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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命运的阴暗境界将会豁然明亮,你知道我们的盟约带有星辰的印
      记。
      ——米斯特拉尔《死的十四行诗》
      和我地理能力的提高一样,楚灿的数学能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她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做着数学卷子,从选择题四个选项中选出正确的那一个。她也不再忘记算出填空题的答案后,在括号里补充满足答案的特定条件。她还能够一眼看出几何题目中需要怎样画辅助线。对于应用题中的已知信息,她可以筛选出对解题有用的数据,列出两个二元一次方程,将它们联立,最终解出方程组,得到答案。我们俩真的如同之前在麦田公园里设想的那样,取得了共同的进步。对于这一点,我和楚灿都很满意和欣慰。
      我在楚灿家,刚刚和她一起做完一套英语卷子。她把我借给她的《红与黑》递给我。
      “我读完了,谢谢你借给我。”
      “你觉得好看吗?”
      “我觉得还算好看,只是没有小时候认为它很惊艳的那种感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阅读它的时候,我没有足够的历史知识可以去真正理解它,但我真的很喜欢它。现在学习了法国大革命,了解了资产阶级的斗争,却觉得这本书描写得过于绝对。”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很震惊,司汤达对于拿破仑的事业竟如此崇拜和热衷。但我认为可能是我们的思想还不够成熟,还不能真正将自己代入那个时代。等我们更加了解时代背景的时候再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我很赞同这一点。小时候之所以很喜欢它,可能是因为于连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只看到了表面。但现在我认为,要想真正阅读这部小说,必须去研究西欧近代史,去彻底了解资产阶级革命、启蒙运动、宗教改革,这本书中有很大篇幅关于宗教的描写,我读的时候觉得晦涩难懂,很想跳过去。除此之外,还要看到法国大革命背后两股势力的斗争,波旁王朝与资产阶级,吉伦特派与雅阁宾派,国王与人民,这一切都很复杂,所以想要读懂《红与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并且司汤达在完稿的时候,法国的国情依旧动荡不安,法国大革命的余波并没有平息。之后的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法兰西第二帝国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仍然没能稳定人民的生活,反而全世界都进入了混战状态。”
      “不管怎么样,这部小说激起了我想要了解国家动荡时世俗社会的欲望。所以,我已经定好了我的下一本书。”
      “是什么啊?”
      “茅盾先生的《子夜》。我之前听说,这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写实主义长篇小说’,可以真切地感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的社会矛盾和斗争。所以,我想过几天去买这本书。你呢?你打算看什么书啊?”
      “我买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读下去呢。”
      “我的天!你太有勇气了,我听说它很难读下去。”
      “是的。大部分人都放弃了,但我想试一试。”
      “万事开头难。既然你已经开头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突然,楚灿停止了说话。她望着我的眼睛,将目光停留在了我的眼里,我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她开口说道:
      “路麦,我认为,关于星星的事情,躲避黑夜不是个好办法。”
      她提到了星星,我的呼吸突然不顺畅了。这件我每天都在逃避的事情,终究是要被解决的,可是自从失火那天晚上过去后,一想到满天的繁星,我就感到万分恶心。
      “我知道,总是躲着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想了很久,终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办法会冒很大的风险。你愿意尝试吗?”
      “什么办法?”
      “你得去面对星星。当它们坠落到你手里的时候,你要控制住它们。”
      说着,楚灿从旁边的书墙上拿下那只玻璃瓶,它仍旧透明而光滑。
      “还记得这只玻璃瓶吗?”
      我点了点头。
      “当星星掉下来的时候,就把它装进这只瓶子里,用木塞塞住。你要知道,这只瓶子可是能够装下全世界的。”
      楚灿的语气里充满着自信,又有一丝狡黠,仿佛在捉弄星星一样。在此之前,我认为她提出的所有方法、她的所有观点都滴水不漏,只要是她说的,我便感到很安心。但是,这一次,在经历了三颗星星坠落后,我心里很没底。楚灿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星星的亵玩,让我想到特吕弗《祖与占》中的一句台词:“我们玩弄生命的源泉,却失败了。”
      “可是,当星星掉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控制它。”
      “有我呀!只要星星掉在你的手里,你就立马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会把星星装进瓶子,然后塞好木塞。你不要担心,我会陪你去面对这些的。”
      虽然她将这个过程描绘得云淡风轻,但我明白其中的危险。
      “不行。这样你会很危险,我不愿意让你因为我遭遇任何意外。就算你可以把星星控制住,放进瓶中。但这个瓶子真的可以装得了星星吗?”
      “这个玻璃瓶很神奇的。别忘了,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
      “可是......”
