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溪秧

1、古寨

　　那是凌晨四点钟，一个平常的日子，雨丝细濛濛的，飘散在车窗上。立春之后雨水很多，淋得人心里湿痒痒的。郁云青开了一夜的车，寻找一个藏在山林间的山寨。他的运气还不错，开过几条泥泞的山路，就看见半山腰的点点灯火。
　　那是循着山间小路安置的路灯，指引着归家的游子，或者是怀有不明来意的旅客。
　　郁云青看了看导航，确定了方向，调转车头往那条道上开去。
　　习惯于劳作的农民们起得很早，这条小路很狭窄，郁云青开得谨慎，不免观察道路两旁，偶尔能看见穿着蓑衣的人影在路边缓慢走动。好在这条路不长，开了半个小时，远远就有居民房的轮廓映在朦胧的天色里。
　　天将将亮起，他找到了这座寨子。
　　得知他是前来研究的科学家，村民很热情的招呼他去房子里歇脚。不久，得到消息的村长和书记都来迎接他，于是郁云青被簇拥着走进了村委会的小木楼。
　　还未到惊蛰，大家还不着急耕种，于是都来看他，在雾蒙蒙的早晨围在楼前嗑瓜子。嬉笑的声音细细传来，郁云青若有所感，便看了众人一眼，于是人群喧扰的声音更甚。
　　好像是雨雾挡住了日光，而绿色太浓，把天空也染了青色。炊烟开始升起，像每个普通的村庄一样，古寨里的人开始做早饭，准备开始一天的辛勤。
　　村长指给他看寨子里最高的小楼，一环接一环，形似一座宝塔。
　　“那是我们的祠堂，”村长压低了声音，“里面住着我们德高望重的长辈和先祖。”他这么说的时候，神秘地微微一笑，连带着面上的皱纹都隐藏着深意。他的手往下摆了一摆，转而又叮嘱：“郁老师，你没事不要去祠堂哦，那里不会给你开门的，你是外姓人！”
　　郁云青正在仔细打量那座小塔，闻言收回目光，笑着点点头。
　　他作为一个民俗文化研究员，知道祠堂有很重要的宗教和象征意义，能够理解村长的嘱咐。可能是离春节过去后不久，塔楼仍然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在暗暗的天色下显得有点厚重。从窗户里看去，楼里面好像没开灯。不过也正常，据说祠堂里居住的是老人，可能是为了省电费而舍不得开灯吧。
　　寨子里依山而建许多小木楼，这种吊脚楼常见于依山靠河的地形，古寨东南边便是一条小河，群山环绕，这座古寨镶在之中，隔绝了世人的打扰。沿着小路拾级而上，每座房子挨得都很近，大门都朝向中心的祠堂，好像在朝圣一般。或许是习俗使然，每个房门口都挂着一面红色镜子。
　　回到村委会的小楼，村长招呼饭食，郁云青才注意到没见到这村寨里的妇人们，甚至小孩也少见。村长见他诧异，只是随意回答：“女人们不常见外人。”
　　穿着层叠衣物，蒙着厚厚面纱的妇女端上来菜肴，堂桌上只有他们两人端坐。这时候隐约有的嬉闹声也渐渐消失了，留在他耳边的只有空空的风声。
　　村长笑道：“郁老师，你远道而来，没有什么好菜，你将就吃些吧。”
　　“喝两杯，喝两杯，自家酿的酒，没度数。就当是陪我这个老家伙，今天高兴！”
　　可细碎的声音好像又在背后响起来，被迷蒙的视线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是郁云青来到古寨的第一天，这天，一切故事还未在他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