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今朝沐雨生

4、弟弟

　　【谢林洲：你上次发我的图片那个车是ED-9吗？十年前的典藏款？】
　　赵云帆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已经六月七号了，距离他给谢林洲发照片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赵云帆：是啊。】
　　【谢林洲：你要是今天有空，去林宅呗。】
　　【赵云帆：？你是真想看热闹啊。】
　　【谢林洲：这次还真不是，ED-9限量发行了40辆，昭宇好像有一辆。】
　　【赵云帆：林家的人也喜欢这些？】
　　【谢林洲：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这些，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ED-9，但是十年前的典藏款他应该还有别的，你可以去看看。】
　　【谢林洲：我反正我对车没那么热爱。】
　　【赵云帆：我知道了。】
　　【谢林洲：我帮你问过了，你直接去林宅，他接你。】
　　【赵云帆：……】
　　【谢林洲：行，算你答应了，去吧，今天晚上七点之前到都行，说不定还能赶上林家的晚饭。】
　　赵云帆其实挺佩服谢林洲的，这种自说自话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虽然没回消息，但还是打开了导航，赵非已经到了，但他们俩还没有碰面，各做各的事情。
　　赵云帆虽然没有林昭宇的微信好友，但是有他的手机号，出于礼貌还是发了个预计到达的时间。
　　他的回复和上次一样，一个“好”字。
　　对方真的毫不意外。
　　无论什么事情。
　　不过五分钟后给他发了一个新的地址
　　【林昭宇：从这边进来吧，不用走正门。】
　　就这样怀着一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情绪，长途的自驾，车拐过最后一个拐弯，就能看见中式的圆拱门站着一个人。
　　还是一贯的笑容。
　　车停在墙边，他下车。
　　林昭宇伸出右手：“你好，我也是谢林洲的朋友。”
　　“你好。”礼貌的握手。
　　“有什么忌口吗？留下了吃顿便饭吧。”他在前面带路，“这是我住的地方。”
　　赵云帆摇头，还是前一个问题。
　　进门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走进来确实中式的风格不是很明显，一楼一大半都是车库的位置，二楼的大小不如一楼，三楼和二楼是一样的，住的地方应该在更上面。
　　林昭宇进了一楼客厅，打开开关，车库的门朝两边开：“昭熙园是后来扩建的，从正门过来开车太远了，你走的时候直接从这里开走就可以了。”
　　赵云帆只是远远跟着他。
　　车库的聚光灯打开，一眼就能看见六辆车。
　　“不过我的不是ED-9，是ED-8。”他走到右边第三个车位前，把车衣掀开，车后挂在墙上的柜子里放着车钥匙。
　　ED-8，价格都够买三辆ED-9了。
　　“就这么轻易借给我了吗？”赵云帆伸手接过车钥匙，手指穿过钥匙圈，把钥匙旋转起来。
　　林昭宇挑眉：“不然呢，把你的资产清单给我一份，我选一下担保物？”
　　“……也可以。”赵云帆不介意。
　　林昭宇低头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赵云帆把车开出去，林昭宇把他的车开进来，锁好昭熙园的对外大门，开车带着赵云帆到林宅的大门口。
　　从这个老宅大门，就有很浓重的中式园林风了。
　　林旭在门口等着，欢迎客人进门。
　　穿过前院和最前的会客厅才算是走进了林家，亭台楼阁，池塘廊桥，各色景观。
　　看着人来人往，各司其职。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林昭宇不置可否：“正宇今天回家，正好你来了，顺便感谢下你对婉瑛的救命之恩。”
　　他带着他一路走到宴会厅，林棨来的稍微晚了两分钟。
　　老爷子是一家之主，这样也很正常。
　　餐桌上坐了四个人，林棨在主位，林昭宇和林正宇坐一左一右，赵云帆靠着林昭宇坐。
　　大圆桌，空荡又压抑。
　　席间没人说话，赵云帆倒是看了林正宇好几眼，只不过对方一直在避开和他的视线接触。
　　见到林正宇的时候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天大概率不是谢林洲请他来的，旁边这个人应该才是真正的主谋。
　　食不言，莫名有些难受。
　　林棨吃好了，和赵云帆客套了几句，祝福林昭宇招待好客人，林正宇就扶着他离开了。
　　餐厅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赵云帆把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昭宇还在喝汤：“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赵云帆这次真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怪不得你那天那么放心，所以我是从林婉瑛弟弟的手上把她带走了？遇到我，才是更危险的事情吧。”
　　“你还是想象力不够。”林昭宇放下碗，“万一下药的也是他呢？”
　　“……”
　　沉默，分不清是实话，还是玩笑话。
　　“林家要破产了？”他反问。
　　就算要破产，也不至于自家人害自家人吧。
　　更何况还是双胞胎的关系。
　　虽然长得好像不是很像。
　　好像完全看不出来长得像。
　　“想听故事吗？”林昭宇起身，邀请他出去走走，饭后散步。
　　事情大概要追溯到十五年前，林婉瑛的父亲，带着病情略微稳定些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出国旅游。
