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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三十七章 破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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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相机、男女相亲和通缉要犯都得用画像的时代,赵允让的画就派上了大用场。
要单纯地从画工技艺的角度评论,这幅画值二十两,这对于名不经转的画师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若是加上小王爷的身份,可以升值为二百两,当初姜盖神童的墨宝也不过一百两而已。可要是从画的内容上看,这幅画就是天价。
杨充广在上,李德明在下。
在大宋会传为风流韵事,大大满足士大夫们天朝上国的心态,但在西夏恐怕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因此,李德明的脸色很难看,他对杨充广的欣赏还没到无所谓上下可以不要江山的地步,用硬邦邦的语气抵赖:“谁会信这子虚乌有之事?! ”
周平云淡风轻地笑笑:“说得不错,流言止于智者,只是敢问王爷,天底下是智者多还是人云亦云的愚者多?也许绝大多数人不信,也有可能所有人都相信……你愿意冒这个风险吗?”
李德明咬牙,深知周平是暗卫的筹码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威胁力,调整了一番表情,勉强赞道:“你这一手玩得漂亮! ”
周平倒是坦白:“其实我本来打算用杨将军的名誉威胁你,可他毕竟不在要害,真到了关键时候你这样的人连儿子都舍得牺牲,我实在放心不下。感谢老天助我,阴差阳错你们两人居然都昏了过去,我不用在忌惮杨将军起疑心,就干脆帮了你一把。”
“帮?”李德明如慈父对待子嗣般和蔼地笑,“小瓶子你太客气了。”
“王爷不必客气。”周平高兴地走了。
步入营帐,小王爷已经回来了。
周平问道:“杨将军有没有怀疑?”
赵允让有些兴奋地摇头:“应该没有,我和他说你意识到不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一人,就连忙救他回来了。”
“他有说如何处理回鹘一族吗?”
“杨将军没有提及,看他的表情好像很慌的样子,走神了好几次。”
虽然杨充广并未吃很大的亏,但自己和小瓶子毕竟利用了他。赵允让仍然觉得不安,微微皱起眉。
周平大概猜到他的想法,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看你平时不练习,没想到画技并没有退步,说栩栩如生绝对不为过。”
赵允让听到小瓶子的夸赞,不大相信他会纯粹表扬自己,警惕地抬头。
果然,他听到小瓶子略带笑意的提问:“你自己觉得那幅画得最好?”
赵允让想到先前小瓶子故意摆出的那几个羞人姿势,气恼道:“每幅画都好。”
“总有最喜欢的吧?”
赵允让着实不想再提春/宫/图之事,跺了地面两脚就走出去。
周平追上来:“你去哪?”
赵允让只想到有人的地方,缓解与小瓶子单独呆在一块的阵阵紧张和莫名兴奋,不发一言地走到了离营帐最近的弓射场。
李一城正在训练士兵,粗鲁的骂声不绝于耳,在赵允让听来也比与小瓶子讨论之前那个话题悦耳,兴致勃勃地看士兵们摆弄机弩。
周平以为小王爷想试,就走过去与李一城打了声招呼。
弩机很长,弩身上有刻度,李一城最了解,详细地介绍道:“瞄准的时候先用眼睛看箭头,再对刻度。”
“我听伯父说过,汉陈王十发十中,其法曰‘天覆地载,参连为齐,三微三小’。‘天覆地载’指的是发射时前后手的姿势,‘参连为齐’是箭头、目标和刻度连成一条线,‘三微三小’则是在箭靶上各画三条经线和纬线以便确定方位瞄准。”
赵允让一边附和李一城,一边上弦放箭,果然十发十中。他颇为得意地看了眼小瓶子,后者神情自若,过于平静,像是在嫉妒。
“小周啊,和小王爷学学! ”李一城大咧咧地拍了拍周平的肩膀,赵允让目光促狭。
周平假装研究别的分散注意力:“怎么这些箭囊都不一样,有的是用竹片做的,有的却用皮革?”
