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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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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凤瑾去沐浴时,应厉的留影符到了。月光将应雪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锁链缠在脚踝。阿沅被反绑在柴房的画面不断显现,那孩子腕间的淤青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应雪,你任务失败还杀了同门师兄。如果你还想让妹妹活着,就好好把握住最后一次机会。」
应厉的声音传入耳中混着柴火噼啪声,烫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五年前的雪夜,八岁的阿沅蜷缩在刑堂角落,银丝勒进她细瘦的腕子,血珠顺着铁链往下淌。应雪跪在青砖上磕头,额头黏着冰渣与血沫,直到应厉将玄铁匕首扔在她面前。
「挑断她的手筋,或者你自己接任务。」应厉的靴尖碾着她颤抖的手指,「选吧。」
匕首映出阿沅惊恐的脸,应雪至今记得那种骨髓结冰的冷。她最终抓起匕首割向自己左臂,血溅在应厉蟒纹靴面:「我去杀人,求师父给阿沅疗伤。」
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响,应雪猛地回神。瓷瓶在指尖转了三圈,凤瑾沐浴的水声隔着屏风传来,混着不成调的小曲。这个总是笑着的红衣女子,今晨还掰了半块桂花糖塞进她掌心。
「发什么呆呢?」凤瑾的声音惊得她险些摔了药瓶,「莫不是想跟我一起沐浴?」
应雪急退两步,后腰撞上廊柱。凤瑾松松挽着湿发倚在门边,中衣领口滑下半截,锁骨裸露。
「你......」应雪喉头哽住。
凤瑾将擦发的帕子抛过来,茉莉香混着药草苦味:「害羞了吗?小雪」帕子覆上额头的瞬间,应雪突然被温热包裹。
然而,瓷瓶从袖中滑落,被红绫卷住时洒出几点暗红药汁。应雪僵在原地,看着凤瑾蘸取药液轻嗅,唇角笑意渐冷:「醉骨香?你那师父倒舍得下血本。」
「砰」好像有烟花在应雪脑中炸开
「那我怎么办,阿沅在他手里,凤瑾」应雪突然哭了,剑锋失控般指向凤瑾咽喉,「他说只要我下毒,就放阿沅自由......」
剑尖在凤瑾颈侧颤出虚影,她却抬手抚上应雪紧绷的指节,温热掌心包裹住冰凉手指,「不用紧张小雪,没事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应雪的坚强,「她真的不想杀人了」,应雪突然崩溃般跪倒在地。五年间被迫斩杀的同门、阿沅腕间新增的伤痕、凤瑾沐浴时毫无防备的背影......无数画面撕扯着神经,她终于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跟我走吧。」凤瑾将颤抖的躯体揽入怀中,「我们去把阿沅抢回来,去江南吃真正的桂花糖。」
应雪攥着凤瑾的腰指节发白。柴房画面突然扭曲,变成阿沅被银丝吊在炼丹炉上的幻象。应厉的声音如附骨之疽:「你以为叛徒的妹妹能活过三更?」
「我不能......」她猛地推开凤瑾,「他会把阿沅炼成血尸!」
红绫突然缠住她想要远离的身体,将其来了回来狠狠的揉进自己的怀里。凤瑾捏着她下巴逼其抬头,眼底燃着灼人的火:「若我说阿沅已被暗卫救出呢?」她甩出半枚染血的红线,「这是不是那孩子随身之物?」
应雪瞳孔骤缩。红线的铃铛内壁歪歪扭扭刻着「雪」「沅」二字,是阿沅十岁生辰时她亲手所刻。那日阿沅将铃铛系在窗棂,说「铃响就是阿姐回家了」。
「昨日,暗卫突袭了修剑之地育幼堂。」凤瑾将铃铛按进她掌心,「过几个时辰你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小丫头。」
更鼓恰在此刻敲响,惊起满树寒鸦。应雪望向凤瑾映着月光的眼眸,那里没有她熟悉的算计与怜悯,只有赤诚如初见的星火。瓷瓶突然炸裂,醉骨香混着夜露渗入青砖,她扯断颈间那枚挂件——那串控制她十五年的所在。
「若你骗我......」
「若我骗你,」凤瑾将佩剑拍在她掌心,「就用这把剑剜出我的心。」
天空破晓,客栈内早已熄灭。应雪躺在床榻上,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那片竹林,刺客的刀光如影随形,师父应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她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突然的起身拉动着快好的伤口,这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做噩梦了?」凤瑾的声音从软塌上传来,慵懒中带着一丝关切。
昨晚,凤瑾借口银钱不够没钱续房,一定要搬来自己这屋同住,美其名曰在同个屋檐下能更好的看管自己。
应雪不自然地侧头看去,凤瑾正倚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红绫随意搭在床沿,眸中映着亮光,似笑非笑。
「吵到你了?」应雪低声问,嗓音沙哑。
「没有,我本来也没入睡。」凤瑾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地板上,铃铛声清脆悦耳。她走到应雪床边,俯身凑近,「你这人,睡觉都皱着眉,心事这么重?」
应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凤瑾伸手按住肩膀:「别动。」