      “别再可是了,路麦!你相信我,只要咱们俩好好配合,一定可以将星星装进瓶子里,终结这一切厄运。你拿着你的瓶子,我拿着我的瓶子,咱们一起在夜空下等星星坠落,然后把星星抓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嗯......”
      “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楚灿的语气和神色都变得异常坚定,我家书柜里摆放着一本罗曼·罗兰的《名人传》,书的封面上画着的贝多芬,他的眼神坚毅得如同一只雄狮,我觉得此刻楚灿的目光和那幅画上的贝多芬竟是一样的。我觉得这份坚毅不断地袭击着我内心的犹豫,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水光潋滟的湖泊中扔进一块石头,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将树梢上的一抹新绿晃动得摇摇欲坠,我觉得楚灿的建议是可行的,我的担忧确实是多虑了。因为之前的那个男人、孔落遥和杂货铺老板,他们三个人并不知情,而楚灿知道一切情况,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况且,即使发生危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的。
      “好!我听你的。”我接受了她的办法。
      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
      我的脑海里不知为何一直在重复着楚灿的这句话,一刻也不停止。
      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
      那天以后,我和楚灿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会一起出门。我们像两个自由的灵魂在四处任意地游荡,漫无目的,比贾木许《长假漫漫》里的主人公还要闲散,但我们远不如他那么孤单,因为我们彼此为伴,无话不谈。我们一起穿过店铺已经打烊后寂静的步行街,经过四溢着美食香味的夜市,在天桥感受着桥底汽车穿梭时的大风,在公园的柳树下看着枝芽的倩影,它们被风吹起时如同精灵捉迷藏一样。我们看到了过去不会留意的很多东西。牛肉面馆旁乞讨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空洞的目光里尽是悲凉。街道拐角处躺着那些沾满污垢的木棍,白色流浪猫的爪子上流着炙热的鲜血,踩出一行红色的脚印,烧烤摊旁的炉子里冒出将要燃尽的火星,摊主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纹身覆盖了整个皮肤,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嘴中的呕吐物和长长的叹息,搂着女友肩膀的男生用温热的唇吻着伴侣的眼角,近乎吮吸着,好像这样可以使几十年后这里的纹路停止生长一样。绿色的垃圾桶里满溢着,一把干枯的红色玫瑰架在变质的八宝粥上面,曾经的芬芳已经全然消失了。广场角落的大理石集聚着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黄色尿液,散发着骚臭的气味。霓虹灯的光芒快要把红绿灯淹没,七彩的光线呐喊着:夜晚不需要秩序。
      我们在公园湖边的草地上仰面躺着,看着眼前的天幕,等待着星星的降落。我从家带来了床头上的绿色迷你音箱,我们躺着,一边聊天,一边听歌。滚石、披头士、地下丝绒、立不挺、青年潟湖......这些乐队陪伴着我们,我惊异地发现:楚灿对于这些乐队非常了解,她知道他们哪张专辑最经典,他们为什么解散又是如何重组的。我们听着楚灿最喜欢的布勒专辑——《现代生活就是一堆垃圾》,她告诉我她非常喜欢其中的《蓝色牛仔裤》。我们仔细辨别着大盗歌词中的英文单词,晨雾中的阳光、带着威士忌香味的曲奇、晚安时的一吻、唇边的咖啡、母亲和哥哥、家中的老狗......歌词中这一切美好的事物让我忘却了使命,只是静静地躺在草地上。
      我们就这样在这座城市里无拘无束地彳亍,这样的时光持续了三天。星星一直没有降临,如同忘记降临一般。但我们都感觉到,它必然会坠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月亮散播着冷冷的银雾,发着光的薄纱笼罩着大地,万物在月亮的庇佑下都默不作声,所以夜晚是静悄悄的。我们走在公园幽深的小径,楚灿走在我的左边,柳树摇晃着即将凋谢的叶子,干枯的柳条发出干涩的声音。就在一刹那间,我和楚灿看到前方上空的一颗星星坠落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它慢悠悠的,像是背上系着降落伞,在空中逗留,在空中悠荡,扯烂了笼罩着大地的那层银色薄纱,穿过柳枝间的缝隙,向着柳影斑驳的地面,精准地降落在我的手心,它还是如同初见那般,流着金色的光。
      “路麦,闭上眼睛。”楚灿拿出了她的玻璃瓶,光滑的玻璃闪着白色的光。
      我闭上了眼睛,我的手心感受到了那颗星星的温度,冰凉湿润。一切都按照我们计划得那样进行着,我感受到楚灿有些温热的手指在我的手心试图抓起星星,她光滑的指甲碰触着我手心的纹络,让我感到手心有些发痒,但那种痒意很快就消失了,慢慢地,我感受不到楚灿的指尖了,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又过了几秒钟,我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烈,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害怕睁开眼睛会打乱我们周密的计划,睁开眼睛会看到楚灿而给她带来灾难。
      “楚灿,好了吗?”我紧张地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的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一丝风都没有,那些干枯的柳条也没有发出刚才簌簌的声音,一切都静止了,寂静得有些恐怖。我的脊背渐渐地僵硬,冷汗从体内一点点沁出,在这个无声的时刻,我有些发抖。我感受不到楚灿的气息,我开始呼喊:
      “楚灿,你在吗?楚灿!”
