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不为你（GL）》暮成雪

23、尾章

　　情暮这一天起得很早。
　　因为昨天没有在燕博那里得到自己要的东西，想找金的时候金也不在了，最近生活中似乎发生了无形的变化，有什么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着，而她敏锐地查觉到了。
　　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伸手去抓，却只是一片空白。
　　就像那天的梦境，只依稀知道很真实，却记不起其中的内容，令人有种无力感。
　　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有这种感觉，然后遇到了唐砂……
　　是了，去找唐砂。
　　情暮出门前看到饭桌上的报纸，原本只是很漫不经心的一瞥，却注意到那被夸张的字体和大幅的照片占据的头版头条。
　　什么时候家里开始有娱乐报纸了？
　　情暮鬼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报纸。
　　这——不是昨天她去参加燕博的宴会上发生的事吗？
　　那件无聊的事。
　　照片很是清晰，正是那女方将酒泼到了男方脸上后的一刻。
　　拍得还真及时啊，角度也佳，竟能看到女方愤怒的脸，和男方不可置信的狼狈与难堪。
　　照片一侧大大地书写着八个大字：

　　金童玉女红酒“释”情

　　情暮往下浏览，却被三个字抓住了眼球——
　　这照片里，这无聊事情的女主角，竟然叫做——颜饰良。
　　饰良、颜饰良……
　　情暮陷入沉吟。
　　啊！
　　情暮的手微微一抖。
　　那日在桂花林里的时候，蓝涛歌不正是提过这个名字吗？
　　……
　　“饰良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
　　“饰良，颜饰良啊！”
　　……
　　在自己说出不认识这个人的时候，蓝涛歌的反应未免太不寻常，仿佛是她的极大痛苦。包括后来金的目光，也有失望……

　　金和蓝涛歌都认识她么？那，她到底是谁？

　　情暮收摄心神继续看下去……
　　故事原本是很简单。前不久刚刚订婚的一双男女，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引发了大问题。
　　但报纸里不单单是以夸张的手笔描写了昨晚的情形——比如情暮就不知道那女方在很多人面前痛哭流涕、破口大骂，除此以外，颜氏公司的问题第一次被迫浮出了水面，于是报纸猜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颜饰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又由于昨天晚上颜饰良是与金妙吟一起进来的，所以金妙吟也被报纸里提到。对于金妙吟、银承、颜饰良三家的公司做了简单介绍后，终于被引发了更多的问题。比如金妙吟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比如颜饰良是否因为帮家里寻找到了更好的帮手——金妙吟，所以才不必顾忌银承这个出轨的未婚夫而如此嚣张放肆……

　　果然，金是认识这个颜饰良的！
　　情暮开始仔细在记忆里搜索，可是每每想到一个点上去，却皆被一道无形的门给挡了回来，这门厚重而富有弹力，无论她如何试探，都被轻柔地化去所有的力道了。
　　但心中有一片空虚却不是假的，如果推开这扇门，也许就能填补了！

　　那么，她想到了什么？她似乎看到唐砂的那双冰绿的眼眸……

　　情暮的手死死地抓住报纸，默想了会儿，松开了手，任报纸落在地上，她却极快地离开了！

　　来到唐砂的诊所，门是关闭的。
　　情暮打开门，有不同的鞋子摆在里面，其中还有一双男鞋，看来唐砂在，也许还有病人在。
　　情暮走过去，一楼的诊室就在眼前，然后她听到声音。
　　“……你的眼睛开始疲倦了……你已睁不开眼了，闭上眼吧……”
　　“……你的手、腿也开始放松了……”
　　”……眼皮发沉……”
　　情暮的脚步停在了门边，唐砂正在给别人治疗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情暮刚想转身上楼梯的动作被定住了。
　　我忘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被我忘了填在心里所以才一直空空荡荡的……
　　可当情暮僵硬地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没有，我没有忘记……”
　　一个男声飘浮着响起，似没有一点抓力，很不经心。
　　情暮身子一虚，轻靠在墙上。她极力地屏住呼吸，不想因为自己的动静而打扰了唐砂的治疗，她，在用催眠术……
　　“……是么，你再好好想想，昨天，你做了什么？上个星期你做了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吗？”
　　昨天……做了什么……上个星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大部分的时候是和她在一起啊，可是，又有哪里不对呢……
　　“……好像……看过电影……和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模样，可以告诉我吗……”
　　女朋友，情暮一边听着里面的对话，一边呆呆地想着……
　　有什么在脑子里挟着风声呼啸而过，爬升、倒退、翻转……
　　情暮顿时有点儿恶心，捂着嘴，她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我的女朋友……很漂亮……我很爱她……”
　　很爱她……很爱她……
　　“……今天你看到她了吗？……”
　　今天你看到她了吗？看到谁……有多久……
　　“……今天……有……”
　　有？没有？
　　“……你认出你的女朋友来了吗？……”
　　认出？没认出？
　　“……我……没认出她……”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失约了……她迟到了……和我前一个女友一样……”
　　失约？迟到？
　　“……所以你选择装做不认她……”
　　选择？谁选择？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是故意？
　　“……那为什么……”
　　为什么？
　　“……脑袋里不由自由的……就……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不由自主？
　　“……好…… 现在我数一、二、三，听到我的响指……就醒过来……”
　　“一！”
　　情暮站了起来。
　　“二！”
　　情暮没有上楼。
　　“三！”
　　随着一声响指，情暮走出了诊所。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只是随着唐砂的引导，记起了她极为陌生的东西。
　　摩天轮，巨大的摩天轮！
　　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那个圈，每天都缓缓地转着，载着不同的人，看着相同的风景，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圆。
　　她要去寻找摩天轮！她知道在哪里，却从没有停下来好好地看看它。
　　摩天轮下，在空中翻转的云霄飞车……
　　像被什么所牵引着……

