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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猫说不用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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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程澈的枕边数他的睫毛震颤频率,每秒3.4次的抖动暴露了浅层睡眠的谎言。月光从窗帘豁口刺入,在他眼睑投下栅栏状的阴影——这是第17次,他在凌晨四点惊醒,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空比划林小满名字的笔画。
301室传来陶瓷碎裂的脆响。我跃过两台空调外机间的深渊,看见林小满赤脚站在冰箱的冷光里,打翻的酸奶正顺着「过期日期」爬向未拆封的情人节巧克力。她的脚踝被玻璃碴划出血线,血腥味惊醒了休眠的智能音箱,突然爆发的午夜电台情歌将寂静撕成流苏状。
「糖糕?」她蹲下身时,睡裙领口滑出银链坠子——那是我上周从程澈画室偷来的碳素笔帽。我故意用沾着酸奶的爪子拍打吊坠,乳白色爪印正好盖住刻在笔帽内侧的「M」。当她的指尖触到凝固的奶渍时,整栋楼的电路突然跳闸。
黑暗是最诚实的显影液。程澈的应急台灯在断电瞬间亮起琥珀色光晕,穿过301室未拉严的百叶窗,在林小满锁骨处烙下金色琴键般的格纹。她伸手去够蜡烛的动作像慢镜头,腕骨擦过程澈去年落在天台的速写本,纸页翻动声惊飞了栖息在悲伤里的夜蛾。
我趁机撞倒玄关的雨伞架。金属骨架坍塌的轰鸣中,两扇门同时打开。程澈举着画板当盾牌冲出来,炭笔灰簌簌落进林小满的伤口。他们在应急灯的追光下凝固成双人雕像,影子在楼梯转角拼出完整的心形,却被电梯恢复运行的「叮」声拦腰截断。
「你的脚...」「你的画...」两截话柄在潮湿的空气里生锈。我蹿上消防栓按下手动警报器,蜂鸣声逼得程澈扯下衬衫下摆包扎伤口。布料撕裂声惊醒了林小满收藏的干燥花,矢车菊与满天星在玻璃瓶里发出只有猫能听见的尖叫。
当程澈的指节无意蹭过她脚背的青色血管时,整栋楼的供暖管突然开始吟唱。那是种类似座头鲸求偶的频率,震得楼梯间的声控灯集体癫痫。我蹲在电表箱上甩动尾巴打拍子,看他们的倒影在频闪灯光下变成老式电影胶片——第24帧画面里,程澈的拇指正摩挲绷带边缘,而林小满的掌心渗出仲夏夜浓度的汗液。
破晓前最浓稠的黑暗时刻,我执行了终极干预。叼着程澈的素描本跳上301室窗台,用猫爪将画着小满侧脸的纸页撕成雪花状。纸片纷飞中混着那张双年展门票,此刻正被晨雾粘在她渗出泪痕的窗玻璃上。
林小满捡起门票时,褶皱处的碳粉在指尖晕开乌云。程澈突然指着她颈间的笔帽吊坠:「这是不是...」话音被我的喷嚏打断,蓄谋已久的猫毛旋风卷起画纸碎片——那些零散的线条在空中重组,拼出小满在便利店偷看程澈的侧影。
供暖阀突然爆裂的轰鸣中,他们同时伸手去接飘落的纸片。交叠的掌纹下,门票副券的齿孔与素描本的装订孔完美咬合。我蹲在消防梯顶端舔爪子,看晨光将蒸汽管道镀成金红色,那些淤塞的误会正以水珠形态从锈孔中渗出,坠地时开出一簇簇透明铃兰。
城市苏醒的轰鸣吞没了人类笨拙的剖白,但我的耳廓捕捉到了心跳的摩斯密码:程澈胸腔传来的「·—·—」(爱),与小满脉搏震颤的「——·」(你),正在潮湿的晨雾中破译成完整的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