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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烈火试真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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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的杀人动机呢?”唐仁焦躁地在原地打转,来回踱步的频率越来越快,鞋底碾过地面的碎屑,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这确实还没想出来,是个未解之谜。
一男一女一舅三人沉默地围坐在原地,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思绪。直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突兀地刺入鼻腔,浓烟狰狞地从门缝中涌进来,火舌舔舐木门的噼啪声骤然炸响。
唐仁急得跳脚:“太卑鄙啦,行凶不成改火烧啊!”
“快跑呀!愣着干啥!”周南手撑着墙,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准备站起来。秦风背过身,脱下风衣递给她,转头低声嘱咐道:“搂、搂好了。”
周南不明所以,怔愣间接过他递来的风衣,“哎”了一声,“什么搂好……”
她下一秒就知道了,腿瞬间被架起来身体整个腾空,向后倾倒的失重感让她短促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践行嘱咐,搂住秦风的脖子来固定住摇晃的身体。大侦探那时半跪在她身前,往后伸手一捞顺势将她稳稳托上后背。
她的小臂搂住他脖颈的一瞬,感觉到少年脊背骤然绷紧,像是被某种隐秘的电流击中。
火光如同赤色浪潮般席卷而来,还没有到门口已经火光滔天,烧的一片狼藉,浓浓黑烟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唐仁跳蹿着躲过掉下来的横木,大喊着听不清的东西往外飞奔。周南举着风衣罩住两人,把脸紧紧埋在秦风颈窝里,清晰感觉疾穿过的空气越来越燥热,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被火焰轻轻舔舐过,烧的生疼。
风衣罩起的小小空间里,她鼻尖触到身下人越来越炙热的体温,颠簸时听见他越来越急喘的呼吸,鼻腔灌满少年衣领间清冽的皂角香气,混着烧焦的糊味,在濒死的焦灼中撕开一道裂缝。
双脚落地那刻,周南呛出长长一串咳嗽,吐出口浊气,她转身想找秦风说些什么,却只看到脸被熏的黢黑的唐仁。
“秦风呢?”周南环顾门口一圈,没看见他人,无以言明的恐慌顿时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太阳穴突突狂跳,她上前两步,死死抓住唐仁的胳膊,看见唐仁脸上也是一副焦急的神色。
唐仁看见她,也是一愣,“小周妹妹你出来了?那老秦又冲回去干什么呀?”
“他又进去了?”周南呼吸一滞,惊的声音拔高了八个调。腰间的剧痛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神经,可恐惧远比疼痛更锋利,比刚刚与凶手搏斗时都更甚。
她一咬牙,抓起风衣重新罩住头顶,没有丝毫犹豫,顶着冲天的烈火逆流重新大步飞奔进了火场。
唐仁连这个也没扯住,火焰的噼啪声里只能听到她遥远的一声大喊:“打199啊!”
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火警电话。
火场里的一切都在扭曲,焦黑的木屑如暴雨倾泻,周南的呼喊被浓烟绞碎,化作嘶哑的呜咽。火势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一切易燃的难燃的不可燃的通通化为助燃剂,空气里飘着焦臭的气味,黑烟更是浓到熏的眼睛直闭。
周南捂住口鼻,蒙到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跌跌撞撞一路直冲直撞。火场里难辨方向,她踢开挡在眼前掉下来的横木,扯着嗓子大喊:“秦风?秦风!”
无人回应,周南避开屋顶上掉下来的稀碎石块,又往前走了一段。右边是扇木门,她抱着试试的可能心态,凝起全身力量抬脚踹开了已经燃烧成焦黑模样的门,小腿又一次贡献自身到火辣辣的疼,火星溅上衣摆,灼出焦黄的破洞。
桌上的陈设熟悉,这里原来是颂帕的工作室。老天眷顾,她进来的第一眼就在书桌旁的铁柜下看到了秦风,只是后者抱着一个蓝牙音箱,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状态不好到已经陷入昏迷。
再待下去两个人就都要碳化给颂帕陪葬了,时间紧急,她伸手抓住秦风肩膀摇了摇,“秦风!秦风!”