　　唐砂结束了她的催眠。
　　眼前的这个男孩，有些像是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不同的是那电影里的男主角是每天都忘了自己爱的人，而眼前的，只会选择在自己伤心失望时忘记。
　　忘记是什么？给人笑还是给人泪？
　　送他来的女孩哭得像个泪人，他的回忆，要找回。
　　而情暮呢？唐砂一时有些失神，她转头看向大门，门是虚掩着。
　　唐砂一惊，过来仔细查看，她可是锁好了门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
　　唐砂皱眉，为什么情暮来了，不打招呼又走了呢？
　　“唐医生……”身后男孩站在那儿。
　　“你可以先回去了，”唐砂打开门，微微笑着，“下个星期再来一次，在这之前，请你的女朋友过来一下。”
　　“我的病……很严重吗？”
　　“不是……”唐砂安慰道，“只是有些伤疤好得比较慢罢了！”
　　“唐医生……”唐砂的话显然触动了男孩的心，很是受动的样子。

　　看着男孩离开，唐砂靠在门边：“只是有些伤疤好得比较慢……吗？”
　　发了一会儿呆，唐砂回身刚想关门，被两声喇叭给叫住了。
　　一辆小车停在了眼前，车门打开，下来的人居然是蓝涛歌。
　　蓝涛歌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对她挥了下手：“唐医生，是我，蓝涛歌。”
　　“蓝……涛歌？”唐砂奇怪，而另一边的车门也被打开了，下来的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
　　是颜饰良。
　　饰良一脸的平静，在看到她的时候！
　　“你们怎么来了？”
　　唐砂让开身子，见颜饰良就这样看也不看她地走进来，然后对同样倚在门边的蓝涛歌说。
　　“没想到你会把诊所开在这里，真难找。”蓝涛歌笑了笑。
　　唐砂无言，然后也笑了笑。她掉头一看，颜饰良正在一楼四处乱转，一点也不忌讳她这个主人。然后，在她准备上楼时，唐砂才说话了：“情暮没有在这儿，你不用找了。”
　　随着唐砂的话，饰良果真停住了步子。
　　当唐砂这时看饰良时，才发觉她有脸有些憔悴。她轻轻扬眉，总算是知道她们来是要干什么。

　　饰良的确是来找情暮的。
　　说起来，昨晚上的故事还没有完。
　　和银承在宴会厅前分手以后，饰良没有回家，而是被金带到了自己家里。
　　蓝涛歌在那儿等着，见到的饰良简直没有生气。
　　在从金那得知她已经见过对她陌生的情暮后，蓝涛歌也为她心痛，原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颜父的电话打了过来。
　　据说银承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饰良解除婚约了，颜父当然着急，一听说女儿被金总带走了，便立即找来。
　　而颜父一切的话题，都被金的一句话给堵死。
　　金问他，你要和我们金家合作吗？
　　于是金把问题全盘接管，饰良得知后，带着泪，笑着睡了。

　　但是，她没有办法忘了情暮看她的眼神，她的眼神虽然一向冰冷，可是于她，却蕴涵着浓浓的深情。至此她才更深切的知道，忘记她之前的情暮，多么难得，她曾是多么愚蠢，把最爱她的人，推在了门外。
　　不过老爷待她还是不薄的，她不是前世的锦媛，将自己搁置在不可挽回的境地里，她就将是自由身，这样，就能与情暮站在一起。