      没有人回答我。我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我充满恐惧地睁开了眼睛。
      光芒。无尽的光芒。玻璃瓶在我的手中,星星在玻璃瓶中。楚灿依旧站在我的面前,只不过她的浑身上下都泛着璀璨的金色光芒,我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光芒,她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变得模糊,被快速跳动的光芒吞噬着。她身上穿着的稻草金色长裙轻轻漾起,宽大的裙角摆动着,比闪烁的星星更加耀眼。她的眼睛注视着我,和以往一样,她的神色很神秘,我看不出她此时的内心世界,就像过去我也不能看透她一样。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我曾经信誓旦旦地想要探寻她的神秘,可是如今我还是没能踏入她内心的洞穴。她黑色的眼眸在金色光芒中闪烁着,像是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无数繁星,在头顶这片夜幕下,楚灿的瞳孔又是另一片天空。她的嘴巴蠕动着,我确信她在对我说着话,但是我什么也听不到,此时我无比的渴望能读得懂唇语。她的身体越来越朦胧,像是快要消逝了一样,那片光芒却越来越绚烂,似乎有着无尽的能量。我伸手去碰触楚灿几近消失的身体,想要把她从光芒中拽出来,却发现手中除了空气以外,什么也抓不到。我的手在这片光芒中挥舞着,楚灿的身体,身体周围的光,并没有因为我的动作而发生任何的改变。那片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它似乎将浩瀚宇宙中的所有光亮全部收集到了一起,然后在此刻将它们一同释放出来,楚灿的轮廓在金光中一点一点褪去,终于,全然消失了。我呼喊着她,我的眼泪和汗珠一起滚落到了地上,却没有一点作用。
      然后,那片光芒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道光束,一道蜿蜒曲折的光束,这道光束突然开始舞动,像是仙女婀娜的舞姿,像是海底葳蕤的水草,它们从空中快速地俯冲下来,朝着我的手心。然后,这道光束缓缓地钻进我手中的玻璃瓶,瓶中那颗星星的光芒不及这些光束的万分之一。良久,所有的光芒都挤进了这只小小的玻璃瓶里,却没有将瓶子给撑破。楚灿说的对,这只瓶子能够装得下全世界。接着,“只要你装得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可以装得下你。”这句话又飘荡在我的耳畔,不断重复,无休无止。过了一会儿,玻璃瓶中的光芒逐渐开始黯淡,那些如同针头一样纤细的光点轻轻地收敛自己的亮度,一丝一毫地将那份热量抽离出来。终于,所有的光芒都耗尽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彻底黯淡了。
      我清楚地记得,楚灿曾经为我讲解世界地图时,指着北极圈附近那个幽冷的小岛,对我说她最想去旅行的地方是冰岛。她向往在雷克雅未克郊区的一隅搭个帐篷,在漫漫长夜中看抬头望着五彩斑斓的极光。但在我的眼中,刚才她周身泛着的光芒比北极那些最绚丽的极光更加绚丽,是宇宙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那只玻璃瓶仍然停留在我的手心,里面的那颗星星不再发光,楚灿的影子化作那道光钻进了瓶中。除此之外,刚才的漫天斑斓什么也没有留下。现在,这颗星星看上去和小孩子吃的柠檬味橡皮糖没有差别,松软而富有弹性,晶莹剔透的黄色,星星点点的气泡被包裹在这个美丽的晶体中,无法逃出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而这颗黄灿灿的星星此刻也像是被我囚禁了一样,囚禁在这只透明的玻璃瓶中,我和陆蠡先生一样,他在“囚绿”,而我在“囚金”。他在计算着“绿囚”出牢的日子,我却对这位“金囚”充满着忧虑,在这颗散尽光芒的星星面前,我是囚徒,它是狱长。
      我握着这只装有星星的玻璃瓶,口袋里还装着另一只。曾经属于楚灿的两只玻璃瓶现在都归属于我了。她曾经透过它们去看天空、看飞鸟、看大地、看游鱼,看世间的一切。可没想到它们没有装下整个世界,世界也没有装下楚灿。楚灿,消失了。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幻灭了,却无能为力。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她的,可是她却如同手中的流沙一样,无论你抓得多么紧都会流尽。我曾经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可以揭开楚灿那层神秘的面纱,可是她消失时的那种神情如同一道我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题一般,让我迷失在思想中。我的所有信誓旦旦,在现实面前都变得像是一场笑话,此刻,我觉得身边的所有事物都在嘲笑着我,苍老无力的柳叶嘲笑着我的孱弱,光影斑驳的石径嘲笑着我的无能,就连刚才被撕烂的银白色月光也嘲笑着我的窘迫。它们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瑕疵,但是它们却齐声向我喊道:“路麦,你想把一切都探究清楚,却赔上了所有!你毫无用处!哈哈哈哈哈......”
