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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遥望 ...

  •   哥哥是带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我会一直望着他,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

      被朱家逼到昆仑山里之后,已不知过了多少日子。那时候的我,每天还只有白猿为伴,直到那天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穿着和发型都很奇怪,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张诚恳的脸。他带着微笑向我介绍了自己,那笨嘴笨舌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一向不善巧言的我觉得好亲切。后来路遇的一个叫程瑛的姐姐说,他的笑容里,有阳光。

      我忍不住向他讲了我这些年的遭遇,讲了父亲母亲阻碍重重的婚姻,讲了我们在海上的历险,讲了待我亲如己出的义父,讲了用尽力量为我排寒毒的太师父和师叔师伯们,讲了为给我治病又传我医术又受伤的胡伯伯——在他面前,记忆里所有温暖的事情都涌现在眼前。讲完后他好奇地问我:“看你的样子不像长期受痛苦的样子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我的脸:“眼睛这么有神,小脸蛋也红扑扑的。”

      小脸蛋……算起来我也该有十七八岁了,他的表情却俨然是在逗五六岁的小孩子。

      可是他的手好温暖。上一次脸蛋被人碰是什么时候呢……妈妈去世的时候?

      见我发呆,他凑过来关心地问我,你怎么了,一脸的寂寞?

      寂寞吗……也许吧。父母亲都已经长眠地下,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不知道多久没有被人问候过,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我能问候、愿意被我问候的人。

      义父。不知道义父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他说,我好想见到义父。可是我不敢多说,我不敢让他知道义父手中有屠龙刀,我怕他和多年前那些正道武林人士一样,为了一把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听我描述了义父的样子后,露出一脸的茫然,然后做出一副自信的表情对我说,我这就去帮你找义父,你嘛,就留在这里等我消息吧,小无忌!

      小无忌……义父都没有这样称呼过我……我真的看起来这么小吗……

      不久他回来了,带回了一绺金色的头发——我认得那是义父的头发。他说义父住在很靠北的一个火山岛上,听到有声音就要打人,所以他只能带一绺头发回来先让我认一认。

      果然义父还是住在冰火岛,也还是那个暴脾气。突然间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我身边,仍然有慈爱的父母、义父、太师父。

      温暖的感觉上冲进眼眶,压在心底多年的凄凉感觉被融化成了泪水。恍惚中我听到他焦急的声音:你别哭啊,我一点没伤到你义父,头发是在他床上捡的……不然我再带你过去一次你当面认一认,反正现在我也找到路了……上次我不是故意不带你去,只是我不一定能找到,不好意思拉着你到处跑,何况你又有伤……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可是等哭够了就别再哭了好不好……

      是啊,他居然找到了冰火岛——那个冰天雪地大浪滔天的地方,他要费多大力气才找得到啊。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无依无靠,却为了找到我唯一的亲人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只顾着自己的寂寞,却忘了他为我一个小小的心愿付出了多少。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哭着对他说,谢谢,谢谢,谢谢。

      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说,乖,你是太想你义父才哭的吧?我这就带你去找义父好不好?

      他的手上有种神奇的力量,让我变得平静、安心。

      就这样我们开始同行。离开山谷时我摘了两个大蟠桃给他,他却不要,说我吃这个习惯了,要留着给我吃。

      我们翻山过海终于到了冰火岛,到了我熟悉的山洞。义父还是和当年一样地威武而又慈爱,摸着我的脸我的头我的肩不住地说,我的无忌孩儿长大了。我想让他带义父一起回中土,可又怕那些正道武林人士继续找他的麻烦。我们终于还是告别了义父,又回到了中土。义父说,他最大的仇人是成昆,他立刻问了成昆的相貌和住址,然后一离开岛就马上开始练剑。

      奇怪,我居然没有留在那里陪义父的打算。是为了回中土给义父报仇吗?

      回来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既然能害到义父那样的人物,成昆一定不简单,为义父报仇的事情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做到了。

      好感动。报仇的事情我和义父都没有央求过他,他却郑重其事地来向我解释。而且,他说的不是“为你义父报仇”,而是“为义父报仇”。这种我们不分彼此的感觉,真好。

      接下来他带我走进雪原上的一户人家,说完成了一件事,要去告诉那家的主人。我茫然地看着他和同行的另外两个人和那个主人打来打去,然后说什么家传刀法,什么报仇,什么不打不相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肯为刚认识的人报仇的人。于是我暗暗地决定,要一直跟着他,做他那样仗义的人。

      接下来我们陪一个叫段誉的人去了无量山,在山洞里我看到他帮段誉磕了五百个头,额头肿得活像老寿星,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出山洞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只大蟾蜍,他奋力冲到段誉身前,一边挡着蟾毒,一边为段誉治伤。他看着段誉的眼神里,有种我从没见过的关切。

      于是我下意识地冲得比他更靠前,紧挨着那只大蟾蜍,运足内力使出九阳神功。

      蟾毒喷到我身上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移回到我身上。看着段誉仍然发黑的脸,我告诉他说,我没事,我自己也学过医术,照顾得了自己。