　　如此一来，她怎么睡得好觉？
　　所以饰良第二天一睁眼，便想要去找情暮了。
　　金因为有事不能陪她，蓝涛歌却不放心。两个人先是去了情暮家里，得知她已经走了，不死心的到了“静默茶坊”，也没有她来过的消息，最后，她们想到了唐砂。
　　问金要了唐砂的地址，她们就奔这里来了。

　　但是唐砂刚才说，情暮不在这里。

　　饰良并没有什么话要跟唐砂说，如果愿意，她并不想多看她一眼。
　　也正是因为对唐砂没有好感，心中油然而生的不信任使饰良独自上楼四处都查看了个遍，这才相信她没有把情暮藏在这儿。
　　就在饰良准备要走的时候，唐砂拉住了她。
　　“干什么？”饰良回眸，目光冷淡。
　　“你要回头了吗？”
　　饰良微怔。
　　“是你亲手将她从你身边推开，没想到你竟然又想要回头。”唐砂的声音里有点儿叹息，但更多的是一种嘲讽。
　　“正是因为是我亲手将她推开，所以才要亲手将她拉回来。”饰良并不受她影响，而是坚定地道。
　　“你已经将她推开了，怎么还敢奢望她还会回过头来爱你？”唐砂的声音有些紧了。镜片后眸光的闪烁也犀利起来。
　　“那是我和情暮的事。”饰良淡淡地顶回来。
　　唐砂似遭一棒。
　　是的，那是颜饰良和情暮之间的事，看起来根本没有她插入的余地。
　　但她就是做了，现在已经不是颜饰良和情暮，而是颜饰良、情暮还有她。
　　“可是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不少。”唐砂突然莫明其妙地道。
　　“你知道我们什么事？”饰良挑起唇角，微微一笑。
　　“碧乔和锦媛，你说够不够？”唐砂靠近饰良，与她错肩而站，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吐出这些话来。
　　饰良这才惊讶了，她没想到——
　　唐砂退后些身子，见到饰良的脸色后，终有一点胜利的感觉。
　　“你知道？”饰良重复念道，“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唐砂点点头。
　　“那又如何？”饰良再度笑了，“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情暮？还是你以为你知道了就可以威胁我放弃情暮？”
　　“她不爱你，她爱的是另一个人。”唐砂迅速地接过她的话，给予她重头一击。
　　“她爱的那个人，现在就是我。”饰良仍然笑着，扫过一眼完全听不懂的蓝涛歌，“你以为你这样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无论我之前失去的是什么记忆，我就是我。无论情暮现在失去了什么记忆，她仍是她。她找到我，是因为我身上有她所喜欢的气息，所以我们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相遇——陌生的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因为这样才相爱的吗？你怎么知道她爱的不是现在的我？”
　　饰良的一番话罢，唐砂竟险些被打倒。饰良的话越说越激动，越说脸上的神采越动人，刚才的憔悴不翼而飞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完完全全在爱着并被爱着的女人。
　　“你还没有遇到情暮吧？她已经忘了你了，如果她现在站在你的面前，你就没办法说出这些话来。”唐砂咬咬牙，做最后一搏。
　　“你太小看情暮，也太小看我了！”饰良轻缓着刚才语气冲动后的喘息，然后笑问：“你知道，情暮是怎么让我恢复失去的记忆的吗？”
　　唐砂愣住。
　　饰良继而道：“我是如何记起她的，她就可以同样记起我，难道你的催眠术，还能强过孟婆汤、奈何桥？”
　　唐砂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再见——”饰良冷眼看着唐砂的崩溃，然后转身。
　　在经过蓝涛歌的时候，她抬起头，透过蓝涛歌看到天空蓝得极美：“到了这儿，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找，我现在就去。”
　　“很远么？我可以送你。”蓝涛歌的确不明白刚才饰良和唐砂的一段对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转而一想，也许，饰良之前真的经历过很大的祸事，大概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所以才说到什么孟婆汤，奈何桥的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过去，”饰良回头扫了唐砂一眼，“你留下来吧。”

　　蓝涛歌轻叹口气。

　　饰良走了。

　　蓝涛歌突然想起一句话，不记得是谁说过的，大概的意思是：爱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在错误的时间在错误的环境中用错误的方式去爱一个人，其结果，非死即伤！

　　既然唐砂本身都受了伤，于是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因为爱这个理由，似乎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不过对于饰良来说，却是最不可以原谅。

