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言易语：色戒之王佳芝重生》玉藜猫

447、第 447 章

　　王佳芝快六十岁的时候，她终于又回去了。

　　她早忘记了，曾经那样想出去，以后他人生她只剩下想回去，想回去。

　　她先是带着小猫咪去了广州看看外婆的坟，又回来上海的房子，那里已经变成一家咖啡店，院子里的那棵桃树还在。

　　当年离开的时候，因为分寸大乱，只给小双写了简短的告别信。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

　　小双比她老了很多，但她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的荣耀，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是那样的开朗温柔。她和温润泽很好，几个孩子也很好。

　　王佳芝还是现在才知道周旻霖早已经不在了。其实小双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有告诉她。小双早就听说她和他的事情，不想要她有压力。

　　“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棵桃树，从开花起就要你爸爸抱着你来看，什么时候结果子，什么时候果子变红了。还有那里，以前是葡萄架，你和你爸爸学的，用头撞那葡萄，好像撞风铃一样……”

　　那是四月，坟头的那颗白兰树开满了花。

　　她扑到坟头，好像当年一样，扎进他怀里呜呜的哭着。

　　之前的侍卫一直留在乡下，和他们道：“好在这地方偏，坟也朴素，要不然早被挖了。”

　　或许是一直活在过去，她的样子没怎么变，人没有怎么老。侍卫先认出了她来，又见小猫咪的样子，马上老泪纵横起来。

　　她就在那里呆着，什么话都不说，一直到天黑了，小猫咪叫她她才回去。

　　老房子没有收走，一直要那侍卫看着，后来毁了，这几年又盖起来。王佳芝走进去，和当年一点不一样了。

　　侍卫拿出当年的衣服，道：“别的都不敢留下来，这几件衣服倒是还留下了。”

　　她见是她们留下的那三件棉布衣服，箍着那件浅灰色的衣服止不住又哭起来。

　　夜里王佳芝很平静，和女儿说了一夜的话，说他们过去的事情，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夜太深了，她要女儿回去睡了，两只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很欣慰道：“你比妈妈强，爸爸妈妈很骄傲。”

　　第二天她房里一直没有动静，等到女儿开门进去，她穿着年轻时候那件白色的睡衣，平静的离开了。

　　不是自杀，她之前身体也很好的，没有什么大病，可是就那样溘然长逝了。

　　女儿伤心，但想来也并不意外。

　　这次回来她先去了别的地方，最后才回这里，自己就该料到的，她回来是不会再离开了。

　　女儿知道她一直活在回忆里。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可直到她过世后，她才意识到她这三十几年到底是怎样活的。那令人窒息的痛苦麻木的一天又一天。

　　她以为她活着是因为自己，自己长大了，日子久了，未必一定要死了。其实妈妈早就想死了，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她总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的。她也怕，如果死在异国他乡，就要留在那里，一辈子也回不去他身边，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她不是软弱，不是不够坚强。只是她的人生从开始，接连无尽的磨难要她对这人间彻底绝望了。如果人间没有伤得她那样深，即便他不在了，她也会痛苦一生，但不至于这样万念俱灰，对人间再也不会留恋。她已经病人骨髓，全靠他撑着，他不在了，她也活不了了。

　　女儿不敢想象，这三十几年她是怎么活的。自己以为够了解自己的母亲，以为够顾及她的感受，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的懂过她。其实在她离开他的那天，她就已经死了。活在人间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躯壳。那死灰绝望的情绪又伴随了她那么多年。当初他为什么要让她走呢，要她留下来和他一起去死，她就不会受这些年的折磨了。终究，他们谁也没有真正的懂过她。

　　有一个外国人问：“民国38年，是一段风华绝代的浪漫。”

　　女儿笑道：“也许吧，但……对于平民百姓，可能是无尽的灾难。”

　　这一生，好久好久她从未见过光。后来见到，却是那样的短。但那光很美很美，她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