      就这样我一次次地被喷毒又一次次地治疗自己,在段誉的脸色终于不再发黑以后,他来到我身边,用他仅有的力量帮我解毒。那时的我中毒已深,可是每次被他解去一些毒性,我就立刻感觉神清气爽。他果然有种神奇的力量。

      可是他为我解毒的时候,我看不到那种关切的眼神。

      从山洞里出来时大家都已经很狼狈,各自气喘吁吁地吃着药,他搀扶着仍然虚弱的段誉,胡斐和田伯光一路都在争着要搀对方,而我一点一点地排着身上残余的毒素。就要走到阎基家的时候,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不知是因为伤,因为毒,还是因为失落。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睡在我的床沿,我的心又温暖了起来。我真不应该因为那一点点不舒服就去逞强,原以为可以为他争取时间,可是到头来还是为他添了麻烦。好吧,我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我会让自己更坚强,让医术更进一步,再不会倒下,也不会让我们中再有人倒下。

      不久他买了一颗叫什么地龙丸的丹药给我吃,告诉我说,很后悔之前会觉得我不怕毒,也没来得及帮我解毒治伤,不过吃了那颗药之后,大概我就真的可以不怕毒了。

      在他拾起莽牯朱蛤递给段誉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嫉妒过,可是那颗药让我不再嫉妒。毕竟,他没有忘记我的存在。况且……段誉的确对他很好。

      而且,接下来的日子属于我。他陪着我问候了太师父和胡伯伯,还一起从金花婆婆那里救出了胡伯母。太师父和胡伯伯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很慈爱,和看我时很像。看着长辈们的表情,我突然很希望我能有这样一个亲生哥哥,希望能在他身上那种太阳般的温暖中成长。

      后来我们在另一个山洞里又遇到了一条毒蛇,我和他围着大蛇轮流承受着大蛇的毒牙,果然我们都没事。大蛇长什么样子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很是难缠,但是打得很快乐,因为在另外三个人打蛇的时候我们两个在互相治疗。因为我有九阳神功护体,每次他的损血大概是我的两倍,但他完全不计较这些,固执地和我轮流承受攻击。他说,我不怕,因为你的医术比我高,只要我不死,你就救得活我。可是那个时候,他的医术已经和我差不多了。

      也是在那一战中我发现他的内力和我的性质一样,于是我开始教他练九阳真经。我在心里对他说,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就让九阳神功代替我来保护你。

      也许真的有谶言这一说,不久我就离开了他们,因为段誉带来了两个人来入伙。和我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个叫田伯光的人,他总是很能吃很能喝,还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是在离开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就算不在一起了,至少在一起的时候很TMD痛快。

      所幸我们的分离并没有多久,再见面的时候队伍里少了段誉带来的人,而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愉悦。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的回归,还是因为和段誉共处的这些日子。他的剑法和医术都今非昔比,内力也更调和,还练成了九阴真经。我曾经问他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他揉揉我的头笑道,傻孩子,我们要一起去给义父报仇啊,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想变强的吗?

      我们终于帮义父报了仇,并且化解了六大派和明教的误会。可是在那场恶战中,虽然我们一直挡在前面,胡斐和田伯光还是中了成昆的毒。那种毒很奇怪,连胡伯母的毒经里都没有记载。还好,段誉离成昆还远,没有被波及。

      田伯光又一次潇洒地离开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对段誉说,找那个女人回来吧,有她在,你们能躲得容易些,不至于再中什么王八蛋的毒;然后对我说,多亏有你这个小神医,不然我们两个早就死在成昆家了,虽说早晚都是死,可是死在那种人家里太TMD跌份。

      我明白,田伯光是怕我自责。可是我怎么可能不自责。当时他在一心照顾段誉而我在一心照顾他。

      于是我一路搀着胡斐,按照令狐冲的指示找到了平一指神医的家,他却逼我们杀掉田伯光才肯治胡斐。

      一路同行这么久,我们怎么可能下这个手,何况田伯光中毒就是我的责任。可是如果不杀他,就等于眼睁睁看着胡斐毒发身死。

      段誉胡斐他们跟平神医还价的时候平神医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不然就在你们中找个人杀掉。

      一定要放弃一个的话……我想开口,嘴却立刻被他捂住。他说,傻孩子,田伯光是朋友,你就不是朋友吗?

      朋友。我想说,你教过我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一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田伯光就那么出现在平家门口。

      奇怪,田伯光憔悴的脸上似乎有种满足的光彩。

      田伯光让我动手,可是我的手被按着,就算不被按着,我要杀的也会是我自己。我只能傻站在那里,听着田伯光一个一个地骂过来,不还口,也没法还口,我的嘴还一直被捂着。

      最后田伯光自己扑向了胡斐的刀。我扑过去扶起田伯光,下意识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攒足一口气,带着嘲笑对我说,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原来我的心思早已被看破。只是不知道除了田伯光,还有谁看了出来。

      那天的事情对我们的刺激都很大,当天晚上他给我穿上了一件金丝背心,对我说,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在我们中间发生,尤其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亲切,就像我失散已久的弟弟。所以,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受伤害。

      幸福的是,我看到段誉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皮衣。

      得兄如此,总算天不见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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