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引》海亦知风

9、群敌追至（3）

　　席明琇生生受了这一击，五脏六腑仿佛刚刷过热油，就立刻放在烈火中煎烤一般。胸口憋着一好大口气却吐不出来，脸霎时红得像一锅煮沸的铁水，颧骨处的皮肤甚至都变得透明起来。痛感、窒息感接踵而至，她此刻仅余一丝残存的意识在调动全身的感官，试图欺骗自己受的伤并不严重，用以对抗“自己就快死了”的这个可怕的念头。
　　也只有怀中的孩子没有被商西绫打到这一件事，能让此刻的她略微安心。说实话，她是害怕自己死在这儿的。但是，心里又有那么点儿想尝试着死一死的癫狂，万一游戏规则恰恰是在这儿死掉，就能回去她自己的世界了呢？万一呢？可是谁能保证？连她自己都不敢这么保证。
　　席明琇愤恨地咬牙，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不经过别人同意动不动就打人的风俗，她真的是讨厌极了。真的！讨厌极了！
　　席明琇是准备等死了，却忽听一道年轻的女声暗骂了一声“蠢货！”，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瞬间一个激灵，眼神也清明了许多，连忙在心里问，“谁？谁在骂我？”人在生死大劫前，求生的欲望本就尤为强烈，“有本事再骂我一句！”她这句话是个试探，因着她之前有和云倾朝沟通的经历，她确信这不是幻觉，一定是有人在旁边并且就是对着自己说的，不然不可能被她听到。
　　挣扎着抬起头环视四周，遗憾的是，那个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再次出现。深吸一口气，忍着胸中巨痛，她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艰难地在心里说，“帮我！请一定帮我！就算是为了我怀里这个孩子，也请帮帮我。”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她。
　　另外一边，可以伤到夕半夏的这个事实，让商西绫不禁在内心狂喜，她暗中调息打算乘胜追击。看来圣使在数次族战中屡受重伤的传闻不假，不然刚才那一击不可能伤到她。如今以自己元祖巅峰境的实力，搏一把，废掉夕半夏百年内元修，将她降为地元祖，应是有三成把握的。如果这一下成了，在族里她何愁换不来更盛的威望？商西绫的眼神霎时间狠戾起来，不再迟疑，再度出手。
　　就在众人看到商西绫身形迅疾移动时，在场众人忽听得一声娇笑声由远及近，随后大家皆感知到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元息之力拢了过来，只不过这力量的目标，竟是向着商西绫而去的，且速度极快。
　　众人惊呼还未出口，就已经看见商西绫本还在迅疾前行的身体，像是撞到一面墙一样硬生生停在半途，衣服前襟突起一个尖，像是被一只无形利爪勾住，整个人被高高拎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齐齐警惕而专注地钉在了商西绫身上。紧接着下一瞬，商西绫就被这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尘土扬起近两丈高，而后没有一点反应地就那样镶嵌在了地面里。
　　这一切的发生只用了一个呼吸，众人就这样目睹了相同的画面，席明琇之前被打的样子，在商西绫身上，重新上演，论程度上，商西绫所遭受的攻击似乎更为甚之。
　　商西绫的身体落在了离席明琇不远的地方，光看这个尘土扬起的高度，席明琇就满意地龇牙乐了。她笑得颇有些扭曲，见到商西绫被打成这个鸟样，比之前自己挨得那一下子，重多了。
　　但是开心过后她心里多少也有点发怵，她看得懂，商西绫之所以能从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被砸下来，这打商西绫的人多少带着点儿给她做示范的意思。而且看来人这出手的方式，席明琇默默研判着商西绫身体的受损程度，她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万一这人是准备黑白通吃呢？这么厉害的角色，如果不分敌我，那么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代。更何况……她眼珠子动了动，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各处，就以她现在歪在地上，这个姿势？这个状态？别逗了！她连求生的欲望都不必有的。
