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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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时间穿越这种匪夷所思到非现实的可能性，十二代目冷静下来思索后，认为他实际上是失去25年记忆的可能性更大。
至少在现实层面上，要做到让他失忆，难保不会有哪种能达成的天人药物，毕竟25年的时间，足够发展出更先进到他所无法想象的科技水平。
先前的推测仍能成立，不排除这25年间，那个贪慕权势的十三代将军已将他的不老不死之谜出卖给天人做研究，为确保能攻克他的不死之身，指不定是那种使他昏迷的药物还附带了什么吞噬记忆的效果，才导致他醒来后记忆出现25年的空白期。
据杂货铺店主婆婆阿江所说，时下信息最灵通且内容最全面的报刊便是这份《大江户日日新闻》，十二代目干脆买下最近一个月的份量。
自己这副皮囊在人类眼中具有一定吸引力，是可以被称为美丽的程度，在担任奈落首领的五百年间，每一任将军初见他真容时说得最多一句就是“倒未曾想虚卿竟生得如此雌雄莫辨的绝世姿容”，十二代目早就有所认知。
曾经有一任将军在初继位时年岁颇为年轻，即便知晓他异于常人的不老不死，还几度以“此等美人怎可终日做些打打杀杀的肮脏事，未免太暴殄天物”为由，想收他入大奥。
结果他在某一次贴身护卫对方时，当面杀掉一名意图行刺那任将军的刺客，许是出手颇显血腥使对方受惊，此事便再无下文。
世人往往看重事物外表之美，世间最不缺受美□□惑者，十二代目并不介意多加利用自己这张脸。正如这名叫做阿江的店主婆婆，在见他第一眼就对他产生好感，一改斥责那名小女孩时的疾言厉色。听他随口编造出那套“来旅游却被偷走行李导致无处可去”的人设，还热情地邀请自己去她家暂住。
纵使缺乏与外人交流的经验，模仿他人的笑脸和温言软语并不难，十二代目三言两语拒绝掉对方的邀请并礼貌道别，临走时，还得到阿江婆婆赠送的一张标注各大景点的歌舞伎町地图。
地图上显示，这家杂货铺附近有一条酒馆聚集的街道，位置远离喧嚣市集，找个僻静角落正适合阅读报纸，而酒馆内又能探听到南来北往的各路情报。
走出杂货铺几步，十二代目依稀耳闻一阵孩童哭声，走到街口转角，哭声由远及近，在抹眼泪的小女孩就蹲在他必经的那条小路上。
并非从未见过哭泣的人类孩童，奈落总部本丸外围建有一圈村屋，村内所住皆为奈落成员，其中不乏尚未受训的年幼孩童，或是成员自身的后代，或是从外买来的孤儿。
总部内的孩童是从5岁接受初级训练，到10岁才正式分配给各番队，身在奈落的数百年来，从首领屋敷的蔀户，他时常能看到孩童们出没在村中的身影，有时是几个几个聚在一起玩耍，有时是单一个偷摸摸躲在树后哭，身上还有不知是被欺负还是训练造成的伤痕。
弱者难以在杀戮为生的天照院奈落存活下来，通常那些孩童只哭片刻就自行收住眼泪。但外界的平凡孩童并不适用于此，无人安慰的小女孩越哭越凶。
想避开这个独自哭泣的小女孩，只需上房顶行走即可，就算不避开，亦可视而不见。但孩童哭声萦绕在耳边，十二代目莫名有些迈不开腿。
……去安慰那孩子什么的，他是做不到的吧？
倒不如说，这本就不像是他会产生的念头吧？
与其在此等待消耗时间，十二代目干脆上到旁边一座二层小楼的房顶上坐着，阅读起这堆用来了解时事新闻的报纸。
总体来说，江户在这25年间，变化之大到近乎日新月异，诸多新事物的图片和各类陌生名词看得他眼花缭乱，被称之为片假名的新型文字更是看得他两眼一抹黑。
但本质上，掌控这个国家的权利机构——幕府，与当年别无二致，明面上将军之位由这个现年仅18岁的十四代继承，从各种时政消息的细节来看，幕后掌权者恐怕仍是那个善于玩弄权数且利欲熏心的十三代。
涉及更多政权内幕，断然不会写在面向公众的报刊里，屈指可数的几条也都是捕风捉影用来蛊惑人心的假消息，十二代目没能找到太多有用信息，好在是大致从中了解到这个25年后的江户。
其中，令他较为在意的一点，是报纸上所说名为攘夷志士的违法团体，从新闻描述上来看，这25年间似乎曾发生过不止一场规模大到席卷全国的攘夷战争，不同于当年实则为夺权的萨摩蕃，现今这群已退下战场的攘夷志士，皆为自发组成的自由浪人，一心只为推翻幕府。
最活跃且名气最大的是一个叫做桂小太郎的年轻男人，据说是一派攘夷志士的头目，亦是被幕府视为眼中钉的头号通缉犯。
