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窥探》陈拾烨

2、第 2 章

　　一出影视基地，探班的粉丝们举着牌子热情的朝黑色商务车大声呼喊，胡星让司机停车，方便徐恣开窗和粉丝营业。

　　徐恣没开窗，直接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天这么冷…”

　　胡星嘴张一半，前座崔小汾也利落地跟着下车，背着包一路小跑到徐恣身边，两人一同往粉丝那儿走去。

　　好吧。

　　黑色商务车在土路上拐来拐去，终于驶离郊区，向市区飞奔而去。

　　胡星今天是带着手底下的艺人苏刃来临城跑活动，因为离得不远，所以顺路来看望一下徐恣。

　　徐恣有个戏正在热播，今天要回巡城和其他主演一起搞宣发。

　　两人就趁着回市区的三十分钟，简单聊了一会。

　　“最近打听到一个好本，黄导和刘黎合作的悬疑片，正物色人选呢。”胡星来主要就是跟徐恣说这事的。

　　这两位是年轻导演和新生编剧的组合，名气都不太大，但黄导仅有的两边电影拍摄手法都十分大胆，尤其是转场简直一绝，徐恣把那两部电影看了又看，就差盘包浆了。

　　“剧本有吗？”

　　“给，你先看看感兴趣不。”

　　徐恣拿棉毯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接过经纪人递来的剧本，靠着椅背慢慢看起来。

　　《朝生的毁灭》

　　涉及精神病，乡镇，霸/凌，邪/教，犯/罪.......

　　元素很丰富，内容有些血/腥暴力，但意外的吸引人，尤其是后半段朝生放弃挣扎彻底堕落的剧情，看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二十分钟后，徐恣意才犹未尽的合上剧本。

　　胡星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对剧本很感兴趣，脸上不由露出些慈祥的笑意。

　　徐恣眼光一向不错，挑本子也从来不太在乎番位，这是胡星早就知道的。

　　其实这剧本刚开始递她手里，她是先给苏刃选的，只是在热门一番男主和这个剧本上，苏刃选了男主，才剩下这个到了徐恣这儿。

　　苏刃选秀出来的，流量很大，一出来演的就是大ip男主，胡星原本打算让他慢慢转型多拍些正剧，可苏刃不太乐意给人作配，更没那个耐性好好打磨演技，他要出歌，要开演唱会，比起进组更愿意在综艺里蹦跶，也更适合这些。

　　徐恣正经科班出身，演技自然不必多说，重要的是，他是一路给人作配上来的，对于这些反倒没那么计较。

　　这两人各有优点，但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星每天要拿出十二分的经历来应付两人，虽私下早把这两骂成孙子，可该操心的事那是一点都不能少。

　　“你这剧还有几天杀青？”

　　“一星期之内。”

　　“一个礼拜时间太久。”胡星想了想，拿出手机，“明天下戏后，找人给你拍套悬疑风的写真先给制片那边发过去，你以前没拍过这种类型的剧，发过去给他们先定定心。”

　　徐恣嗯一声，懒洋洋看着窗外雪景没太在意。

　　“刚好这有个摄影师前段时间刚合作过，我问问她这几天有时间没。”胡星一个人自言自语，拿手机开始翻微信。

　　季野没说话，扭头欣赏雪景去了。

　　“在哪儿呢...找到了。”

　　铃声响了几秒，然后接通。

　　“喂。”

　　干净女声出来的一瞬间，原本还懒散的青年不知怎么突然回头，眼里还带着些许怀疑，可那边紧跟着传来第二句，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徐恣眼神一下子清明不少。

　　“星姐。”

　　胡星应道：“哎。”

　　徐恣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探身过来十分没礼貌地扒拉了一下经纪人的手机，把屏幕拽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哎！干嘛呢？”胡星扇了他胳膊一把。

