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好》沈别书

7、小美好

　　总有一些人会出现你的人生中。
　　左右你，
　　影响你，
　　放弃你，
　　但仍有人以你为傲。

　　就好比，一枚贝壳。
　　甚至还可以是鲨鱼。

　　贝壳附上藻绿色苔藓，喜欢它的人总会把它冲洗干净，由此，它变成了闪亮的宝石。

　　鲨鱼的尖齿，血腥，但它只生活在海底深处，安安静静，做一场若生的梦。

　　而梁恩景住院的原因是因为他自杀了。

　　当周呈发现的时候，昏倒的不止是他，还有他外婆。

　　洁白的衬衫，干净的脸颊，止不住血的手腕，顺着水往下流，染红了整个浴缸。

　　第一次自杀他好像没有经验，小刀没有割到大动脉，刺痛让他抬不起手腕，血流的多了让他嘴唇发白喊不出那句：“救我……”

　　周呈赶到时，手上还带有新鲜泥土的泥印，他现在不动他，他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撕开自己的白色背心，死死缠住梁恩景流血的部位，闷声说：“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啊？”
　　他被气笑了，“你是想让我死吗？”

　　“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周呈眼神红肿，颓丧的看着他，欲言难止。
　　心道：你怎么就是不知道考虑一下我呢……

　　周呈通红的双眼始终倔强的没流泪，他颤着起身，摇摇晃晃的抬起胳膊，接着拿起手机，刚拿起来手机又掉地上，他又弯腰去捡，最后却拨错了消防员的号，他难受的想把手机摔在墙上，但看向梁恩景，他又不忍。

　　救护车一会儿就到，周呈竟然抽起了烟。
　　他拿起烟，打火机“咔嚓”一声喷射火焰，把香烟点燃，周呈自倚门边自顾自抽了起来。

　　半晌，他问浴缸里的少年，玩笑道：“来一根？”

　　躺在浴缸的梁恩景无奈闭眸。

　　“抽烟也会死，你多抽点就会了，一天五十包，你不死阎王爷也得来收你，急什么。”
　　“梁恩景，你总是这么自私。”

　　梁恩景依旧沉默不语。

　　“干妈去世，你以为难过的只有你吗？”

　　此时此刻，两个少年默契的相视一眼。

　　周呈其实没说什么重话，他好像已经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当时只说了句：“下次你想死，让我弄死，咱俩一起死，这样不好吗？”
　　“哥。”

　　梁恩景自杀那一天，差点销毁两个少年一生一次仅有的少年时代。

　　在高一开学的前三个月，梁恩景在一家便利店打工，李曼珠忽然吞药自杀，梁恩景听到这个消息，他晕了过去。
　　李曼珠走之前，她把梁恩景托付给他外婆，外婆不知道李曼珠叮嘱有什么用意，权当是妈妈对儿子的关爱。
　　李曼珠想给梁恩景写点什么，可拿起笔却不知如何言说，思来想去，不如钱自在，于是就为梁恩景留下一栋别墅。

　　一栋房子，未来几年可能会降价。

　　但别墅不会，因为有梁伟。

　　梁家会一直照顾梁恩景的，李曼珠到死都是这样想的，谁让梁伟出轨的对象是男人？

　　这些年，梁伟倒也没有真的不管她，可能是看在他妈面子的份上。
　　每年都会偷偷给李曼珠寄一笔钱，当作抚养梁恩景的费用，只不过这些钱李曼珠没有动，存了起来，留给梁恩景。

　　迄今为止，李曼珠都没有忘记梁伟对自己的伤害。
　　女人的感伤到男人那里变成了矫情。

　　可她依旧很爱他。

　　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准，他在你面前，给你钱给你爱，给你身份，最后闹到离婚的地步曾经你们也想爱过，你知道他把疼爱全部留了你，所以你不会知道他心里还会有别人。

　　不过以后都不会再好了。

　　她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特别是梁恩景。

　　“嘶～”钢笔的尖头不小心划破少女胳膊上一小块皮肤，突然来的酸热感涌向心头，钢笔等划痕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这让少女不由得浅皱了一下眉。

　　她微微往后望。

　　那人依旧没来。

　　在他的桌子上散乱着一些课本与本子，旁边并没有人与他做同桌，所以窗户也不会有人记得关，导致一些碎叶不由自主地吻上他的桌面。
　　少女起身朝后走去，小心翼翼把窗户关闭，胳膊伸出窗外的那一瞬，同时也准备隐藏自己的心匣。

　　已经将近三个星期，梁恩景都没有来上课。

　　夏霖之不知道他自杀的事，以为他只是有点感冒。
　　她一直想着一件事，她想着他没有拒绝自己，那么可能会来上课。

　　她心思凝重，周呈说的话历历在目。

　　一步破万。
　　简直是异想天开。

　　高中的课程枯燥乏味。

　　少女背着书包，晚自习上的她精疲力尽，高中生活每天就是跑操，上课，做题，吃饭，睡觉。
　　她捏着水瓶，走在夕阳斜照的大街上，她还不想回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家，只是一间屋子。

