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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新) ...

  •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阔别已久的绿豆汤又回来了。

      时伽然盯着手边满满一杯的绿豆汤。

      安静片刻。

      她缓慢侧头,看向另一边正在进食的哥哥。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动作略微停顿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并不与她对视。

      时伽然一直盯。

      江骁也一直装作没有看见,默默吃饭。

      足足盯了两分钟。

      “咳。”

      江骁终于出声,放下筷子,取公筷给她夹了一块水煮西兰花,“看什么呢,好好吃饭。”

      时伽然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碗里绿油油的水煮西兰花,鼻子像小猫闻到螺蛳粉一样皱了起来。

      然后她十分嫌弃地夹了起来,迅速地扔进江骁的碗里。

      “……”

      江骁看一眼碗里被退货的西兰花,然后掀起眼皮,看她,语气凉凉,“皮又痒了?”

      “不吃。”

      时伽然罕见地展露出情绪明显的表情。

      与平时装乖卖巧不太一样。

      属于稀有款,并且仅江骁可见。

      不过稀有款,也在江骁这里出现过多次了。

      “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挑食,看看你现在有挑的资格吗?小时候明明过敏反应没那么严重,现在越长大越一发不可收拾,一点光都不能见……”

      他重新给她夹回来,“好好吃饭,不准挑食。”

      时伽然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毛球。

      她两只手捂在碗上方,不让他放进来。

      “……”

      江骁被她这小孩子气的动作弄得有点想笑,“时伽然,你几岁了?”

      “十八岁。”

      时伽然回答。

      “……”

      江骁没好气,“谁问你这个了。”

      “……?”

      时伽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可能觉得自家哥哥脖子上方的那个东西需要进行一些医学上的检查。

      他索性用筷子夹着,喂到她的嘴边。

      见她立刻一副被喂答辩的表情,将头转开。

      “转过来。”

      他用命令的、不由分说的口吻,久违地又摆出了哥哥的姿态,“吃下去,时伽然。”

      “不。”

      她拒绝得很干脆。

      江骁“啧”了一声,在被反复挑战哥哥威严的前提条件下,他的耐心也因为她的不配合而开始告罄。

      “听话。”

      他加重了语气。

      时伽然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

      但脸仍然很嫌弃地皱着。

      “这是西兰花,”江骁深吸一口气,强调,“不是答辩。”

      时伽然说:“那只是你认为的。”

      “……”

      见她还在你有上句我有下句地抬杠,江骁仅剩的耐心也终于消耗完毕,他垂着眼,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下了最后通牒,“确定不吃?”

      “不吃。”

      时伽然完全没有犹豫。

      江骁也很果断地松开手,收回悬在半空许久的筷子,也十分干脆,“可以,那今晚让林姨去给你喷药。”

      话音落下。

      餐厅安静了足足三秒。

      时伽然挡在碗上的两只手放下了,她像街边流浪的小动物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江骁。

      江骁原本冷下来的脸色顿了一下。

      “哥哥,不要。”

      她没有任何修饰地说。

      这样的说话方式很像幼年期的孩子凭借本能阐述需求。

      并不像一个成年人理智、成熟的对话方式。

      江骁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

      时伽然从小就寄人篱下,她比寻常人对距离、尺寸的感知更加敏锐,她从来不会主动越界,做出超越关系的事情,也更不会向不亲近的人无条件地索取、要求什么。

      她会这样做,除非是她想要越界。

      那么,既然她会刻意地维护自己与别人的界限,同样,也会拒绝不想要的接近。

      她一定会有一条清晰的刻度线,将所有人分为三六九等,划分好距离,自己不越界,当然也不会允许别人越界。

      身体的裸露,有时也象征着自己的某一部分被窥见。

      这是极为私密的一件事。

      同时,喷药是一件“需要”。

      再叠加上“无条件”这一点,意味着一旦接受,她就承了别人的情,而只有“有条件”的帮助才代表互不亏欠。

      对时伽然而言,这并不只是单纯的喷药,而是一种对她的“入侵”。

      江骁也意识到,这句话,说重了。

      虽然他原本是想用这句话来威慑时伽然。

      但真的说出口,在他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时,他又后悔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

      他唇抿了一下,神色缓和许多,“只要你不挑食,就不会发生。”

      这一次。

      她很听话,近乎顺从地凑过来,唇微微张开,很配合的样子。

      然而。

      然而。

      江骁悬在半空的手却顿住。

      他垂着眼,与她四目相对,妹妹很乖,乖得不可思议,就像……

      就像……

      在那些大人面前那样。

      温驯得像一只小鹿。

      任人宰割。

      而他,也和那些大人一样。

      固执己见地以“为她好”为由头,强迫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半晌。

      他慢慢放下筷子。

      时伽然有些不明所以,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时,却停了下来,面露迷茫地问:“怎么了,哥哥?”

