么不脱大衣？”原野面露难色，她犹豫着解开腰带，这下蒋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根塑料管，无法回避地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原野看着他，“这就是我的现状，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糕，毕竟年纪越来越大，并发症什么的都不可避免。”话音刚落淡黄色的液体从塑料管中流过，蒋科只觉得一阵头晕，坐在沙发上呼吸困难。
　　原野又拿大衣把自己的下半身盖住了，她开动轮椅去给蒋科拿了瓶水，回来递给他，蒋科疯狂地喝完了一瓶水，好像才把自己快要崩塌的肆虐的情绪压了下去。蒋科的左耳开始高声的耳鸣，他无法回避，但是同时原野可能因为疲劳，她有预感，双腿要痉挛了，为了防止自己过于狼狈，她只是扔下了冷冷的一句话就开动电动轮椅进了电梯上了二楼，留下蒋科自己在一楼久久不能平息。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缓一下好点之后就走吧，我累了。明天你还要赶飞机呢，早点回去吧。”
　　果然进房间之后原野的双腿就开始抖到停不下来，她用尽力气摘了腰托，此时她已经坐不住了。从轮椅上直接摔到地上，以一种十分痛苦的姿势躺在地上，她只好拨通了小熊的电话。
　　“蒋哥，您怎么还没走？”这是小熊的声音。“给您这把车钥匙，是一辆小甲壳虫，这边的确离市区远，您开这辆车回去吧。”蒋科望向二楼，看着紧闭的房门只好转身离开。蒋科关上大门的同时小熊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上了二楼。小熊进去的时候原野的痉挛几乎已经快要结束了，小熊帮她揉腿，放松肌肉，然后在病床上铺上护理垫把她抱上床，再处理地上的狼藉。原野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她在外面是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原总，在家里是没人敢惹的很少回家的刁丫头，只有在自己的房子里，在这间私密性极强的房间里才是那个没有走出车祸阴影，没有摆脱原生家庭，在职场上用命拼杀的小女孩。
　　小熊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她把护理床的高度放平了，给原野盖上被子，示意原野自己出去做饭，一会儿饭好了会端上来给她，让她先好好休息着。
　　原野其实根本睡不着，但是太累了，只好侧躺着让自己的背部好受一点，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微信的工作信息，一一回复之后看到母亲发来的语音。
　　“你不要再挑了，都三十好几了，你就算再有钱也之能嫁给二婚的了，再不听话回来相亲，你今年过年就别回来了。”原野感觉到一阵委屈，她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健康与否她都在拼命，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可以摆脱世俗的约束，但是现实就牢牢地摆在了她的面前，感觉自己那么的绝望。
　　小熊晚饭做了奶油蘑菇汤和番茄肉酱面，给她端上来的时候，她刚刚睡着，但是她也的确是饿了，小熊把护理床抬高到六十度，原野舒舒服服地吃完了三分之一的东西，剩下的小熊端走了。原野今晚就睡在护理间了，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根本没有力气再换房间折腾了。睡前蒋科给她发来一张图片是她的那辆甲壳虫，配文“谢谢原总厚爱，今天早点休息。晚安。”
　　第二天凌晨四点原野就收到了蒋科到机场的照片，还有一张他拿着机票的照片。原野睡醒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小熊来帮她起床，每次大的痉挛过后都这样的麻烦，原野说：“今天不去公司了，陪我去逛逛吧，顺便给蒋科买两件衣服，以后跟我出去可不能再让他穿的跟流浪汉似的了，衣服太旧还以为咱们公司不盈利呢。”小熊哈哈一笑，“好，都听您的。”
　　原野习惯性地在客厅上好香之后挑了一辆顺眼的轮椅才出了门。一身休闲的衣服配上禅意满满的项链，今天的原野已经做好了休整再出发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