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梦谷——这一世的希求，你可曾懂过？ ...
-
在宗炼手下为他提壶一提就是一百年的剑仙现在有点头痛……
从昆仑山道上下来，刚杀了几只为害人间的妖物，玄霄大师傅就不乐意老在妖物成堆的荒山野林里守着野猪精了。两腿一翘，硬逼得他上了驿道，两个人一路车马劳顿先到了郫县又上了芙蓉城，之后又是他连坑带拐地欺负慕容紫英老实，出了城又上了江。
慕容紫英无论是委婉的劝诫还是正经的发火全被玄霄几句话堵回来，不是
“你也知道我昆仑山上困得那么久了，不妨下来游历人间嘛”，就是
“我管那些妖怪作甚，你先让我去找云天青！我找到他就把他去骨抽筋！”
总之，在自家师叔用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赌誓问候过云天青一万遍以后，他们在飘摇而下的船上。
秦淮画舫，金陵笙歌，慕容紫英不是没有听说过，家家开着窗门就能听见琴鸣瑟响，柳枝头上绑着红绡垂落到流水面上远看就像佳人重重叠叠的影子，那一抹温柔的艳色漾开很远很远。船头上，怀里揣着两捧桂花糕的玄霄摇头晃脑听得出神，慕容紫英把擦得锃亮的佩剑立在腿边，心想，玄霄师叔在天庭时就是个困不住无聊的性子，要不也不会没事就和自家师弟为点我今天就是看你不顺眼的小事打上一架。自己早该想到，当初带他出昆仑山就是个错误……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出水道，就是用架的也要把师叔驾到能安心除妖积德的地方去，不然就凭他现在的样子，要真哪天碰上了云天青就往上冲，两个慕容紫英也不够给他收尸。
可惜慕容紫英是标准天庭弟子教化出来的，不懂得世事难料，更不懂得天不遂人愿。
他们刚靠个岸让玄霄买个烧饼耳背后就是一声拖长音的“二位看着挺面善啊~”
硬挤上船来的是个说书的，从三江五湖的号子七门八派的切口一路拉扯到哪哪儿的采花贼又劫了哪哪儿的花姑娘被哪哪儿大侠制得服服帖帖最后到那句“这位小哥，借搭个顺风可好啊？”
他就是忘了说自己的名字。
玄霄一肚子的桂花糕还没消化，忙不迭揽过来算个消遣
“这位兄弟，你刚说的妓院，具体是个怎么回事？”
可怜了正掌舵的慕容紫英一对隔着三座山头都能听见虫子叫的耳朵，
“师叔！！”
慕容紫英背后的剑动了一动，船身打了两个摆子。他是真的觉得奇怪去应县要过一条大宛溪，那里靠着深谷，水路并不太平，怎么这人先生有陆路不走硬要和他们挤一条船？奈何那人一口一个我们说书人就是要走遍险峻之地什么神魔鬼怪见识过了才有书可说，玄霄自然是放着没管他。待船行到天色将晚，溪流两旁的梧桐枝桠变得好像虬曲的鬼爪，玄霄两腿一蹬看着慕容紫英说，
“我肚子饿了。”
“你们待在水边千万不要下船，紫英去去就来。”
玄霄皱了眉头撑着下巴看着慕容紫英走近岸边林子，修仙道者不杀生，谁知道这次就要去请哪里的土地公来解难，每次都害他饿上很久。说书的先生见他这副模样袖子一甩，搜肠刮肚讲了三则笑话，听得玄霄直笑得抬不起腰来，感觉船明显有些打晃，玄霄才住了手拍了一下对面人的肩，
“小心看着，你要再讲几则故事只怕就要翻船啦”
“霄兄杞人忧天了，方才慕容兄弟走的时候明明将船用绳子缚得紧紧的，哪里有事？来，我捞给霄兄看呀。”
玄霄含着笑意看他忙活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拍船板子问他“你倒是捞上来了没有！”
哪里晓得，对面说书人方才还嬉笑着的脸色突地一僵，从乌篷外拉上来条什么东西，天色暗得很，玄霄凑近了看才看清那原是断掉的半截绳子。再从乌篷里探出头来方才发现竟是连岸都看不见了！
“霄兄弟，你莫要怪我”
“为什么这么做？”
“那竹林子里是我娘子和我刚出世的孩子……”
“以前那些走水路突然不见的人也是这样被你引进去的吧”
“我从来没有把人引进去过，只是每次由他们自己驾船，只是那位小兄弟刚才上岸的地方和他们一样，正好是……外面那么多修仙的道士，她们孤儿寡母早就走投无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啊！”
“那样就能放任妖物害人了么！”
玄霄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懒洋洋靠在船沿上，夜色里他的眸子饶是清亮，看得说书人心眼一颤。
“是他们自己不好！不过因为是妖就要赶尽杀绝！人为偷生尚且屠戮，她们娘俩到底犯了什么错！”
“嘘，你听。”
乌篷船晃了一下，玄霄清亮的眸子闪了一下，伸手拎了说书人的衣领子，
剩下一百年的功力，飞天还是容易的。玄霄提着整个人吓得呆傻的说书人飘在湖面上空，方才还摇晃的乌篷船此时早化成了木块和碎屑漂浮在水面上，
