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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动撼庭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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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穆十九年三月十五,昊蕉台。白幡挂起,群臣素衣白冠。
“众臣已至,杨之焕和卫风等人何在?谷孙何在?”
“太傅,隔墙有耳。”公孙一打断道,“太傅不必理会这些,一切都在殿下计划之中。”
“今日祭礼,她可不能缺席,否则要出乱子。”简昭凑近公孙一低声道,“你看看,世家大族可都来了,她人呢?”
公孙一一笑道:“殿下不会来了,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殿下只不过想看看这来者是人是鬼、是神是魔罢了……请太傅附耳过来罢。”
信阳宫。
“见过简太后。”“见过太后。”文侨、文奚、文聿策、文沅芷等人向简舒行礼,也是有样学样,简舒吩咐宫人给他们赐坐,笑道:“先天子的子脉都在了。”
“太后,沅芷不明白”文沅芷问,“今日不是要去昊蕉台吊唁父王么?长姐很早便过去了。”文聿策瞥文沅芷一眼,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有一场好戏要先看看,看完之后再过去。”简舒笑答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年纪小的闹着问有什么戏,稍大些的,诸如文奚等皱着眉头知道这话里有话,也不做言语。
“舒太后,这戏什么时候开场呢?”文侨道,惹得简舒一阵欢笑:“人齐了,戏就开始了。”
御园。
“殿下请臣来此,应该不只是喝茶罢?”王笙谨慎地站在荷花池湖心的庭阶下,看着庭中人自斟自饮。
那个人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守礼、正直恭顺的性子,可如今竟让他生出一种淡淡的畏惧,恍然间回到了初见季臻的时候。
“王御丞想多了罢?”阶上人笑道,“懋卿请大人来确实只为了饮茶。”文懋卿款款走下阶,向王笙行了晚辈礼,又伸手请他入庭中喝茶,王笙不知文懋卿作何打算,只能行了礼入庭中坐下。
“今日为先天子祈福卜筮,殿下理应到场。”
“稍后便动身,”文懋卿笑道,“御丞大人接了文书,此后见懋卿的时候只会多不会少,若还如从前一般生疏,倒叫懋卿为难。”
校武场。
“军司马还是不要干涉廷内巡防为好。”卫风拦住吴兕,恭敬道。
“诸侯前来觐见,却带着精兵良将,此刻被褚大司马拦在城外,殿下在昊蕉台无人相护,宫伯不担心其安危么?”
“诸王子王姬皆在宫内拜谒太后,何来有难一说?”卫风道,“何况殿下还在,轮不到吴大人僭越。”
“先天子的传位诏书在此!卫风听令!”见卫风依旧不为所动,吴兕高举诏书,急道,“文太女意图不轨,聚集众王子以铲除异己……今日殿下此举,卫宫伯不觉奇怪么?”
“军司马此言荒谬,天子属意太女监国近两年,哪有不传位给她的道理?”
吴兕展开诏书,与卫风同看。
东宫。
“季侯现在不能离开东宫。”姜女史屈膝行礼道,“殿下吩咐过奴,这样方能确保季侯平安。”
“女史,你可知殿下都做了什么?”季臻将文书递给姜女史,示意姜女史看。
姜女史也是第一次见着季臻这样冷硬压抑的神情,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虽然奇怪文懋卿风格大变,但其中令法也还算合理,因而她恭敬向季臻请教道:“奴愚钝,请季侯赐教。”
“现在看着是合理,积年则弊大矣。”季臻怒道,“她一时冲动竟犯下如此大错,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女史还是随我一同出宫护卫殿下为妙。”
见姜女史不解,季臻叹一口气,只道:“来不及了,我要走,你拦不住我;如果女史不想她出事,便与我一道出宫……我总归不会害她。”
宫外。
“贾大人身为国商,”秦稚幽一揖,“断不可有徇私舞弊、卖官鬻爵之嫌。”
“贾某冤枉!”贾丹惊道,“贾家世代商贾,自然要与官员打交道,但万不敢有半分逾矩。”
“稚幽自然知道贾大人冤枉,只是贾家赀货流入燕陆二族者众,如今扣下贾大人亦是按例核查。”
贾丹听罢,向侍从使了个眼色,敛目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某暂时叫停与燕陆等世家的交易,大人尽可派人清查贾某所有账目。”
“大人可想好了,这样一来贾家可要亏损不少。”
“赀货不过外物。”贾丹将一枚做工精良的铜质刀币递给秦稚幽,意有所指,“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人请。”
夏官府司。
“董小司马请看,这军弩依制当如此,”裴秀举着图纸,董承宣一脸不耐,却还是不得不听,“小司马所用军需当立即送入冬官府司改良,此乃太女令。”
“承宣当保上元治安,若武器被收恐酿成大祸。”董承宣意识到不对,反驳道。
“董小司马无需忧心,太女治国得百姓赞誉,哪里会有恶人闹事?即便有,谷孙将军在,不会有事。”
谷孙领黑袍军占领夏官府司,亦道:“黑袍军的军弩已全部改良完毕,上元城尽在我们掌控之中,还请董小司马听从殿下旨意,莫要怠慢。”
城门。
“褚大司马这是什么意思?”燕王不悦道,“守臣是奉太女之命入上元行赏,褚大司马拦住某不让进,却也不让某回燕国。”
“燕王带着燕兵几许?”褚安稷忽然问。
燕王一愣,以为褚安稷是担心其兵士对文懋卿有威胁,大笑道:“大司马放心,不足千人,何况某为殿下仲父,又怎会做出不敬之事?”
