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遇晴雁栖枝沿》枝恒相烈

40、再相会（番外）

　　祝雨怯和尹夜澜结婚两年纪念日后没多久，虞酒也结婚了。
　　得知虞酒结婚的消息，祝雨怯有些意外：“虞酒结婚了？跟谁？我怎么不知道？”
　　虞酒虽然也在班级小群里，但是毕业后除了逢年过节的祝福语，基本没在群里发过言，也没人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如今他们这一届大部分人都成家了，祝雨怯也参加了不少高中同学的婚礼，但每次都不见虞酒露面。
　　此次得知，也是群里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再一次聚会，由温妤桐提出来的。
　　“是啊，我也很意外。”温妤桐盘着腿，手里拿着一瓶水，心不在焉的回答：“我也是看她朋友圈才知道的。按照我现在知道的线索，就是虞酒毕业后跟昌市一个叫黄寻的男生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名字，拉着祝雨怯的手忽然僵了一下。
　　感觉到不对，祝雨怯抬头望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尹夜澜表情不太对，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见他不打算说，祝雨怯也没有强求，很快心思又回到了饭后小游戏上：“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诶？好啊好啊！”
　　“不过在这里玩不太好吧？”
　　“我们去公园！”
　　他们的每一次聚会都来到了昌市。虽然这群人毕业了以后没一个待到昌市工作的，但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每次聚会都来到出生点。
　　大概是为了怀念吧。祝雨怯想。也确实是如此。
　　如今已过去十几年，二中去年推平重建，独属于他们这一届的回忆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时知道了这个消息，祝雨怯还很感慨。原本他们还打算不久后再去一次，不过带他们的老师应该也都已经退休。
　　去公园的路上，祝雨怯又看到了原来的二中，如今变成了昌市二中，她淡淡的笑了笑：“尹夜澜，我突然有点想老大。”
　　棠知宛跟在她身边，听见她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老大大概也退休了吧。”
　　最近几年的聚会，来的人越来越少，也不再像当年那样成对出现了。
　　一开始是陈追和段净眠，到后来，当年那些高中玩的最要好的二人组，也渐渐只有一个人了。
　　林待回去年也成了家，忙于家庭琐事，不再参与他们的小聚小闹。
　　这次除了祝雨怯二人，来的只有温妤桐，周晖，陈追和棠知宛。
　　他们“小团体”的人数在慢慢的减少。
　　“能不能再摇点人啊，就我们几个也太无聊了吧。”周晖拉长调子：“班长，温姐，你最厉害了，再拉几个人来吧。”
　　温妤桐无能为力：“我去哪里拉？那群里早就没人说话了，我就是现在打电话叫人，又有几个能出来？”
　　“......”
　　这话说的没错。
　　这么一说，祝雨怯心里就更加郁闷了。她以为那个群会一直热闹，却没有想到，时间还是会拆散所有缘分浅的人。
　　一时间，这几个人都沉默了。
　　没过多久，打头的温妤桐停了下来。祝雨怯抬头，发现她停在一棵很大的桃树下。
　　正是三月，桃花纷纷随风而扬。
　　祝雨怯伸手接住一片，几个人坐下来，开始了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局，温妤桐输了。
　　“我先来我先来！班长大人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周晖很激动。
　　“第一局就输了。”温妤桐拍了拍头：“我选真心话吧。”
　　“温姐当时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温妤桐低下头想了想。
　　“不许说谎！”
　　“有。”温妤桐说：“喜欢了很久。”
　　陈追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也喜欢过人？”
　　“......”温妤桐白了他一眼：“这什么话嘛！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了？你不是也喜欢过？”
　　陈追捏了捏眉心：“打住。”