　　席明琇正自腹诽中，突然胸腔内一阵刺痛，制止了她的天马行空。她的注意力终于转回自己的身体状况上来，看来刚才只是短暂的失去知觉，麻木让她忽略了自己的伤情。她推测自己貌似是有哪根骨头断裂错位，扎到她心脏附近的肉了，不然她不会有这种只能用钻心来形容的疼痛感。刚刚那番兴致盎然的自嘲，哪里是转移注意力的自我调节？明明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慌乱中，她尝试着用拉玛泽呼吸法，生孩子的时候医院教过，缓解疼痛很有效，同期孕妇里她学得最快最好，助产师的夸奖当时让她相当自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刚才推测到可能被骨头扎到的那块肉，好死不死的，其实正是她的肺。就这样，一个拉玛泽呼吸过后，她光荣地把自己给整晕死过去了。
　　季清帆等人本为看客，谁知中途陡然生出这些变数，连忙上前查探，只见商西绫已然不省人事、面色绛紫，看样子不仅是受了重伤还中了毒。放出元息四下查探，却未发现有生人在附近。季清帆又看了看更远处昏倒的夕半夏，心下了然，这，要么是夕半夏的拼死回击，要么就是来人的修为要高出在场所有人。
　　“不自量力。”话音未落，由打前方竹林之中，出现一位身着青绿纱裙、身形曼妙的女子，盘着单螺髻却未簪任何发饰，看年纪只在十三四岁。看似莲步缓移，还未待众人眨眼，实则已经站在了昏倒的商西绫身旁，这话正是对着不醒人事的商西绫说的。
　　季清帆此刻距离这个女子最近，女子斜睨的眼神，凉薄的表情，言语之中还带着丝丝冷气。细细思量起来，想遍乾麟大陆三族，他皆未曾见过听说过，究竟她此刻为什么要出头？她与圣使又有何关联？
　　不过，也仅仅就是这点念头划过脑海之后，季清帆吃惊地发现，这女子由远及近瞬息而至，速度极快却并非是御息而来，他看得很清楚！季清帆的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思索，但凡能够在不御息的情况下行迹如此之快，放眼天下只有一种情况。季清帆心下大惊，随即退后数步，警惕地环视四周。只有在自己的元域内才不用御息也能神行万里。也就是说，他们这一干人等竟不知何时，已被纳在了这女子的元域之中？
　　元域是品阶达到元圣级别的人才能衍化出来的，并且元圣以上还有元祖、地元祖、天元祖，级别不同，元域的范围和形状也有所不同，更为关键的是，元域看上去也是一方天地，但每个人元域内的景致也不尽相同，有的是鸟语花香，有的却是无边炼狱，终归是为了让自已的元修更上一层楼而有所裨益。元域内的景致随品阶提升可用元息之力进行变幻和创造，可是，也只有达到地元祖的品阶时才能随心所欲地变幻元域内的景致，在场众人中除了夕半夏和云王世子可以如此，然而她二人已然身受重伤人事不知。那么，季清帆看向这个绿衫女子，难道她也是地元祖的品阶么？
　　想到此处的季清帆，心思只停顿了一下，就想起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认知。品阶到了天元祖级别，因为元息之力的渐趋臻纯，元域的景致在瞬息间可重塑到与周围景致无二，还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将人或物随意纳入自己的元域。届时，要人死还是要人活，便只在一念之间。
　　换言之，天元祖是连自己的元域都可以当做武器的。想完这些，季清帆的后背已经是冷汗直冒，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的品阶，竟然也在天元祖一阶么？可是乾麟大陆上又何时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对面的绿衣女子似是看懂季清帆想到了什么，巧笑嫣然地看着他，朝他越走越近。季清帆想提醒身后众人无论如何也要速速退走的时候，已然是不能了，他深知自己和众人最好的选择，便是听天由命了。回想自己将近花甲之年才突破至元祖，这一百多年来也是潜心修升从不倦怠，本以为还有宏图可待，没想今日却要折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连更，明天三章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