对这个名字，以及刊登的通缉令上那张二十多岁、留一头黑色长直发、表情严肃的脸，十二代目觉得自己都略有印象，最合理的猜想是自己失忆前接到过暗杀此人的任务。
理论上来说，奈落一旦出手绝无失手可能，但未必是他本人出这趟任务，而且报纸上说这个桂小太郎还有“逃跑小太郎”的称号，应该是指这人擅长逃命？
不排除自己此次失忆，也与此人相关的攘夷团体有关，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十二代目决定先记下这个名字。
在他差不多读完这堆报纸时，相距稍远的小路另一头，走来一个大晴天还打着纸伞，穿一身红衣红裤、带着半圆形发饰的红头发少女。
目测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十二代目看得出对方不仅具备远超同龄人的武力值，还拥有极高的战斗天赋，不似寻常人家出身。红发少女走到哭泣的小女孩跟前蹲下，睁着一双澄清见底的碧蓝大眼睛，歪着脑袋问小女孩哭泣缘由。
哭得正凶的小女孩只摇头不说话，红发少女表情认真地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触角在动的独角仙，献宝似地递到人家眼前：“你别哭了阿鲁，神乐大人把最厉害的定春27号让给你——”
不等她说完，看见大型昆虫的小女孩顿时变成哇哇大哭，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往远处逃跑。伸出去的手还抓着那只活生生的独角仙，自称神乐的红发少女一脸不知所措。
眼看小女孩跑得没影，神乐站起身，一脸沮丧地把独角仙放回口袋，“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阿鲁……在地球交朋友真的好难阿鲁……妈咪说的方法完全没用阿鲁……”
这孩子原来是天人吗？十二代目心下了然，难怪他看不出这孩子身上有任何习武之人的血腥气，想必战斗天赋是她所属异星种族的独特优势。
单从外表上，他倒没看出这名红发蓝眼的少女与地球人有何差别，他印象中还有在哪里见过拥有这两点特征的人，虽说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他不可能记得住一千年来见过的每一个人。
但对方在认知上貌似与地球人不尽相同，据他这几百年的所见所闻，人类孩童间赠送昆虫，相比表达善意，更多是为恶意惊吓对方。
……兴许是人类孩童都害怕昆虫？曾在极度饥饿时食用过昆虫的十二代目不太能理解这一思路，这等体型比人类小几十倍而又任人宰割的弱小生物到底可怕在哪？
哭泣的小女孩既已离开，他可继续行路，正要迈步时，撑伞的那名天人红发少女发出一声惊呼，从口袋里掏出她的独角仙。
隔着一段距离，十二代目瞧见那只独角仙的外壳已破裂，暴露出的肢体一动不动，目测是受到外力挤压而死——推测是这孩子天生力气太大。
“定春27号……”神乐捧着被自己捏死的独角仙尸体，定在原地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过一会儿边道歉边眼泪“哗啦啦”两行夺眶而出。
……这下可好，又哭一个。十二代目心中浮现一种叫做无奈的情绪，不管哪个种族的孩子都这般爱哭吗？
不想再驻足于此，他欲从屋顶上行进。接近下方的神乐所在处时，对方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蹲下来把已死去的独角仙放在脚下的泥地上，开始徒手刨坑。
快要经过对方，十二代目见她已把死去的独角仙埋进坑里，仍蹲在原地垂头丧气地碎碎念不停。
“地球好无聊阿鲁，想跟妈咪申请搬去其他星球住阿鲁，都怪不发工资的无良银酱阿鲁，害人家买不起红白机被小鬼们嘲笑阿鲁……”
……银酱？十二代目脚下一顿，是个人名？
单一个字不能说明什么，关键在于，他脑海中由此激发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胸口随之涌动而出一种未知情绪，仿佛张嘴就该脱口而出他熟知已久的某个名字。
……并没有一任将军的名字里有汉字写作“银”吧？难不成是他接触最多的哪个奈落成员的代号？十二代目再次停步陷入沉思。
人类寿命短暂，做杀手的更加短命，25年足够奈落内部从上到下更换一批新成员。作为一个足有数千人且规矩严格的幕府隐秘暗杀组织，除队长级有各自固定代号，均未有过“银”这个字，也没读音近似的“金”字。