　　“第二局来！”周晖及时打断。
　　陈追输了。周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该怎么问，把问题交给了祝雨怯。
　　“真心话。”陈追说。
　　看着他的眼睛，祝雨怯缓缓道：“后悔过吗？”
　　陈追愣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目光有些闪躲。
　　祝雨怯又补充：“有过后悔的事情吗？什么事都可以。”
　　即便她知道，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是对于现在的陈追来说，这个问题，或许有些残忍。
　　陈追眨了眨眼，然后说：“没有。”
　　“真心话真心话！”看出了陈追的犹豫，棠知宛“喂”了一声：“要说真心的好不好？”
　　被拆穿了，陈追很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有。”
　　然后是两个字：“......很多。”
　　又进行了几局，几个人都觉得没意思了。
　　“今天的聚会到此结束吧。”祝雨怯笑了笑：“我们先回了。”
　　陈追点点头，也朝着反方向走去。
　　“喂----”
　　熟悉的声音让几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我们才来诶，你们走什么？”
　　祝雨怯回过头，看见了吊儿郎当的林待回。
　　“林待回？”她和棠知宛异口同声。
　　“林待回，你......怎么在这？”棠知宛有些结巴：“你不是......不是在忙吗？”
　　“你都，好久没有来过了。”
　　林待回耸了耸肩：“就是因为好久没有来过，所以这次才要来！”
　　“看我带谁来了！”
　　祝雨怯往他身后看，才发现站了一堆人，都是当年的老同学。
　　“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都拽出来。”林待回臭屁的哼哼几声：“这些人啊，Q-Q早就不上线了。我从群里知道你们的聚会，打算来个惊喜，所以电话叫出来的！”
　　温妤桐很激动，看着这些人快要跳蹦子：“大家都来了！”
　　祝雨怯忽然就能体会当年他们去看老代时，老代的心情。
　　那时她还不懂，老代为什么在激动的一个一个指认。
　　年少时的热烈如今逝去，谁也改变不了时间。
　　而时间改变的，是所谓的永远。
　　甚至虞酒也走了出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看到这个男生，祝雨怯嘴角抽了抽。
　　何止是眼熟。
　　“这位叫黄寻。”林待回介绍道：“虞酒的丈夫。”
　　难怪尹夜澜听到这个名字会沉默了。
　　黄寻还是一头黄毛，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忽然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一愣，然后猛地挥手，跑了过来：“诶，夜澜澜？夜--夜--澜--！”
　　尹夜澜：“......”
　　“你旁边这就是弟妹了吧！”黄寻嘿嘿笑笑：“诶等等，怎么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了。”祝雨怯面无表情：“我还记得2026年夏你在酒店尽头向尹夜澜吐的那口烟。”
　　黄寻：“？”
　　黄寻：“......”
　　他木着脸：“尹，尹夜澜......你该不会......和那年北京拍照的女生......”
　　尹夜澜：“对。”
　　祝雨怯：“就是我。”
　　黄寻“我-操”了一声：“真能这么巧？”
　　“我还没说巧呢！”祝雨指了指虞酒：“这是我高中同学！”
　　一群人三三两两叙旧了好一会，在林待回的组织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说一件自己最想说的事情。”林待回说：“这个游戏，不错吧？”
　　“比陈追那年的‘对视出局’好一点。”温妤桐点评。
　　忽然被提到的陈追撇了撇嘴。
　　他比上学那会老实了不是一星半点，也没再跟人开过玩笑，大概是被岁月折磨的，又或者是从段净眠离开后，变的成熟了。
　　十几个人走到了池塘边。这里新修了一处亭子，正好能团团坐下他们这群人。
　　“我想说的......大概就是那时有个很喜欢的人。”棠知宛第一个开头。她低头想了很久，最后说：“现在说出，未免苦涩。”
　　“但已没有挽回的办法。”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却也谁都默契的没有看向那个人。
　　“我想说，老大对我们真的太好了！”
　　“食堂的饭真的很难吃！”
　　......