“不可能的，她们不会害我的，她是不会害我的！”
水下暗流打着旋，妖气就在水纹里上下翻滚，要论妖气强弱，就算是为了逼得自己恢复功体这也未免做得太绝了吧……岸上一阵冲天的火光，玄霄晓得慕容紫英定是也与那些妖物交上手了，看着脚下喃喃自语神志不清的男人几轮左躲右闪终于一个咬牙。
“想活命就闭嘴抓牢！”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看真相！”
说完人就冲进了水面下妖气的中心，天旋地转，说书人打着抖摇着脖子惊醒过来的时候玄霄看着他一脸埋怨，
“死不了，我用了避水术……”
“这里是……”
“湖底下，真正的水月洞天，也就是你故事里说过的那个回梦谷。”
“这里是回梦谷………不可能的……那小青她们母子，她…….”
“你看那边一堆白骨有没有她们的？”
“你胡说！”
“认清现实吧！”
玄霄烦躁的叱了他一生，随手推开一座枯朽的坟冢
“她们母子早就不在了！”
她们是妖，妖能认不出来这里是哪里？当初小青怀下你的身孕，你为了怕周围的人闲话，放她一人生活在这里，隔三岔五引来过客送给她和孩子吸□□气，就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在这里等着的还是不是她们？
“孽障！你怎么竟然和那妖物私通！”
“娘！小青从没做过坏事，她昨夜只是因为怀了身孕实在饿极……”
“你！……你这败坏祖宗的畜生！你竟然让她有了你的骨肉！！”
“娘……”
“滚出去！！”
“你给我们滚出去！！”
玄霄立在水月洞天的湖底，水底的暗流携着灵气卷起他的冠带好像临着风的模样，若没有妖物作祟倒是个好地方，只可惜……
“其实从一开始，最不能接受她们的是你自己。”
传说中栖息着回梦的谷地其实就在水下，只是栖息在回梦谷的这种妖只是利用人心中的思念幻化出幻象来最终将你吞噬下去。
“你一直以来看到的以为是你妻儿的妖物其实都只是幻想造出来的。”
不管怎么想，都是让人悲伤的妖物啊，玄霄这样想。
“是我，都是我害了她们！”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催动法诀后，玄霄又毫不客气的拎起了说书人的衣领，水中漾开一圈波纹，玄霄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来了。
那是玄霄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回梦，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妖物，它变换着形体接近的时候会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思恋，那个时候它甚至通体泛出微暖的光，让你觉得，几乎……有那么一点圣洁的样子。
“五雷贯天！”
强光之中，玄霄看见回梦犹豫了一下便开始摇摆着形体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只是那阵强光消散得太快，等到他能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剑气如虹飞开了整片的湖水，踏在飞剑上的剑仙手执的灵剑边缘有东方即白的朝霞。他抬起袖子遮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紫英是你啊……”
人妖殊途，仙灵不同道，这个世上，究竟还要他去见证多少无可奈何的事情？人有执念尚且可守，可是倘若我为你守了一生，你却始终不能明白我的希求……那又待如何？
从水里上岸的时候，湖里的水汽全被刚刚剑仙的一招仙术搅到了天上去，晨光熹微里，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玄霄皱着眉摆弄了一身被雨湿得服帖的衣服，看着靠在岸边久久不曾言语的说书人犹豫了那么一下，
“明知会被吞食掉却还是要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只是想借回梦的幻象在最后一刻摈弃一切的世事，哪怕只有一刻，真的与你长相厮守在一起。”
玄霄看着细雨中升起的太阳，拍了拍男人的脊背，
“她最后看到的，一定是你。”
而身后的慕容紫英皱了眉心，玄霄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回梦谷——这一世的希求，你可曾懂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