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7、第 7 章（新）

　　“哥哥，你觉得我需要的是这个吗？”

　　她垂着眼，笑意吟吟。

　　浮动的光色在她眼里流转。

　　像只刚化人形的精怪，正在引诱第一个遇见的人类，要吸食掉对方的全部。

　　“……你给我下来。”

　　江骁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为什么？”

　　时伽然好像真的不知道原因。

　　她仍然在笑，笑着看他的惊慌失措。

　　“你觉得呢？”

　　江骁扣着她，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用任何力气，像推一块软绵绵的棉花那样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她。

　　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慢。

　　也许是不好着力的缘故。

　　但时伽然并不抵抗，所以令这个推开的动作变得一点也不困难。

　　“我不知道呀，哥哥。”

　　时伽然靠在沙发上，望着他。

　　她那双温柔的眼睛，无论看谁，似乎都带着一股别样的深情，很容易令人生出一种她正在看此生挚爱的错觉。

　　江骁别开眼，声音冷而硬，“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要和异性保持距离？”

　　“教过啊，”时伽然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可是老师没有教过要和哥哥保持距离，需要吗？哥哥。”

　　“哥哥也是异性。”

　　江骁平静地陈述事实。

　　“这样啊。”

　　时伽然好像明白了的样子。

　　有片刻的安静。

　　而后，时伽然歪着头，眼里的笑意慢慢地消散，那些促狭的揶揄里，无声地多了几分认真。

　　“你会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吗？哥哥，你要我这样做吗？避嫌，或者别的。”

　　江骁的呼吸似乎有一下格外明显。

　　他没有回答。

　　电视机里，点播的经典影片《泰坦尼克号》，此刻恰好播放到露丝有了轻生的念头，站在船外，摇摇欲坠。

　　而唯一注意到她的杰克正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察觉到露丝的警惕，他示意自己只是扔掉手里的烟，借此，无声地朝露丝又靠近了些。

　　彼此对视着，中间有一盏白色的灯，为这个冰冷、沉寂的夜色提供了些光亮。

　　这时。

　　杰克看着露丝，说：“不，你不会的。”

　　“……”

　　宽敞空旷的客厅多了些莫名的怪异。

　　江骁侧眸看了她一眼，时伽然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会。”

　　不知道是在纠正还是强调什么，总之江骁这么说。

　　与此同时，巨大的屏幕里，露丝转过头，看着杰克，生气地说：“什么意思，我不会？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

　　“……”

　　“……”

　　沉默几秒。

　　时伽然忽然笑了一声。

　　紧绷的氛围似乎一瞬间松缓了。

　　江骁的唇角也轻轻弯了一下。

　　“小混蛋。”

　　他轻声骂了句，语气却很温和。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刚才的微妙似乎就此散去。

　　片刻。

　　“哥，”时伽然忽然问，“你真的会吗？”

　　她侧过头，看着他。

　　这一次，她没有笑，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像是在认真地确认。

　　江骁回望着她。

　　客厅里的电视声音仿佛消失了，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错，看了许久。

　　这个问题早有答案。

　　而那个答案从很多年前开始存在，在两千多个日夜里反复循环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江骁的唇动了动，似乎正准备回答。

　　时伽然却忽然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他，声音很轻，“算了，我开玩笑的，哥哥。”

　　“……”

　　江骁张开的唇慢慢合上，隔了会儿，“嗯”了声。

　　声音有些闷。

　　昏暗中，一道别样的光亮了起来，有些刺目。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是时伽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有新消息弹出。

　　江骁抬手拿起来，正要递给她，但她在拿电视的遥控器，大约想要换一部影片看，说了句，“你帮我回下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时伽然没有会天天聊天并聊一些见不得人的话题的朋友。

　　唯一可能会跟她聊见不得人的话题的人大约就在这里。

　　不过很可惜，这位还不肯聊。

　　江骁收回手，正要划开屏幕，却听见她又说了句，“可能是群消息吧。”

　　“……你自己回。”

　　他又递给她。

　　时伽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但还是说：“好吧。”

　　她一边伸出手，一边讲：“对了，后天同学聚会，我会晚回来。”

　　“同学聚会？”

　　好像意识到什么，他伸出手的手又拿了回来，“我看看说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主意了，不过时伽然也只是耸了一下肩，“随你。”

　　她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视上，在电影列表里挑选着，大约是按评分排列的，看上去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经典影片。

　　《霸王别姬》、《教父》、《楚门的世界》……

　　时伽然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往下翻找。

　　江骁点进微信，随意扫了一眼。

　　班级群的消息正在问后天什么时候去，地址定在哪里，最晚能待多久之类的问题。

　　而班长正在一一回复。

　　【班长：我们租的两天时间，后天你们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也可以在那边休息，二楼和三楼留给女生，一楼留给男生，房间不多，所以如果要留宿的话，大家可能得挤一挤。】

