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水仙］》憬影

10、消失

　　孩子的两只手伸出两只手指，模仿人一样走着，互相靠近。我捏出一个声音问着，“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愿意让我成为那个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吗？”
　　我又捏着一个声音回答：“我愿意。”
　　然后两只手的两只手指缠绕在一起，手也渐渐十指相扣，我愣了愣，满足得笑了。
　　这是许愿的姿势，为我自己，爱我自己。
　　我受到的伤痛一日比一日重，我模糊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清晰，在内心的痛苦全部变为自我的爱怜时，转折点陡然来临。
　　这天，妈妈摸着自己的照片，不再念叨着对不起了，她笑了，笑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以至于我一直盯着她看。
　　那种笑容太幸福了，像是沉浸在了一种天堂的幻觉里，因为我曾经也这样笑过，对着镜子。
　　她给了我一个手电筒，我就乖乖爬进了衣柜里躲着。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有些时候我不会被找到，可以幸免于难。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出来，直到衣柜被打开。
　　今晚的衣柜没有打开，我抱着手电筒睡着了，也已经习以为常。
　　直到白天，直到又一个黑夜，外面安静得可怕，我偷偷爬了出来，打开了我的小手电筒。
　　照亮的一切都直冲我的眼睛，让我手足无措。
　　他们像死去的小黑一样，再没有声息，一动不动，所有人。
　　乱七八糟的情绪杂糅在一起，手电筒滚落在地上，没有开机的电视机里映着我黑黑的模糊身影，原来我似乎笑了。
　　乌拉乌拉的声音响起，等我缓过来，我已经在了孤儿院，所有人都避开我。因为我家是一群疯子，我也是一个疯子。
　　我无所谓，我喜欢独自蜷缩在角落，我的来历像一座无形的墙，将我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直到我遇见了小黑。
　　其实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我的自言自语有了方向，我的身边。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黑影，就像是我的影子。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房间的镜面全部被震碎，连带着灯一起，我才在痛苦里苏醒，被一团冰冷抱住。
　　他又哭了。
　　“都怪我……呜呜呜……我明明该离开的……消失的……呜呜呜……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忘了吧，求求你……”他的双手紧紧抱住我，肩膀随着哭泣而剧烈颤抖。
　　我也快哭了，看到我的过去，看到他替我隐瞒的痛苦。可我不想悲伤和欢乐一起消散，和他。
　　哭声起初是压抑的，渐渐地，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每一次抽泣都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
　　“不许！你不许消失！呜呜呜……我已经记起来了，全记起来了！”
　　他笑了笑，或许我们两个都是爱哭鬼。
　　“对，你记起来了，你现在不需要我了，不是吗？”
　　“不是！不是！”我大喊着反驳他。
　　我还缺点什么，还缺点什么？
　　房间却陡然被打开了。
　　“你的能力果然与众不同。”渴望永生的王八蛋贪婪得看着小黑的方向。
　　“忘记我，不许恨我。”他的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笑了。
　　我亲眼看着黑影在这个空间蔓延，将我们所有人都吞噬，我听到了痛苦的哭喊，揪心的尖叫，有孩子有女人，甚至是幻听到了我自己的声音。我晕了过去，最后一眼，看到的好像是我自己的笑？
　　等再次醒来，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啊啊我有一个悲惨的童年没错，可是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靠着当灵师攒了不少钱。
　　顾轩逸再次找到了我，请求我的帮忙。
　　因为本体不愿意出来接受医院治疗，他的伴生灵无可奈何。
　　“你会消失？”我问他。
　　“是的。”他无奈叹息一声，控制住自己。
　　他的本体对伴生灵极其依恋，可以说是要死要活的程度了。
　　“你可以消失啊，让他忘了你，忘了这段过去。”我不知为何，理所当然说道。
　　他有些意外得看了看我，狠狠扣着自己的手背，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神挣扎。
　　“他喜欢弄伤自己来挽留我，自从知道我会离开之后，就没有歇停过。”而顾轩逸的伴生灵舍不得。
　　“一定要离开吗？你们这样挺好的。”
　　“不，不好。”顾轩逸垂下眼睫，在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看不清楚情绪。
　　“他对我，或者说这副躯壳，几乎不允许任何人亲近，一有不顺心的就会吃醋发脾气发疯，这样很难在社会上立足。”
　　“听说他吃了你？是怎么回事？”
　　“只是当初我强硬得挤了进来，现在想出去很难。也有传说将自己的血肉喂给伴生灵，伴生灵可以变成人不是吗？可以变成和主人一样的人。”
　　他道出了很多人包括孟溪都不知道的辛秘，可能因为他曾经一直跟着王先生。
　　至于王先生，已经因为涉嫌各种罪被带走了，被囚禁的人也已经解救出来。
　　“但是谁会想喂养出一个可以取代自己的人呢？”顾轩逸嘲讽得笑了笑。
　　我大概能推测出，当初伴生灵出现，想要救顾轩逸，但是被虐狠了的顾轩逸像一只淋雨的猫，极其警惕，伴生灵为了活着，只能出此下策。无数次示好的伴生灵终于得到了猫咪的认可甚至是深深的依恋。
　　“这也是你自己喂出来的。”我耸了耸肩，指娇纵的顾轩逸的本体灵魂。他们互相关心，甚至忽略自己，又倔强得半步不退。
　　我也如此。
　　目送着顾轩逸离开的背影，我走进了一个镜子做墙壁的房间。我想模拟当初我在别墅受到的对待，从而激发我消失的记忆。
　　但这么做除了让我头晕脑胀非常疲惫，几乎回想不起什么。
　　回到家看着镜子，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的梦。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那时的我似乎和往常一样，亲吻着舔舐着镜子，寻找自我的安慰，甚至大胆得汪汪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