声音一点不小,唐仁都听得到,但对方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软塌塌地任她摆动,浑身冰凉的吓人。
“不是秦风你别吓我……”周南的心瞬间凉下去半截,烟从门口窜进来,熏得她不住咳嗽,眼睛也痛,泪水无缘无故地糊住了视线,“我这人真的开不起玩笑的,你要是玩我我一辈子都不跟你说话了……。”
毫无反应,周南摸着他在熔炉般的温度里依旧冰冷的脸,趴下去听,胸腔的心跳好像也渐渐弱下去。
周南的心直直地往下坠。绝望如潮水漫过喉咙,几天内的委屈再也憋不住,她把脸埋在那件沾满尘灰的风衣里,放声大哭。
混沌中,秦风听见哭声。那声音像一根细线,将他的意识从深渊里一寸寸拽回。
他是被女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吵醒的,那时他意识刚刚回笼,眯着眼看半跪在地上的周南,手想动也抬不起来,听见她埋在衣料里闷闷的嚎啕,忽然很不忍,甚至于心疼。
意识飘忽的时候,秦风忽然想起他初三时班里掀起了一波小说热,不知道哪个女生买的校园小说在学校里流传,晚自习时那本书角快被翻烂的小说,不论性别的总在哪个人手里借阅。
他作为好学生,但也难掩好奇地翻看过,男女主在校园里的爱情轰轰烈烈令人称道,无视校规无视同学无视老师,在暴雨里拥吻,看的他一阵嫌弃和好笑,却也在他心里埋下颗扭曲的种子。
因而他的爱情观一直中二地以为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伴随着背景乐,轰轰烈烈地出现真命天子,然后一见钟情。
直到今天,他才感觉他错了,心动其实从不需要盛大开场。
它藏在险情时他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藏在一看见她就安定下来的心跳,藏在此刻她滚烫的眼泪中——如此不合时宜,却又无可辩驳。
原来喜欢也可以是平淡到意识不到的,细水长流般的与日俱增,只有在这种惊险的,无法撒谎的场合,大脑才终于趾高气扬地向他宣扬:“我就是喜欢这个人了,你看怎么办吧。”
火烧的他心里一片荒芜,之前一直错误以为是生病而导致的剧烈悸动再次重现,心跳飞速跳的好像要冲出胸腔,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直接表白。
秦风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现在这种时候表白,周南大概会打死他吧?
女孩的眼泪原来可以有这么多,悲伤的情绪随着眼泪流的像条小河一般,很久的笼罩了两人。她哭到声音都有些嘶哑,眼泪沾湿了半边风衣,那块痕迹肉眼可见的变得洇深。
那声“哇”的大哭终于好像唤回了他游离在外的灵魂一样,手脚酸痛,但好像能活动了。喉咙吸入过多浓烟,撕裂着疼,秦风艰难地开口,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轻轻叫了她一声,“周南。”
女孩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猛然抬起头。她脸上被烟熏出的黑印经过泪水冲刷,露出一块一块的白皙皮肤,整张脸花的像只奶牛猫。
秦风抬起手,指腹擦去她泪痕斑驳的脸。
“我请求你,你不要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他低头,近乎虔诚着恳求道。
周南顿时哭的更凶了,呜呜咽咽地一下冲上来抱住他脖颈,眼泪汪汪地染湿了秦风肩膀处的衬衫。
“我答应你,你不准再吓我了……”她哭的很惨,力气大的要把他融进骨血,像是要确认他真的还活着。
唐仁一下两个人都没拉住,再想进去却被门口堆成半座城墙的火木堵住来路,只能在打完电话后原地焦急的转圈,求完菩萨保佑求玉皇大帝。
等到求王母娘娘的时候,火光里终于出现两人相互扶持着的身影,以锐不可当的态势直冲出来。
秦风的胳膊搭在周南肩上,后者已经掌握技巧,一脚踹断挡在门前的火堆,带着半倚在她身上的伤患人员勇猛的冲出火场,再次落地门口。
唐仁大喊一声天爷保佑,马上就扑上去看瘫在墙边地上的秦风,“老秦,你怎么了老秦?”