　　在旅游的途中遇到了混乱的事情，他一手抱着林婉瑛，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妻子，妻子怀里抱着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检查家人有没有受伤的时候，才发现，妻子怀里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最无法接受的是，妻子的精神状态似乎出现了问题，只认自己怀里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林家还是这么多人，林婉瑛真正的弟弟，早就不见了。
　　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四叔选择了继续照顾自己的妻子，林婉瑛每天都哭，只有林晤宇和林昭宇轮流抱着她。
　　突然有一天，婉瑛不哭了，她决定在宗祠里给自己的弟弟立牌位。
　　她说，我希望他已经死了，而不是受尽苦头也无法回家。
　　她并没有怨恨同样可怜的“林正宇”，她知道他是母亲的药，于是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你后来呢，发生了什么？”赵云帆追问。
　　林昭宇站在池塘边的钓台上：“你喜欢婉瑛吗？”
　　“这又什么关系？”
　　“没有人不喜欢婉瑛，十六岁就有人找大哥求娶她。”他从不怀疑自家妹妹的魅力，“他们认为，我大哥也是封建大宅院里的封建大家长，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他的下场是什么？”
　　“当时还不错，现在应该查无此人了。”他笑了笑，透露着危险的味道。
　　赵云帆继续问：“所以，他也爱上了她吗？”
　　他确实不需要明确的听到完整的故事才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漫长的时间让林婉瑛接受了自己的弟弟被替代，但不能接受，作为一个替代品，每一天都有逾矩的心思。
　　这份心思她知道了。
　　但不想给两个哥哥添麻烦，所以选择了沉默。
　　可是，很多事情，即使不说出口，也有人会知道。
　　“如果，那天我没有给你发消息，会发生什么？”赵云帆眉头紧皱。
　　他伸出手掌：“五分钟，我会踹开酒店的房间门。”
　　“你居然一直在？”
　　“如果你不介入，大哥就会介入了。”他没有明说后果，大概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其实林昭宇也犹豫过要不要直说这件事情，谢林洲对他的评价不算高，最后给出的总结是——
　　赵云帆，一个擅长把自己卷到各种麻烦事里面的人。
　　现在婉瑛为了给林晤宇和林昭宇减少麻烦，打算把赵云帆卷进来，内部无法解决的问题，向外寻求解决办法，也很正常。
　　只不过，等到后来某一天突然发现感情和利用交织，谁能脱身呢？
　　显然，现在的赵云帆也很容易就想清楚了这一点。
　　“所以，接下来要给我的警告是什么？”他至少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
　　林昭宇对他的聪明是认可的：“我希望在接下来和婉瑛的相处里，你能搞清楚她对你的利用有多少，对她有适当的防备。”
　　“什么意思？”他决定事情又好像走偏了。
　　“我和大哥谈过你，你的家世背景决定了可以随心所欲开始或者结束一段感情，同时也决定了你一旦心动就有可能赔付全部身家的可能性，会输的很惨。”他走回岸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因为是婉瑛，你选谁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赵云帆的防备心突然达到了一个高度。
　　难得的，怀疑。
　　“因为你看不清楚。”林昭宇盯着他，“还赌不起。”
　　“大家族，果然会说教。”他的脸色已经谈不上友好了，“或者说，是洗脑。”
　　林昭宇笑了笑：“赵先生来上海，不是来参加赵寻海先生的生日宴吗？”
　　直接的质问，不需要拐弯抹角。
　　“赵先生不是已经见过那位赵太太了吗？”他还是直接问，“无论你和赵寻海先生谁胜一筹，最后的获益者不都是一样的吗？”
　　赵云帆不够狠，即便赵寻海真的死了，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不过是失去了年迈有性格恶劣的丈夫。
　　如果赵云帆有不测，赵寻海收到了赵云帆的财产，最后还是留给自己的儿子。
　　连他这种旁人都能看出来，李思晚才是最后的受益者。
　　而赵云帆已经被长达三十年的父子成仇蒙蔽了双眼。
　　哦，那位说起来也是赵云帆的弟弟来着。
　　赵云帆无法回答，沉默就是回答。
　　林昭宇带着他往外走：“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出席，如果你坚持出席的话，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我会让你平平安安离开赵家。”
　　“你？凭什么？”赵云帆觉得可笑。
　　“凭我姓林，仅此而已。”他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车，ED-8，张扬的火红色。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本就是机缘。
　　赵云帆开车离开，林昭宇拿出手机给林晤宇发消息。
　　【林昭宇：该说的都说了。】
　　晚风轻吹，他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禁欲的风格松懈，脖颈出露出一道骇人的疤痕，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难道人就不会清醒着沉沦吗？
　　他收敛笑容，看着看不清的夜色，怅然，而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