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天裳

5、韩月下

　　师傅叫我月下，她说我是草木的精灵，来自天地之间，我有着比神仙还要美好的样貌，因为，那来自万物之美。我记事起，我便是现在这样，没有长大，没有变老，永远的20岁，可是师父已经很老很老了，她已经陪了我50年了。
　　我从未见过山谷外面的世界，因为师父不允许我离开半步。一开始我还偷偷跑出去，偷看山谷外的人们生活，是我最大的乐趣，好奇，甚至羡慕。
　　我第一次和他们说话，是40年前，一个小家伙胖胖的，矮墩墩的，似乎走迷路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我心里一软，走到他身边，却不知该怎么办，可是这个胖小子一看到我，就呆掉了，连哭都忘了，嘴里嚷着：“爹，我看见仙女姐姐了。”我笑着回他：“姐姐可不是仙女哦。”说罢，抱起小胖子像树林外飞去，他好重，还好并不远，落在村门口的林子里对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好么，姐姐以后来看你。”“姐姐，你住哪？”“山谷里，不要乱闯哦。再见。”
　　我想我忘了，童言无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信守诺言，没过多久，山谷外面的村庄都在谣传，山谷里住着神仙。从那以后，时不时就有人闯入山谷求医问药，还有人想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神仙。我看着好笑，每次都偷偷的让他们走弯路，进不去山谷，这些人倒也不甚执着，见没办法也就作罢。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好心的帮那些人徘徊在山谷外，却见到一个已经没气了的孩子，孩子的爹娘抱着这个已经不在了的孩子边哭边往山谷走，我好心为他们的孩子续命，并未发现异常，突然孩子的爹大喊一声：“不，不，不可能！”面目狰狞的指着我，“鬼啊，你怎么还这么年轻，20年前你就这般年轻，现在还是这样，你这妖怪！”说完，孩子也不要了，撒腿就跑，孩子的娘也傻了眼，跟着也跑了。
　　我看着施着一半法的孩子，心底一片凄然。“你爹娘不要你了，可怜的孩子，去吧。”轻轻放下孩子，为他施法清洗干净换了套整洁的衣服立了坟，学着外面的人写了碑。
　　可怕的事发生了，那孩子的父母跑到半路回转回来要抱走孩子，结果却发现了孩子的墓，悲痛之余愤怒的诅咒着，痛骂着，回去就纠集村名杀进谷里，打着讨伐妖女的旗号。
　　我问师父，孩子的死与我无关，送来的时候已是断了气的，他们如果不自私的跑掉，孩子现在恐怕已经被我救活了，为何他们要责怪与我。
　　师父已是老态龙钟，坐在蒲团上打坐。半响，只说了最后一句：“一切皆有因，因果循环，孩子，世俗，你了解的还是太少了，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现身，不若，为师就是死也难瞑目。”
　　我一时不解，只是当我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随着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站在屋旁的树上隐了身形，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一群村民，男男女女，有老有少，手中举着火把，提着煤油，浩浩荡荡的循着路走到了屋子前，一群人喊着，烧死妖女之类的话，我才明白，他们要烧我的房子。
　　心中一急，师父还在打坐，立刻闪身来到房中，外面已是乌泱泱的一片人，人们开始用桶里的油泼房子了，“师父，徒儿带您离开这里，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师父微睁着眼，冲我摇摇头，我知道，她在提醒我答应她的事。
　　我急的眼泪都下来了，火光已经烧进了屋子，烟熏的人喘不上气，师父已经昏死过去，我站在一旁束手无策，我知道，如果我不遵守诺言，师父会恨我一辈子。
　　我的身边一片火海，即便施法了，我的衣服还是沾染上了点点火星，冷静下来我明白师父的用意，今日便是她的大限，她临死也愿为我铺好未来的路，让人们以为我死了，从此能安稳生活。
　　只是，师父，徒儿恐怕要违背誓言了，对不起。
　　我的心里很苦很苦，一直以来的寂寞，误解，怨恨压的我已是不堪重负，如今我要把这一切都还给这些愚昧的凡人。我没做错任何事，你们却如此待我，不可留！