      他没说话,沉默着。

      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时伽然去捉他的手,有些讨好地讲道:“哥哥,我乖的。”

      她说:“我听话的,哥哥,我会吃,我会听你的,你不要把我丢给别人,好不好?”

      江骁的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而后,他忽然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低头的瞬间,似是无意地吻过她的头发。

      “不管你听不听话,哥哥都不会把你丢给别人。”

      他手臂环过她的后背,下颚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了下来,“我保证。”

      怀里的人似乎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会儿,没有任何的反应。

      江骁说:“是哥哥说错话了,原谅我,行吗?”

      隔了几秒。

      时伽然动了动,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看着他。

      她略微歪了一下头,像是动物对未知生物的观察一般。

      是新奇的。

      “哥哥说错了吗?”

      她问。

      江骁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下,手背指骨紧绷了一瞬。

      而后,他手掌扣在她的手背上,力道很轻,轻到她稍稍用力就可以挣开。

      但她只垂了下眼,却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于是江骁握紧了,不再给她挣脱的机会。

      “别把我当成他们。”

      时伽然无声地望着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这句话。

      他压下来,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说:“别把我关在外面,别用对他们的方式来对哥哥。”

      时伽然笑了起来。

      她眼睛微微弯着,乌眸像是剔透的玻璃珠,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轻声问:“哥哥,我对待他们是什么样的方式?”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伽然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脸,问他:“哥哥,你认为我会这样对待其他人吗?”

      她笑着,指腹去触碰他的脸颊、鼻子、眼睛……最后是唇角。

      却在触碰到之前。

      手腕忽地被抓住。

      江骁终于别开眼,往后退,退到了正常的兄妹距离。

      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祈求,“然然。”

      时伽然唇边的笑意慢慢消散。

      她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她忽然问:“哥哥,你很介意我对你和对别人一样吗?”

      江骁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她,却用问题来回答她的问题,“那你呢?你会介意我对别人和对你一样吗?”

      这个问题从社交上来说堪称送分题。

      因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并不在于“你介意我怎么对待你和别人”,而是“你在意我怎么对待你和别人”吗?

      本质在于“你在意我”吗?

      哪怕仅仅只是客套,也会在亲近的人索取情感的时候回以肯定的答案。

      但时伽然没有。

      她眼睫微微垂着,是正在思考的模样。

      仿佛正在用精密的仪器计算,真的在假设这个如果发生,她会怎么样。

      没有人会用学术上的严苛态度来衡量感情的重量。

      可时伽然就是这样奇怪。

      江骁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许久。

      她似乎是思考好了,抬起头来看着他,十分认真地回答:“介意,哥哥。”

      “非常介意,”她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些隐约的笑意,声音温柔而轻,“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可能会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事情,哥哥。”

      她笑得那样无害,像森林里的小鹿。

      “我可能不会听你的话了,哥哥。”

      她温和地提醒着。

      一句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话。

      江骁紧紧地盯着她,说:“我不会,那你呢?”

      “你也不会吗?”

      “我也不会。”

      时伽然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他的神情却并没有松缓下来,他仍然看着她,隔了几秒,才说:“是以后不会还是从来没有过?”

      时伽然闻言顿了一下,看着他。

      终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核心。

      ——“你把我当成了谁?”

      ——“你真正想要挽留的那个人,是谁?”

      昨晚的问题。

      她没能给出答案。

      因为她并不知道他所提及的事情。

      她不记得自己曾说过那些话,也不记得自己的生命中还曾出现过什么值得她挽留的存在。

      这个问题的两个答案。

      “以后不会”意味着,那一次,她将他当成了别的人,也意味着她仍然向他隐瞒了那个人的存在。

      “从来没有过”意味着她没有将他当成过别的人。

      他真正想要问的,仍然是她不曾给出答案的问题。

      时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重复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过——

      如果哥哥为此而提心吊胆,她不介意告诉他。

      “从来没有过。”

      时伽然微笑着回答,并且给予了一个更为清晰的、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好的答案。

      她说:“哥哥,我只在乎你一个人。”

      “以前是。”

      “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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