周南手捂着腰,贴着红砖墙缓缓坐下,累的连骂他的气势都架不起来,“你该谢谢周南小姐保佑!”
唐仁敷衍的重复了一遍:“谢谢小周妹妹保佑啦!”,然后又凑过去看,“老秦你系不系窒息啦?”
秦风其实只是被烟呛了一下,半天咳不出来,闻言愣了一下,“……?”
唐仁打量了一下他浑身,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牺牲一样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后匍匐在地,对着秦风的脸扑上去就要来个爱心抢救。
秦风吓了一跳,当即伸手推开他,因祸得福,堵在胸口那口气被吓的总算喘了出来,呼吸都通畅不少。
“我靠,他只是呛了烟!”周南睁大眼睛,一脚踹开他企图实施人工呼吸的嘴脸,“你想憋死他吗!”
唐仁挠挠头,脸上难得露出羞怯的表情,“我看电视剧里都系介么演的啦!”他目光飘忽,捡起一边滚落在地的音箱,转移话题道:“介是什么啦?”
“证物。”秦风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灰,起身坐到周南旁边,看着她用手绢在脸上左擦右擦。
“证物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唐仁在得到“都重要”的回答后无语了好一会,愤懑地把音箱抛回到他怀里。他坐到周南的另一侧,这才注意到她的花脸,“小周妹妹你系哭过吗?”
周南沉默一会,嘴硬道:“……没有。”
“那脸上怎么黑一块白一块嘞?”唐仁紧追不舍,被周南抄起手上的风衣砸他脸强制结束话题。
秦风凑近了些她,“周、周南。”
周南“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忽然皱眉,有些好笑地问他,“老秦同志,都已经同生共死了,你干嘛还叫我叫的这么生疏?”
秦风噎住,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吐出一句,“周、周周?”
“可以是可以,”周南扯着那张真丝手绢,以母亲给叛逆期小孩擦脸的强劲力度给他把脸擦的干干净净,虽然白净回来了,但擦的太狠,秦风脸还有点发痛。
她收起手绢,笑眯眯的,“不过我身边叫南南,小南,囡囡什么的都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姓作为小名。”
嘴里发干,秦风下意识咽了口空气,翘起唇角,“第、第一次吗?”
周南很认真的点头,“对呀,你可是第一个。”
心里好像一下充盈着氢气,整个人甜蜜蜜的好像要飘起来。秦风也笑,露出他那颗标志性的虎牙,“那就好。”
“谢、谢谢你。”他诚恳道。
周南凑近他,板起脸,十分严肃地下最后通碟:“我们之间不存在说谢谢,以后都不准说了。”
两个人心里提心吊胆,但终于唐仁的声音还是从一旁幽幽传来,又一次刺破了暧昧的氛围,“你们俩个要看场合谈情说爱啦,我还在这里呀……”
秦风尴尬地挪开了身子,周南攥紧了手,调动全身注意力,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拳头不挥到唐仁脸上去。
唐仁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算是给两人递了个台阶。周南往左靠靠,偷瞄他手机,“谁现在给你这个逃犯打电话啊?”
唐仁看了眼号码,面色古怪,“系那个在警方抓我时叫我跑的那个电话呀。”
秦风迅速反应过来,“那、那个托尼?”
“你接。”周南挑挑下巴,示意他接。唐仁将信将疑,接起电话贴到耳边。
周南感觉到他一瞬间就惊恐地僵硬住了,连忙追问:“怎么?”
唐仁放下手机,一脸呆滞,“他说阿香现在在他手里,叫我们拿着黄金去夜上海找他,不准报警,否则就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