　　黑夜里，火光冲天，我站在已经巍巍可及的屋顶，围绕着火焰，冷冷的看着他们，下面的人也发现了我，有人喊着，妖女在那，就是她杀了我的孩子，烧死他！还有人附和着，张三家生了3个孩子了都活不过3岁，一定是妖女吃人！烧死她！我家前天牛丢了，妖女，一定是你干的！
　　看着这些愚蠢的人，想想我可怜的师父，她本该安静祥和的走，却被你们这样烧死，我要你们陪葬！
　　纤手一挥，狂风骤起，火焰顺着风的方向扑向村民，一时间，求救声，辱骂声，呼喊声融在一起，一个孩子被自顾自逃命的爹娘扔下，一个人在火里打滚，哭喊声惊醒了我。我在做什么！
　　飞身下去，一个闪现来到孩子身边扑灭了火焰却只看到了干瘪瘪的小小的尸体。
　　我崩溃了，悔恨，内疚充斥了我的内心，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愚昧，他们仅是凡人，我造的孽啊。。。。。。。
　　从此再也没有人来过山谷，月华村一夜间死了182口，无一幸存，有人说是山洪暴发，也有人说是瘟疫，总之没有人愿意再来这里。
　　而我，房子修葺完毕，这些人的尸体我一一安葬，屋后的空地上，埋着一个182人的坟墓，和一个师父的墓碑，因为经过这场大火她老人家什么都没留下。
　　为了赎罪，我用我的血在山谷中种植了无数珍惜草药，每日与药草为伴也不觉寂寞。
　　十多年过去了，月华村又有了新的村民，一个穷困潦倒的老汉带着他的小孙子，听他们交谈应该是从800里外的什么地方来投亲戚的，爷俩要饭走了2年才到，来了才发现，村子早已成废墟，终究不愿再走，就住了下来。
　　看他们可怜，我吸取教训变换成一个采药的年轻男子来到他们家：“老先生，在下寒月，常年随家父在这山谷采药，可惜家父年前病逝了，我一个人采药，还要去城里出售转为现银着实难办啊，常常路途中就误了药草成熟的时间，老先生可否帮帮在下？”
　　老头一看，乐呵呵的答应了，说着：“老汉我正愁没法生计呢，韩先生可是救命菩萨啊，城里路我熟，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那好，我这有马车，老先生还是不要嫌寒酸收下吧，出售的钱我们55开，至于卖多少老先生自己拿捏吧，每半月我给老先生送药草，也就麻烦先生半月一跑了。”
　　“好说好说，老汉年轻时也读过两天书，钱数还是理的清的，承蒙韩先生不嫌弃，还送我们马车，减少了步行之苦，实在是感激啊。”
　　说罢，便邀请我晚上留下吃饭，我笑着回绝了，只是嘱咐他，世道不好，务要告诉他人药草来源，小心断了你我财路，更要小心被人跟踪盯上财物，留下一些普通药草，说是半月后再来，顺便结账。
　　回到谷里，我笑着，这草药种了如果不能医人，就是普通的花草，钱财我并无兴趣，在这谷里也没有用的到的地方，只是不这样势力一些，怕是难以让人信服，罢了罢了，只要我随着时间变老，一切没问题。
　　没有想到的是，20年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也已是一个满头白鬓的中年人的样子，老汉已经不在了，现在他的孙子继续经营我们的生意，废墟早已不在，不少人听说这里有药草也纷纷搬来，虽然山谷中有不少珍惜药草，可惜我都用结界保护起来了，这些可是我的心血，不能任由他们糟蹋。突然有一天，宋坚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不巧的是，那天正是我送药草的日子。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不曾接触过除了这厚道的两祖孙外的任何人。
　　“韩叔，进来啊，站那干嘛：”小院子早已不见，这小子现在卖药卖的黑了，赚了不少钱。
　　“哦。”我磨磨蹭蹭的走进屋子，只见那人原本坐在那里低头喝茶，现在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我，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让我的心紧张起来，原来这世上，男人也能生的这么美，就算我恢复女身，与他，也是伯仲之间吧。
　　“侄儿，这是？”
　　“韩叔，我来介绍，这是金先生，我爷爷当年就是一直与他家做生意，直到今天，一直以来也是金先生家再为咱们保密，不然哪能这么太平。慕名而来的人还能只有这几户么？”
　　见我没话，宋坚也习惯了，从小他就不见我多说过几个字。倒是那个男人，依旧看着我，嘴角噙着微笑，我的心毛了。

作者有话说

　　阿门，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