　　徐恣没动，任她扇，眼睛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手机。

　　黄昏时的巡海美不胜收，火烧云隆住半边天，十分蛮横地遮住了海天界限，海面碧波荡漾，闭上眼，咸涩的海风也仿佛随之飘散而来。

　　那图像里是徐恣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从小就是在巡海边儿长大的。

　　电话那边人以为胡星问的是自己，停顿一瞬，然后道：“路上开车呢。”

　　比起胡星，徐恣跟手机的距离更近，对面这话就像是对他说的一样，几乎有一瞬间，他差点出声回复了对方。

　　“有事吗星姐？”

　　徐恣若无其事地放开手，又转头看起了窗外。

　　莫名其妙的。

　　胡星瞥了他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问候了几句对面。

　　电话那头也回了几句，胡星才切入正题，“上次你给苏刃拍的写真效果反馈很好，他本人和粉丝都特别满意，这次想跟你继续合作给我带的另一个艺人徐恣也拍一套写真，你看有时间吗季摄。”

　　...沉默。

　　胡星以为那边信号不好，摇了两下手机，"季摄？能听到吗？"

　　手机没显示信号不佳，胡星继续道：“徐恣你应该听过吧，没听过可以网上搜一下照片或者咱们视频面谈都可以，我们这次主要是希望你给他构思一套悬疑风格的...”

　　要求还没说完，那边就打断了她。

　　声音还是那么干净凛利，就是说出的话十分没有温度：“抱歉星姐，最近我工作很满没法腾出时间，你要着急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人。”

　　时间不合适也是没办法，胡星只能道：“也可以啊...”

　　突然，旁边唰的伸出来一个手机。

　　胡星往过一看，徐恣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窗户那边转过身了，举着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坐姿端正表情严肃且举止强硬地将手机放置于她的脸前，大约二十厘米的距离，生怕她看不见上面敲出来的一行小字。

　　问她为什 么 ？

　　什么为什么，人不都说了工作很满嘛。

　　胡星不知道他这时瞎找什么存在感呢，莫名其妙跟有病一样，于是一把把他胳膊推开了。

　　没想到这小子真是有病，她刚推开，下一秒，又唰的把胳膊伸了过来。

　　胡星没搭理他，扭头到另一边去了。

　　徐恣继续骚扰她，胡星啧了一声，呲他。

　　徐恣挺着一张帅脸和她对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动于衷。

　　“怎么了？”

　　“抱歉啊，家里熊孩子捣乱呢…”

　　“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了...嗯嗯...下次再合作...再见。”

　　语音挂断。

　　徐恣这才不情不愿将胳膊伸回来。

　　虽然二十岁刚出头，可胡星还没见过这么幼稚反常的徐恣，心里不由觉得新奇。

　　“干吗呢你，给苏刃拍写真没给你拍吃上醋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最近忙着带苏刃有些没关注你？”

　　徐恣没理她，专心致志地垂头翻自己手机。

　　胡星也不乐意搭理他，去加那边推来的名片了。

　　车内短暂恢复了寂静，只传来崔小汾一上车就开始打呼的小动静。

　　徐恣皱眉，好看的侧脸绷出一道紧致的线条，鲜少出现这么凝重的表情。

　　从电话接通到挂断，他的心绪还没有恢复到平静。

　　这几年来，生活几乎都被工作和学习塞满，以至于好久没听到的嗓音就那么没防备的出现时，他乍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季暖音。

　　真是季暖音啊。

　　跟死人一样悄没声息三年，他最近好长时间都没想起来了，可脑子一被这个名字勾起回忆，就忍不住恨的牙痒痒。

　　他几乎是憋着股气去搜索这个名字，然后弹出来的聊天框里，那个刺眼的巡海黄昏图像不仅出现在第一个，还出现在下面的好几个群聊里。

　　【季家总群】

　　【群英荟萃（无长辈）】

　　徐恣点开聊天框，和她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前几年春节前夕。

　　前年，徐恣问：今年回来吗

　　过了一晚后，中午十二点，对面回：忙，不回了

　　徐恣：好的

　　对面没回。

　　去年，徐恣问：今年该回来了吧

　　还是过了一天，对面回：忙

　　徐恣：好样的

　　估计今年发同样的话，对面直接已读不回。

　　退出，左滑，对话框不显示。

　　徐恣下意识重复起熟悉的动作，然后熄灭屏幕，心烦意乱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因为徐恣十分怕冷，所以车里暖气一直开的很足，其他人在车里热的根本穿不住外衣。