　　她正想着，此时铃声响起，她明白这是住校生要就寝的信号。

　　她看着西侧宿舍楼灯光同时熄灭，时间在提醒她，再不走，就赶不上夏县的末班车了。

　　夏霖之紧忙朝车站跑去，公交车内灯光昏暗，几只小飞虫在车灯面前兜转。
　　九点了这个点车上也没有几个人。她隐隐约约看到车后座的某个角落有个少年倾靠在车窗旁，夏霖之看不清她的脸，也不好奇，径直的坐在了离他还有几个空座的前面。

　　角落里的少年注意到面前少女的动作，但也只是匆匆望一眼便又沉沉睡去。

　　少女打开车窗，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薄荷香灌进少年的鼻息，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她，没有看到全面，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侧脸，令人神往。

　　她和他穿着同一件校服，两人的精神却是相差甚矣。她每天貌似都很有活力，因为每天的发型都不一样。

　　每天都很漂亮。

　　而今天，却是一个乖张的低马尾，别了一个奶黄色的贝壳发卡。

　　但他却不行。

　　夏霖之口中含着薄荷糖，脑子却想着最近她看的一部电影，那是一部让她以最单纯的灵魂去抓住爱情的尾影。

　　电影整片都在讲：“Sometimes, love isn't a fireworks. Sometimes, love just comes softly。”

　　整部片子没有轰轰烈烈的表达，更多的是对爱的鼓动。
　　电影似乎不只是在讲述爱情，刚可贵的还有亲情，两者交织，与心脏发生共鸣。

　　爱不只是轰轰烈烈，细水流长也是爱。

　　半个小时后，夏霖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很自然，她坐车最多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她必定会吐，此时公交车停下，车内广播响起：【夏县到了，本站共下车1人，请乘客带好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每天的日子过的很枯燥，像流水线上的工作。

　　夏霖之背着个书包蹦蹦跳跳的下了车，她很臭美，公交车即将要开走的间隙她还对着车身阴影理了理刘海，随意的往上一瞥，冷不冽的对上一双眼睛。

　　他看她在臭美，竟有那么一瞬觉得她很可爱。

　　而她，看见他的一刹那，忘记了自己的飞掉的刘海。
　　与她对视的这双眼睛，彻底结束了她这么多天左思右想的日子。

　　她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他……

　　觉得像梦。

　　少年抿唇，紧忙拉紧窗帘，公交车司机此时也恰巧地把车开走。

　　车站的黄色暖灯打在少女的发丝上，她还没有处理好心脏的跳动，连手都是颤抖的，今天一切的枯燥都在此时此刻有趣了起来。
　　女孩捂了捂自己的脸……

　　小声道：“好烫……”

　　公交车把两人的渐渐距离拉远，却也挡不住两颗心在悄悄接近。

　　今晚的夏霖之异常的开心。
　　她回到家扑倒在床上，紧接着又坐在椅子上，然后又趴在桌子上，窗户旁一盆个粉色的花盆养着一株超微月季花。

　　月季花将才才被浇过水，花叶上的水珠此时此刻一滴一滴往下落，正好击中女孩的少女心事。

　　而在另一头的少年，车停到了望都，他下了车，走到一个小胡同，小胡同的尽头是一家宠物店，店内装修很温馨，他在那里买了一只被抛弃的猫。

　　黑白相见的奶牛猫。

　　他抱着猫走出宠物店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少女眼眸里的细闪。

　　好想……抱一下。

　　“想什么呢……”他在心里这样警告自己。

　　他垂眸看着猫，捏了捏猫咪的耳朵，嘴角扯笑，忽地问：“应该叫你警官，”后又若有所思，“还是宝宝？”

　　奶牛猫：“喵～”

　　他真的是在问猫吗？

　　**

　　隔日，周五。

　　学校规定，上两周休四天。

　　班里面今天早上像炸了锅一样，纷纷释放了自己的本性。

　　“一大早就这么兴奋啊。”学委边收作业边问。

　　“今天去一下啊。”混子李放朝那人挤眉弄眼。

　　学委放眼望去，是混搭团的蔡强。

　　狐朋狗友蔡强给李放一个手势：“兄弟你懂我。”

　　“吃的带多点，他妈网吧泡面专门坑老子，贵的能买他命了。今晚我就在网吧里住了！谁还来？”

　　后排踊跃跳出几个人。

　　而班里其他女生则是在交谈周末去哪里玩。

　　其中语文课代表叶思愁眉苦脸的说：“不玩了，我妈给我报了补习班，根本没时间。”

　　方意问：“什么班啊？补文化的？”

　　叶思朝方意翻了个白眼，说：“哪啊，就一个破钢琴的，弹的手疼又没用，烦都烦死了……”

　　叶思的手指甲镶嵌着几颗粉钻。她的打扮风格像极了今年爆红的韩国女团TDf。

　　方意笑笑也不再问了。

　　夏霖之则是望着窗外发呆。

　　等到班主任来了全班才自觉，纷纷背起英语单词。

　　孟龙咳嗽了几声刚准备发言，就被一个人打断。

　　那人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头发柔顺的不像话，早晨的光正好打在他皮肤上的细绒。
　　男孩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违规的痕迹，只是手腕上的伤痕异常扎眼。
　　可在看向女孩那一秒，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生出一种慌忙，紧忙把受伤的手腕给捂住了。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男孩开口。

　　熟悉的声音，夏霖之随目而望。

　　两人对视。

　　又慌忙错开。

　　孟龙看到是梁恩景，满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回去吧。”

　　梁恩景点点头，走下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