　　对于一直处于旁观的蓝涛歌，其实是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了。
　　她看到唐砂一直还在发着呆，于是回到车子里提出了一瓶红酒。
　　这瓶红酒是临走前金交给她的，也许用得着，也许用不着。

　　离开唐砂诊所的饰良要去哪儿？
　　她只是从自己的话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游乐园。
　　那是今生的她与情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第一次，总是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吧，因为猝不及防，所以而深植脑海。

　　“……是因为我身上有她所喜欢的气息，所以我们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相遇——陌生的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因为这样才相爱的吗？……”

　　是的，她与情暮，就是这样。

　　伸手拦了一张车，饰良更加急切起来，心都似乎被拧疼了，只是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一个一个的红灯，让她安静不下来。
　　然后，在又一个红灯面前，她看到一家店。
　　是肯德基。
　　似乎很久以久，她交过一个男朋友，就是在肯德基里分得手……
　　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么远的事呢？饰良摇了摇头，愣愣地望着窗外。
　　前面人群正在左右穿梭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身灰白灰白的、修长的身影。

　　饰良不可置信地扑近窗子，两眼瞪得不能再大。是她，是情暮，情暮就在车的外面，从斑马线的这一边，走向那一边。

　　即使是远的，也分明能感觉她静默的眉眼；冷峻的唇角；一头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摇……

　　“开门、开门，我要下车！”饰良急嚷起来。
　　“这里不可以！”司机嘟囔了一声，便看到红灯变了，立即惯性地开了出去。
　　“我要下车，靠边，我要下车。”饰良努力回头张望，可惜受了车身的阻碍，刚过去的人流又多，看不真切。
　　于是司机在刚过斑马线后停下车来，饰良匆忙地扔下钱便冲出了车。
　　一回头，人群已散去，而车流就在眼前。可是饰良顾不得这么多，她满心的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追上去，情暮会不见的，会不见的……

　　仿佛从人群中抓住了什么，于她似是生命中的那根最重要的稻草！

　　“情暮——”
　　饰良扬声大喊，向着马路对面冲了过去。

　　她的眼中没有别的什么的存在……
　　她忘了她要穿梭的是车辆疾驶的马路上……
　　天似乎一下就暗了，乌云用它铅似的力量整片整片地压了下来……

　　走在马路对面的情暮抬头看了看天，驻步停留了一下，原本金灿的阳光不知何时隐匿了，身边的风声里夹杂着什么的悲鸣……

　　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情暮木然地回头，马路中间已经一团乱，几辆车正热烈地亲吻着……

　　但这与她无关，她要去那摩天轮那里，寻找，或者等待她的命运……

　　情暮缓缓地转回身，与身边都赶着去看热闹的人的表情完全相反。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已能见到那天空中巨大的圆……

　　情暮，下一个轮回，我们能不能再相遇……

　　（完）

　　————————我是第一次出现的分割线————————

　　如果就这样完，大概我要被骂死了，继续继续，以上完全是出自我没有虐成的臆想……

　　离开唐砂诊所的饰良要去哪儿？
　　她只是从自己的话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游乐园。
　　那是今生的她与情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第一次，总是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吧，因为猝不及防，所以而深植脑海。

　　“……是因为我身上有她所喜欢的气息，所以我们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相遇——陌生的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因为这样才相爱的吗？……”

　　是的，她与情暮，就是这样。

　　伸手拦了一张车，饰良更加急切起来，心都似乎被拧疼了，只是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一个一个的红灯，让她安静不下来。
　　然后，在又一个红灯面前，她看到一家店。
　　是肯德基。
　　似乎很久以久，她交过一个男朋友，就是在肯德基里分得手……
　　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么远的事呢？饰良摇了摇头，愣愣地望着窗外。
　　前面人群正在左右穿梭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身灰白灰白的、修长的身影。

　　饰良不可置信地扑近窗子，两眼瞪得不能再大。是她，是情暮，情暮就在车的外面，从斑马线的这一边，走向那一边。

　　即使是远的，也分明能看见她静默的眉眼；冷峻的唇角；一头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摇……

　　“开门、开门，我要下车！”饰良急嚷起来。
　　“这里不可以！”司机嘟囔了一声，便看到红灯变了，立即惯性地开了出去。
　　“我要下车，靠边，我要下车。”饰良努力回头张望，可惜受了车身的阻碍，刚过去的人流又多，看不真切。
　　于是司机在刚过斑马线后停下车来，饰良匆忙地扔下钱便冲出了车。
　　一回头，人群已散去，而车流就在眼前。可是饰良顾不得这么多，她满心的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追上去，情暮会不见的，会不见的……