　　胡星聊完工作后，顺便往过看了一眼。

　　徐恣不知何时又重新躺回椅背，闭着眼，整个人沉寂不少，可能是睡着了，连身上毛毯掉地上了都没知觉。

　　胡星捡起来给他盖在身上，也闭眼休整了。

　　……

　　巡大附属医院今天送来了好几起交通事故的病人，医院原本就紧张的床位变得更紧张了。

　　“肩膀这块青紫的厉害，回去拿热水敷一下再擦药，筋还有些扯到了，带个绷带固定一下，还有你这脑袋也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整体没什么大碍，但这两天最好还是别出去工作了，在家好好卧床休息。”

　　“谢谢医生。”

　　“行，床位紧张，也不用留院查看了，家属领完药就可以带病人回去了。”

　　季暖音坐在医院大厅，安静等助理领药回来。

　　助理是临时开了化妆师的车赶过来的，寒冬腊月，朝她跑过来的时候，急出了一脑门的热汗。

　　“暖音姐，地址发我，我送你回家。”

　　季暖音闭眼躺着，窝在后排座位上小小一个，看着都很虚弱，跟平常利落干练的工作狂简直不像一个人。

　　“别回家了小刘，直接去孙胡伟那儿。”

　　碧晟孙董的小孙子十天后结婚，婚礼找的她们公司负责摄影，约的今天去跟新娘新郎商议婚礼的安排。

　　“啊，别了吧姐，您都成这样了。”

　　这事没法往后推，也没法找其他人去。

　　“没事，去旁边酒店开个房，我躺一会就好。”

　　“好吧。”

　　小刘心里由衷感叹，暖音姐挣这么多钱她是一点也不眼红，平时拿命工作也就算了，怎么刚出完车祸还能这么淡定的谈工作呢。

　　“那你躺好啊，我路上开慢点。”

　　“行。”

　　小刘拿着老板的卡，在离孙胡伟别墅最近的豪华酒店开了间套房，老板吃了药就回里间躺着了，她在客厅沙发瘫着，戴耳机刷剧。

　　剧里男主帅的小刘心神荡漾，起劲时更是像条蛆一样扭来扭曲，但全神贯注的同时也没忘记她的倒霉上司，一集刷完了就起身悄悄去里间看一眼，见老板没什么异样，才回来继续看剧。

　　...

　　季暖音睡了整整四个小时，睁眼的时候，房间里黑乎乎的，外面已经黑透了。

　　平躺在床上感受一会，之前那股头晕脑涨的劲儿消失不少，她掀开被子，收着劲儿起身下床。

　　洗漱，换衣服，整理资料。

　　门打开，屋内光线顺着投入客厅，照射出沙发上躺着的人影。

　　小刘抱着抱枕，歪头睡的十分香甜，手机耳机还有脚底的抱枕掉了一地。

　　躺在地毯上的手机还闪着亮光放着剧，这手机还是年末时季暖音给她发的工作奖励，不亏是新手机，十分耐电。

　　季暖音放轻脚步走过去，先把两个抱枕捡起来放另一边沙发，然后又返过来捡手机。

　　她把耳机捡起来放在旁边桌上，另一只手刚碰到手机，屏幕就一晃而过切换到下一个画面。

　　手指滞住。

　　手机没有声音，只能看见里面的少年明媚张扬，意气风发，骑着车从梧桐树阴一路狂奔而下。

　　季暖音保持着那个姿势，垂眸静静看着，然后在镜头切近到少年脸上时，指腹轻轻一按。

　　屏幕熄灭，她利落起身，拿着文件包和电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