其余成员皆为数字编号，但各地区直属联络负责人会自设代号，并使用包含代号的假名，能直接见到奈落首领的只有各番队队长和据点联络人。
在此前提，还能与奈落之外的平民进行往来的，仅有该地区据点负责人和后勤五番队队长，这两个身份都具备勾结外部势力的绝佳条件。
……害他失忆的罪魁祸首，就是江户内某一据点的联络人？
涉及缺失记忆的线索出现，绝无理由置之不理，十二代目从屋顶一跃而下，悄无声息落到名为神乐的红发天人少女身后，换出应对外人的友善笑容，装作过路人同她搭话。
“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是需要帮助吗？”
闻声回头的神乐见到他，明显愣了愣，还带着泪痕的那双碧蓝大眼睛里充满惊奇之色，十二代目听见她小声嘀咕。
“真的有长发美人哥哥阿鲁，气味还和妈咪很像阿鲁……”
乍一听颇为没头没脑，十二代目并未将这番童真话语放在心上，亦忽略掉听上去不太靠谱的气味一说。
“你好美人哥哥，妈咪说过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阿鲁，除非美人哥哥先告诉我名字，我们认识了才可以说话阿鲁。”
显而易见生性单纯表里如一的红发天人少女，保持着仰头转向侧后方的姿势同他说话——一看就颇为劳累颈椎，十二代目便将手中已无用处的报纸堆放下，到她身侧与她一同蹲下。
“唔，真抱歉呀。”
眸光微垂，扫过地上那个埋着独角仙的小土包，他将一缕垂下脸侧的浅色发丝撩至耳后，唇角噙着笑意，似真似假道，“我没法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我失忆啦，不光想不起自己是谁，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都不记得了，还是通过报纸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失忆是真，但他未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名字，“虚”这个被人类统治者赋予奈落首领的称号，从来不是他的名字。
更久以前，“怪物”也罢，“鬼”也罢，那些都不是他的名字，不会有谁将寄托美好期待的名字给予世人眼中的非人之物。
“美人哥哥也是出车祸了嘛？”
并无一丝怀疑，神乐自报姓名后，还自己替他想好合理说辞，并又一次主动提起那个令他熟悉的人名，“银酱之前就是出车祸失忆了阿鲁，整个人性情大变了阿鲁，但过阵子就恢复记忆了阿鲁，美人哥哥肯定很快也能想起自己的名字阿鲁。”
“神乐所说的这个银酱……”十二代目顺势接话，“是神乐的朋友吗？”
“是我打工的万事屋的老板阿鲁。”神乐似乎对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但毫无隐瞒，还畅所欲言地抱怨起来，“银酱是个会克扣工资去喝酒打小钢珠的废柴穷酸大人阿鲁，上周的工资全是醋昆布阿鲁，还不许我打电话跟妈咪告状阿鲁。”
……这人听上去相当不靠谱。
在心里做出评价的同时，十二代目心生困惑，奈落内部数百年来奉行按规行事，包括他这个首领在内，但凡稍有违规就会受到幕府负责监管组织的调查会处刑，在这种地狱级别约束下，真会有这种不靠谱的高级成员还能活到现在吗？
说真的，这25年里，奈落内部到底发生过什么啊？该不会是那人太过不靠谱到让他记忆深刻到即便失忆都还残留印象吧？
尤其是竟牵扯到奈落之外的普通人……十二代目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名心直口快的天人少女，这孩子本该一生远离奈落这片无法脱身的血腥深渊。
奈落据点内仅限成员参与，绝不可引入外人，那人若真是以万事屋为掩饰作此地据点的奈落成员，怎可将这样一个完全无关的平民孩子卷入泥潭之中？
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气，十二代目将之会结于发现有部下严重违规所引起，何况对方还涉嫌背叛组织加谋害他这个首领。
当即省去试探环节，他单刀直入道，“我隐约记得我有一个熟人的名字里也有银字，神乐能带我去见见你说的这个银酱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