　　情暮，她去哪里？

　　饰良突然不躁动了，她愣愣地看着情暮消失的方向，一把捂住了嘴。
　　不然，她会哭出声音来的。
　　情暮的方向，就是游乐园的方向……

　　车流一会儿都过了，饰良没有追过去。
　　又一会儿，对面的绿灯亮了起来！
　　饰良慢慢地走过去，不用急，情暮在那里等着她！
　　是的，不用急！
　　可是呵，她还是忍不住发足奔跑起来。

　　一直追，一直追……

　　近了……更近了……

　　就在眼前。

　　情暮的背影，就在眼前。

　　消瘦的，挺拔的，带着她惯有的风情。

　　当初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情暮是不是也这样一直跟着她？不然，她们怎么会那么巧的在游乐园里的云霄飞车前相遇？
　　她是不是也在前面的那个红灯处一眼就认出了她，然后像自己一样，强忍着心里的痛与感激。
　　你是否感激老天让我们再相遇？
　　我，满心，深深的感激！

　　过了立交桥，可以看到那巨大的摩天轮了。
　　然后到了游乐园。

　　情暮站在外面仰头一直看着。
　　饰良在她身后不远处，也抬头看着。

　　然后，情暮买票。
　　接着，饰良也买了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云霄飞车前。

　　情暮看着那翻转的轨迹，而身前的栏杆轻动了下，情暮转头，看到了饰良。
　　饰良在刹那停止了呼吸，而情暮的目光，依然冷淡。
　　如此之近了，却正因为如此之近了，内心才如此之绝望。
　　当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绝望？

　　情暮看着这个女人，然后发现很不可思议的一点，她一定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不然，不会三番五次的与她有交集。

　　她，昨天宴会上的短暂焦点，今天报纸上的头条人物——颜饰良，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更为什么？她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仿佛自己再不理她，泪水随时夺眶而出？
　　于是情暮动了动唇，吐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吐出的字音：“嗨！”
　　饰良倏地一震，泪水跌落：“嗨。”
　　情暮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引得她哭了。
　　“我心情一但不好，就喜欢上这来。刺激一下，就什么都忘了。”饰良抬头望着安静的飞车，一边擦着眼泪说笑着说，“不过我最近变了，心情若是很好，也会来刺激一下。”
　　情暮并不言语，她本不是多话的人，何况她还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心情很好，”饰良掉回头来看她，嫣然一笑，“想找一个伴陪我去玩。”
　　情暮轻轻地摩着手里的票。
　　“可不可以陪我？”虽然笑着，泪却还是在滑落，饰良轻声地问。
　　情暮的手一顿：“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
　　饰良微愣，然后伸出手，一把握住情暮的：“那你也不要再寂寞！”

　　眼泪也罢，寂寞也罢，是不是都可以不要了？！

　　饰良拉着情暮，坚定地迈向了云霄飞车的楼梯。

　　而被饰良拉着的情暮，却被她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和上次一样，替情暮拉下了安全扣，该固定的也都固定了，最后再握住她的一只手：“飞上天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情暮想了想：“想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边。”

　　饰良笑了，泪止住了，而工作人员按动了开关。
　　飞车和往常一样徐徐开动，慢慢向高空爬去。
　　又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也还可以感觉到轻风拂过自己的脸庞。

　　“情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情暮看着她，并没有想要问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自己现在不是也知道她的名字吗？

　　“想知道吗？”饰良的脸凑过来，带着几分红晕，几分美艳。

　　“为什么！”情暮静静地由她，似是借以掩饰内心跳动的剧烈。

　　飞车开始倒退了，一切安静地感觉不到变数。

　　但不适感立即奔涌而来，不受地心引力的翻滚旋转……

　　一切就像扭曲了时空，身后有巨大的黑洞，将自己吸咐过去——

　　而唯一记得的，是在快失去意识前，一种柔软的触觉。

　　抵唇。

　　吻，叫醒你我唯一的那个契机！

　　已经泄光的流沙突然之间完全倒回了。
　　已经失去的记忆连同之前的梦境，完全记起并真实了。

　　浓雾背后，肌肤相对的温情……

　　桂花香里，彼此虔诚的誓约……

　　“两情若在久长时，只盼在朝朝暮暮——”

　　唇在唇边，风声在耳边。

　　风声里，有一个声音，或者是两个……

　　她听见锦媛说：对不起！
　　她听见饰良说：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完）

　　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