李一城老实解释:“我们这些杂牌军哪有多余的银钱订制箭囊?大多是士兵们自己做的。”
赵允让先是不满李一城答得那么快,白白放过了让小瓶子露短的机会,接着思索道:“伯父曾经和我提到过张狐狸的一封奏章,里面提议将所有将士的箭囊都坏成牛革,夜里可用作枕头,箭囊中空,放在地面上枕着可以听到数里以外的马蹄声,而且牛革耐磨结实,使用寿命要长很多。”(参见《梦溪笔谈》)
“既然有那么多好处,为什么不实施?”李一城问。
周平与赵允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气:没钱!
古代为了保障务农者的利益,严禁滥宰耕牛,因此牛皮也昂贵起来。更何况是武装军队,动辄千万数目,哪能说改就改?
其实大宋朝廷还算充盈,可那些钱都是真宗赚的,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洒泰山上就去泰山封禅,谁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也许是出于对杨充广的愧疚,赵允让从校场下来之后依旧闷闷不乐。周平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发呆。
用晚饭的时候,赵允让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瓶子:“我想给湘军换箭囊。”
“这是好事啊,”周平疑惑于小王爷的表情,“我去拿纸笔。”
“不是给伯父写信! ”赵允让懊恼道。
——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千万不要……
周平碎碎念,不料下一秒就听到赵允让坚决的声音:“从我私库里出钱。”
“……”
周平很想揪着小王爷的领子喊:你知道京城的地价多贵吗?感情天下都是你赵家的你压根不愁没地方落脚是不是?!我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啊……就怎么没有了……
然而,周平脑袋里漫天的雷声过去后,他重新捡回自己静如死水的声音:“够吗?”
赵允让掰着指头算:“加上爹爹留给我的雍王府地契、伯父年节时的赏赐和从小到大的俸禄,应该够了。”
周平试图说服他:“平时的吃穿用度怎么办?年节的时候你总不能送叔伯兄弟一人一个草标吧?! ”
“到时候再说。”赵允让没什么底气地说,他回避着小瓶子越来越犀利的目光,开始低头数沙砾。
“好吧……”周平被打败般地揉揉太阳穴,没道理上级出钱下级半个子儿都不出,“我可以出一部分。”然后去找你伯父报销。
赵允让露出连日来第一个放松地笑容:“我马上去和杨将军说! ”
对着小王爷连着蹦跳离去的背影,周平捂脸,将脑袋里有冒头迹象的‘这样也不错’的感觉打压下去。
没多久,李一城就听到了消息,这汉子十分高兴,不顾周平发黑的脸色搂着他一个劲地拍:“这是厢军一次募集到这么大的一笔款项,多亏了你啊小周!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无二话! ”
他话说得太满,周平也不打算和他客气,开口就问:“这里哪里有野牛群?”
李一城:“……”
湘地北有洞庭湖,西有武陵、雪峰二山脉,中部多为盆地,东面和南面多山,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它注定是个农业发达的地区。而有农就有人,有人野生动物就少了。
“也就是说,除非我去农家打劫黄牛,只有一头一头用钱买?”
周平沮丧地告别了李一城,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暗卫的回信。
远在汴京的真宗此时已经准备好向泰山出发了,看到又一封伸手要钱的折子顿时头痛,了解了事情始末,深感自己的子侄是个不当家不知油米贵的主。
堂堂大宋皇帝乘坐的车撵都是唐朝时用的旧货(有史可考),眼下哪里腾得出多余的钱财来?
于是真宗大笔一挥,驳回,然后转念一想,让储君整天在外面跑太不像话。今天给数千人换箭囊,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连铠甲武器都换了?还是诏回来一起去泰山吧!
周平收到回复,看上面只说让他们两人回去,只字不提销账一事,心底就有数了,只能自认倒霉吃了这哑巴亏。
一天过去,两人的心情就掉了个儿,心情沉痛的是周平,没有心理负担的是赵允让。
做出弥补之后愧疚减轻,又为购买牛革的事奔波,赵允让累极,躺在床上安慰了小瓶子几句就睡了过去。
周平心疼自己没日没夜小小年纪兼打两份工才积累下来的家底,不忿地捏着赵允让的鼻子。
感到呼吸困难,睡得迷迷糊糊的赵允让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紧接着他就感到有个湿湿滑滑的东西溜了进来,掠夺口腔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