      我站在楚灿消失的地方,可能站了很久。眼泪被风干了,最近我好像总是在流泪,把过去十五年的泪都流尽了。每颗星星坠落的时候,我都流下了眼泪。《山海经》中的鲛人,他们流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可是我的眼泪毫无用处。我只是站着,只是像一个躯干那样的站着,我在思考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楚灿消失了,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指引着我了。
      最终,我决定去楚灿家,告诉她爸妈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尽管,我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他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而且会认为我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但无论怎样,这是我目前能够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我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只玻璃瓶,向楚灿家里走去。前方天幕上的星星没有往常那么明亮了,可能是刚才的那一幕消耗了它们所有的体力,筋疲力尽的它们现在只能敷衍地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极了营业厅里那些懒政的公务员们。唯一不同的是,星星们在打发时间等待天明,公务员们在打发时间等待天暗。冷清的街道时不时地走过几个行人,他们蜷缩着胳膊,抵挡着微风带来的凉意,加快脚步匆匆地走着。立秋已经很久了,夜晚的凉意让人们更愿意待在家里,而不像上个月的炎热将人们全都驱赶到外面纳凉。盛满废物的垃圾桶满溢着,那些不能被承载的空易拉罐从垃圾桶里掉落,被晚风肆意地吹着,一会儿滚到墙角,一会儿又滚到行人的脚下,再被行人不经意的脚步踢到看不见的地方。这些随意滚动的易拉罐很自由,那是一种被奴役的自由,一种被践踏的自由,但终归是一种自由。它们和被扔进垃圾桶底部的同类截然不同,它们虽然风餐露宿地流浪着,却可以享受真正的自由,那些被禁锢在桶里的易拉罐没有自由,却可以不再奔波。这些都是生活,只是选择不同而已,孰对孰错,没有定论。
      和我预想的一样,没有人相信我。从我按响楚灿家门铃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怪胎。她的爸妈还是像以往我来她家那样的热情。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我十分详尽地陈述了发生的一切事情,从我吃第一颗星星开始讲起,尤其细致地讲述了刚才楚灿消失的场景,同时拿出了那只玻璃瓶。在我说话的时候,她的爸妈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就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一样,当我指着瓶中那颗已经黯淡无光的星星时,他们终于忍不住打断我,开始调侃我的幽默。我能感觉到,我口中的话语显得苍白而幼稚,并且,楚灿家的茶几上放着那只玻璃瓶,和水果、茶杯摆在一起,那颗星星看起来就更像一颗橡皮糖了。就算是我,也不会相信我所讲述的这些事情。
      不管我怎么说,楚灿的爸妈都不相信:楚灿在一片金光中消失了。他们夸赞着我的想象力和幽默感,还说楚灿能有我这么有趣的朋友,他们很高兴。楚灿的爸妈始终坚信楚灿是去同学家做客,马上就会回来。她的爸爸为我倒了一杯龙井茶,她的妈妈为我洗了一个苹果。我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觉得天色有些晚了,楚灿可能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一同去了警察局。
      “孩子,我知道你很在意灿灿的安危。她可能是出了一点意外,但绝不是你说的那样。请你不要在警察面前像刚才那样说话。”楚灿的爸爸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告诫我。
      我没有遵守他对我的叮嘱,我还是像警察说了一切事情。所有大人都认为我是个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孩子,甚至开始怀疑我的精神状况。尤其是我拿出那颗星星的时候,他们让我快把瓶中的最后一颗糖吃掉,别再像一个小孩子那样编瞎话了。最后,警察让我们二十四小时后再来报警。
      在悲恸和无力中,我回家了,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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