潆泓客套一笑道:“燕王身为太女仲父,我们哪敢怠慢,只是诸侯尚未到齐,我们不敢贸然进城,来人,将殿下御赐的擎盖取来为仲父挡挡风。”
褚安稷道:“请燕王稍候片刻,待宋王卫王至一同觐见殿下。”
秋官府司。
“赵芥子!”虞弼怒目圆睁。
“依礼依制依法,虞廷尉都不该掺和御刑司的事。”赵芥子不以为意,吹了吹手中不存在的灰,“几位大人无拜帖擅闯简府,芥子不过秉公将他们扣下,待殿下发落。”
“他们都是有官衔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芥子打断道,“若是几位大人不能拿出证据,芥子绝不放人……何况此事王御丞已入宫禀报殿下,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入宫?殿下不是在昊蕉台?”
“这……”赵芥子神色飘忽,勉强糊弄道,“我记错了不行么?”
“我看你是故意……”虞弼狠狠道,却不敢再说,这几个被扣下的大臣都是季臻的人,赵芥子不会不知道,可若是说出来,难免落下结党营私之嫌。
赵芥子就是欺负他吃这个哑巴亏,勾唇笑笑,轻飘飘行了个礼便走了。
虞弼心道赵芥子此番动作定是要做些什么,咬咬牙决心去宫中寻王笙商讨。
陆府。
“糊涂!”陆司空将文书往地上一摔,亲信问道:“不知何事惹大人动怒?”
“燕王目光短浅,受了文懋卿的礼,又当其仲父,再不能与我们同谋。”陆司空答道,“好一个文懋卿,好一个越人溺鼠!”
“大人,宫里来消息,说众王子王姬奉命全部前往简太后宫中,不得命令,无人可出入;另道太女新书文书,三公极为不满,称太女此举是要毁了上元世家百年根基。”下人禀道。
亲信道:“看来此次昊蕉台祭奠亦是太女铲除异己的契机,大人,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陆司空拦住他说话,问下人道:“你可知文书中内容?”
“听执笔的小寺人说,是要废除上元荫封,擢平民入朝为官,废诸侯,北征柔然等事。”
陆司空大笑,对亲信道:“如此妄为,不必我们动手,她今日必亡。”
上元城内,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似乎毫无相干,又似乎丝丝相扣。
“无诏不得入内。”杨之焕拦住虞弼,“请大人待通传后……”
“叔佐有急事向殿下禀告,耽误了……”
“殿下不在宫中,请大人移步昊蕉台。”杨之焕依旧不理会,面无表情道。
“我知道王笙和殿下都在里面。”虞弼道,见杨之焕躲闪眼神,更加确定他所猜测是正确的,又道,“王笙御丞为御察司之首,虽无须上报三公,可以直接向天子禀报,但也应等御刑司、御理司定案之后再禀天子,如今人都没有到御理司,不知道王御丞向殿下上禀什么?”
“王御丞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小臣不知。”
“大人是承认殿下不在昊蕉台咯?”虞弼问道,见杨之焕又不说话,心道文懋卿已经下手,再不防范怕来不及,跺跺脚便离去道,“叔佐稍后再来。”
张榕向公孙一耳语几句,公孙一一笑,向简昭点头示意:“是时候了。”
简昭便差下人往空中放了几个信号弹,信号弹的响声颜色与祝礼银花相交映,将上元城内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
“诸位大人,”公孙一向来祝贺的世家道,“殿下有一文书,要在此昭示。”
“立即传话出去,殿下有动作了。”王笙借小解为由吩咐寺人,寺人领命匆匆离去。
“以贾丹之符令,停下贾家所有赀货交易,”秦稚幽将铜质刀币示于贾家管家,吩咐道,“请先生即刻将此令传达贾氏各商肆。”
褚安稷抬头看着烟火一笑,为三位诸侯让开道路:“请随安稷入城。”
“那卫某便去昊蕉台走一遭,吴大人领侍卫前去保护太后罢。”卫风一揖,转身却点兵去了荷花池。
“诸位大人,实在对不住,虞廷尉已经传达太女之命要释放诸位,也训斥过下官……”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位大臣虽说官职不高,却也是叫得上名头的,见赵芥子笑嘻嘻请罪的模样,也不好不依不饶,臭着脸甩袖走了,只是当今太女这般手段,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心中不免忌惮几分。
“王笙暂时联络不上,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虞弼道,吩咐几位虞家亲信向各家传信。
“王御丞已经信不得了,他如今攀上太女,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万不能功亏一篑。”董承宣道,“太女今日怕要杀尽异己,绝不能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