　　轮到祝雨怯了。她偏过头想了想：“当时上课一直在瞌睡，其实不是因为老师太催眠了，而是因为吃药。”
　　“吃什么药？”温妤桐问。
　　“情感障碍。”祝雨怯笑道：“不过现在好了。那时候吃药都吃胖了！”
　　这句话说给大家听，也算是祝雨怯完成了一个愿望。她脸皮薄，那时上课睡觉不时被老师叫起来，觉得很尴尬，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自己不是真的贪睡。
　　但是这些小事，别人又怎么会注意到。
　　一直以为都是她太把某些事当成一回事去看待，到头来成了自我折磨。
　　不知道怎么谈起来，但林待回突然看向尹夜澜：“尹夜澜，说真的，那会你是不是挺想揍我的？”
　　“嗯，是挺想的。”尹夜澜淡淡道：“在你扯我衣服的时候想，叫我尹懒懒的时候想，打趣我的时候想。”
　　“这么说来，还真是挺多的。”
　　林待回缩了缩脖子。
　　说起“尹懒懒”这个称呼，祝雨怯后来经常这么叫尹夜澜。
　　“那这么说......尹夜澜你是不是也想揍我？”祝雨怯往后靠了靠：“这可不行啊，要揍揍林待回，我是学他的。”
　　“祝雨怯你怎么还拿我挡刀？”
　　尹夜澜笑着揽住祝雨怯：“其实后来听我爱人说这个称呼后，我觉得，还不错。”
　　“咦。”
　　“啧啧啧。”
　　林待回脸上嫌弃的表情和其他人的如出一辙。
　　祝雨怯忍不住笑了：“你们至于吗？”
　　“好了好了不要在这秀恩爱了！知道读书的时候就你们最好了！”
　　“现在，以后，也会是。”尹夜澜补充。
　　“不是尹夜澜你真的够了！”
　　闹着，到了尹夜澜。
　　祝雨怯好奇他会说些什么，便抬头看去，没想到尹夜澜也低头朝着她望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周围这些老年人乐此不疲的起哄，就跟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喂！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虐人啊！”
　　“哦----对视啦！”
　　“说个话也要对视！真的是！”
　　祝雨怯感到了文艺复兴。
　　“首先想说，‘尹懒懒’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其次，当年你说，这可是同桌专属待遇，前桌没有’，你还记得吗？”
　　这句话一出，祝雨怯猛地被拉回了高二的课堂。
　　她借尹夜澜的本子抄作文，林待回也要，由此发生的对话。
　　那时尹夜澜卖关子说了一句话，祝雨怯疑惑了很久，至今都不知道。
　　“我说，不是同桌专属。”尹夜澜说：“是祝雨怯专属。”
　　“仅你一人。”
　　当年的前桌林待回不乐意了：“喂。”
　　尹夜澜拿出了一个本子，很厚。祝雨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日记。”尹夜澜说。
　　在众人再一次的起哄声中，祝雨怯翻开仔细看了很久。一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被呈现了出来。
　　最后两页，是满满当当的“祝雨怯”三个字。
　　附带着一枚戒指。
　　“这是当时攒钱买的，很小的钻戒。”尹夜澜眉眼柔和：“但是一直没敢送给你。”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打开。周围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全都站起身走了，留给了二人独处的机会。
　　“借此机会，想跟你说出来。”尹夜澜将戒指戴到了祝雨怯手上：“你前几日看了很久的那枚戒指，给你买下来了。”
　　怪不得尹夜澜早上让她摘了戒指。祝雨怯脑子很乱：“我只是看了很久，没有让你买......”
　　“看了不就是想买。”尹夜澜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雨晴忘了我最懂你？”
　　祝雨怯挑了挑眉：“当然没有了，只是觉得......我们俩好像干了同样的事。”
　　愿我望尽千山，仍能拥你入怀。

　　他其实没有注意到。
　　早就遇到了晴天的雁子，栖息在了他的枝沿。
　　----番外完----
　　“最近过得好吗。”
　　不远处，棠知宛站在林待回身边。
　　林待回“嗯”了一声：“没什么事，挺好的。”
　　“那就好。”
　　很简单的寒暄。
　　棠知宛低头笑了笑，又有些不甘心：“之前......”
　　“过去的，就过去吧。”林待回说完，像是为了不那么尴尬，原本早已脱离稚嫩，又像高中那样吹了声口哨，双手放在脑后：“棠知宛啊，你记住！我们都要......向！前！看！”
　　看着他跟当年那样笑，虽然早已不是当年人，当年情，却还是笑了。
　　心里有些乱。她看向林待回。三十好几的人下巴边有了胡青，眼角也带了皱纹，眼中的疲惫......种种都狠狠刺进了棠知宛心里。
　　棠知宛深呼吸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向前看。”
　　“再见。”
　　“......再见。”
　　世间没有绝对的永恒。但若能站在彼此的未来哪怕片刻，即便短暂，也为永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