凤瑾的指尖温热,轻轻按压着她的皮肤。应雪浑身一僵,心跳莫名加快。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更别说是一个只见过几天的人了。
「你……」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什么?」凤瑾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个人太过‘热情’了?」
应雪抿唇不语,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凤瑾的热情像一团火,让她无所适从,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救回阿沅后想做什么?」,凤瑾收起原本不正经的样子,看着应雪。似乎是因为被噩梦惊喜,整张脸尤其是嘴巴显得苍白。
话题转的太快,应雪还没反应过来,显得一副呆楞的样子。她低着头,紧攥着被单,窘迫且无力的说道,「不知道」。
凤瑾点了点头,从房间里离去,铃铛声也逐渐消失在这边空间里。
应雪闭眼又想起了那个蜷缩在柴房的瘦小身影——阿沅,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在应雪这么多次的刺杀任务中,她杀过很多人,手上沾有的不仅是朝廷高官的血、应厉仇人的血,还沾染着曾经那些执行任务失败或者叛逃的同僚的血液。在去年某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个雨夜,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个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刻,她正在追杀一个因任务失败而潜逃在外的同僚。那个人几乎是以以命换命的方式来为自己的自由夺取机会,自己虽然将其成功斩杀,但也深受重伤。在靠着墙壁喘息的时候,是阿沅,这样一个小乞丐,竟然不害怕血,将自己乞讨来的馒头分给了自己一半,眼神带着胆怯与懵懂。我虽然给她留了一点银子,想要她拿着钱别再过这样流离失所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却在修剑之地看到了她。应厉培养的刀必须无情无义,他给我们提供饱腹的食物、温暖的住所,而我们必须献上自己的忠诚。瓢泼无根的孤儿自然把他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所以修剑之地的人们,并不像我一样,他们忠贞。但阿沅,她是来找我的,我不能让她变成那个样子。她还小,应该过着正常人应有的生活,不该满手鲜血。
「嘎吱」,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拉回了应雪的思绪,她迅速拿起枕头下的匕首,警惕的盯着房门。
然而,刚刚消失的铃铛声重新出现在耳边,凤瑾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含笑地走向应雪。「把这碗药喝了,应厉怎么养的人,这么虚弱」,凤瑾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应雪缓缓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端过这碗药,用勺子轻轻搅动,让热气散开后,一口闷了下去,什么都没有说。
但凤瑾注意到了应雪眼里闪过的惊讶和嘴角微微上扬的嘴角,并不明显、转瞬即逝,可是凤瑾就是看到了。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暗影便叩响了房门。
「小姐,孩子放在北侧的厢房来。」他垂首立在门外,面具边缘还沾着夜露。
应雪听到了暗影的汇报,安心了不少,「谢谢你,但你、你为什么这帮我」。
凤瑾倚在窗边把玩着玉佩,祥云在月色下泛着微光:「你母亲当年救我一命,我来回报她。」
应雪接住玉佩的手一颤。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画面突然清晰——年幼时母亲总对着这枚玉佩祈祷,说这是信物。
「十五年前灵山遇袭,我被应厉掳走。」凤瑾指尖抚过窗棂,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母亲那时还是修剑之地的侍女,她偷偷给我喂了三日米汤,我便将这枚玉佩给她当作报酬......」
窗外竹影沙沙,仿佛替她说完了后半句。
应雪猛地抬头,玉佩边缘硌得掌心发痛:「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撒谎」
「我知道你是林慧的女儿,却不知你成了应厉的刀。」凤瑾转身时眼尾泛红,唇角却勾着笑,「你母亲教我‘莫因仇恨失本心’,如今我倒要问问你——」
她忽然靠近应雪,红绫缠住她的手腕:「你打算怎么做」
柴房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撕破夜幕。暗影敲了敲房门,急道:「应厉的人提前动手了!」
「小麒。」凤瑾迅速走向房门,甩出枚青玉令,「你脚程快,即刻回灵山禀告长老加强戒备,暗影去护送她。」她紧接着将应雪拽上屋檐,「至于我们......」
铃铛撞碎夜风,红衣掠过月下如一道血刃:「去会会那些不入流的家伙」
应雪在呼啸的风声中回头,看见小麒化作青鸟冲入云霄。腰上突然一紧,是凤瑾将红绫系在她身上,「抓紧了,弄丢救命恩人可没第二块玉佩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