　　【班长：[定位]】

　　【班长：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带好手机、钱包、钥匙，结伴而行。】

　　【班长：玩得开心。】

　　下面是同学们回复的调侃与表情包，看上去都很期待。

　　江骁抬了下眼，时伽然还在找影片，有点意外地问：“这么多电影都没你感兴趣的？”

　　“唔……”

　　这个问题好像难到她了。

　　“都挺有意义。”

　　江骁随口说了句，然后将群消息的内容转述给她，说完后，一顿，又问：“你要留在那边？你一个人……”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可能是不太放心。

　　时伽然从来到江家以后，就从来没有单独在外面留宿过。

　　“不。”

　　时伽然回答。

　　然后她说：“就是太有意义了。”

　　两个人错频聊着。

　　江骁撑起下颚，可能想看看嫌弃经典影片太有意义的人会挑出什么样的绝世之作。

　　半分钟后。

　　蜡笔小新第四季第五集开始播放，名字叫：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哦。

　　“……”

　　江骁说：“眼光不错。”

　　时伽然被夸得害羞，不好意思地谦虚了句，“还好啦。”

　　江骁懒得理她，正准备把手机熄屏放一边。

　　恰好这时。

　　屏幕左上方多了个（1）。

　　是除了群消息以外的消息。

　　他切出去，一个没有印象的名字。

　　——宋惊舟。

　　他问：后天你来吗？

　　再往上，并没有别的消息记录。

　　可能是原本就不熟，随着更换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没有了，也可能是聊过什么不方便的消息从而删掉了。

　　不过时伽然整个中学时代，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

　　基本排除后者了。

　　但江骁仍旧问了句，“宋惊舟是谁？”

　　看电视看得入迷的人茫然抬头，“谁？”

　　“你高中同学。”

　　江骁提醒。

　　“是吗？”

　　时伽然说：“然后呢？”

　　“……”江骁继续，“他问你后天去不去。”

　　“去。”

　　时伽然很迷茫地问道：“谁啊？”

　　江骁闲道：“你问我。”

　　也是。

　　时伽然收回视线，评价道：“哥，你一点用都没有。”

　　她强调：“一点点都没有。”

　　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江骁冷笑一声，“别没事找抽。”

　　“哦。”

　　江骁低头回消息。

　　字刚敲了一半，时伽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对了，哥，你最近为什么总是熬夜呀？晚上睡不着吗？都在想什么？”

　　“去”被失手按成了“钱”。

　　更倒霉的是，他还手快地发了出去。

　　“……”

　　“睡得着，”江骁没好气道，“睡得像一头死猪，雷劈我身上都醒不了。”

　　“那……”时伽然挠了挠眉毛，“那可能是醒不了了。”

　　江骁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的微信名字多么有含金量。

　　他去点消息撤回。

　　消息撤回的同时，一条新消息在下方弹出。

　　【对方向你转账500元。】

　　——？

　　江骁皱起眉。

　　【宋惊舟：……】

　　【宋惊舟：抱歉。】

　　【宋惊舟：我以为你让我转钱给你。】

　　真有人会平白无故因为一句话给不熟的同学转账？

　　江骁舌尖轻轻顶了一下腮，点了退回，回了个“去”字。

　　以为对话就此结束。

　　却不料。

　　对方又问了一个问题。

　　【宋惊舟：那个，你后天去学校填志愿吗？】

　　“后天你去学校填志愿？”

　　江骁问。

　　“嗯。”

　　【时间：嗯。】

　　【宋惊舟：你是准备报延大吗？】

　　延和大学，国内最顶尖的学府，最有名的王牌专业是物理系，与国外同样顶尖的学校常年保持交换生输送，每到大三开始，符合条件的学生可以申请名额，审批过后会进行两年的交换学习，极个别同学达到那边的成绩要求，可以申请留在那边继续深造学习，类似于保送读研。

　　不过因为名额太少，要求太高，能满足条件的基本是家境十分优渥且成绩格外优异的，所以被神化了。

　　大家戏称为“爱因斯坦培养皿”。

　　不难看出这是一所含金量很高同时报考分数线也很高的学校。

　　考上就能拥有四年在家免喷权福利，甚至可以在老爸头上拉*。

　　不巧。

　　时伽然刚好准备报的就是延大。

　　可惜她的家庭情况应该是不能在老爸头上拉*了。

　　因为时誉也是延大的。

　　他放下手机，不经意地问道：“你和他在学校关系怎么样？”

　　“谁？”

　　时伽然仿佛是鱼的记忆。

　　江骁都不知道她这脑子是怎么考七百多分的。

　　“宋惊舟。”

　　他重复。

　　“谁啊？”

　　“……”江骁忍耐道，“你高中同学。”

　　“哦。”

　　“还好，不太熟。”

　　时伽然好像在回忆。

　　江骁漫不经心地回宋惊舟的消息。

　　【时间：嗯。】

　　刚回复完。

　　他就听见时伽然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问：“表白被拒算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