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月缺月半月难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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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酬神的仪式结束之后，皇帝便带着杏贞回去了皇宫，尽管此刻皇帝的心里，还没有完全的接受杏贞。
或许是觉得对杏贞有些许内疚，皇帝把小燕子曾经住过的漱芳斋留给了杏贞，让杏贞可以时常回宫陪伴太后，而在杏贞怀孕期间，皇帝便安排杏贞在漱芳斋内安胎。
按照皇帝的意思来说，皇宫之中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在皇宫中安胎，才是杏贞最好的选择。
对于皇帝这样的好心，太后很满意，可却苦了和珅。自己的妻子怀了自己的儿子，和珅是恨不得将那二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又怎么会愿意让他们去那如狼窝一般的皇宫里呢！皇宫中虽然有最好的太医和最好的药材，可是皇宫中的冤魂可比宫外头多太多了。
可惜，金口玉言，皇帝说的话，谁都不能反抗，就算他和珅气的牙痒痒，就算他和珅位高权重，就算他和珅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千百个不放心，那也一样不行。
如今，这漱芳斋里面的丫鬟太监都换了一批人，什么小卓子，小邓子，什么明月彩霞，如今全部都不在了，可漱芳斋原本的常客如今却依旧是漱芳斋的常客。
“这漱芳斋依然是以前的漱芳斋，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皇妹难道不记得了，以前住在这漱芳斋的人，可是受了千刀万剐之刑死的，我真想不通皇阿玛为什么会将这个地方赐给你，难道说，皇阿玛想让皇妹每个晚上都睡不安宁？我更加想不通，为什么皇妹还敢住在这个地方？”
以前住在这个漱芳斋的人，是小燕子。
和小燕子一事有关的人，几乎是全部受到了牵连，只除了五阿哥一人。
如今的五阿哥，好象和小燕子出现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他还是一样的受皇帝重视，受文武百官吹捧。
五阿哥站在漱芳斋的院子里，他看着漱芳斋前面的一颗大树，就好象在自言自语一般。
虽然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其实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五阿哥话说完不久后，杏贞便从漱芳斋内走了出来，“皇兄多虑了，既然皇兄这个看着小燕子死的人都能睡得着，那我为什么又会睡不着呢？”
杏贞怀孕不过两个多月，此刻的她，外型上来看并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她的肚子没有凸出来，腿也没有肿。
五阿哥向着杏贞的肚子看了一眼，笑得有些讽刺：“皇妹就这样走出来，身边也不带个人，就不怕我害了你吗？依我来看，我们和大人可是很怕呢！”
杏贞与永琪虽然皇兄皇妹那样的叫着，可他们两个说话的口气，却一点也不像是兄妹。
听到五阿哥那样说话后，杏贞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反而一步一步的向五阿哥靠近，她对五阿哥道：“原本，看着你为了小燕子那样拼命，我还是有些怕你的，不过现在，我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小燕子死了。”
五阿哥扬眉，不屑的扭头，虽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可杏贞依旧观察到五阿哥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神色。
杏贞对五阿哥道：“我知道，其实你很喜欢小燕子。”
五阿哥扯起嘴角，道：“既然知道，那么你现在应该更怕我，因为我一定会为小燕子报仇。”
杏贞摇头，笑得得意：“小燕子死了，是受千刀万剐之刑死的，死的是那样痛苦，可你却还活着，活得那样多姿多彩。”
“你到底想说什么。”
突然之间，五阿哥的神色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杏贞的眼睛，杏贞却又笑了出来，“小燕子死了，你却还活着，这代表，比起小燕子，你更爱你自己，更爱你现在拥有的权利，为了你和你的权利，你可以牺牲一切，今天你可以牺牲小燕子，明天，你或许就可以为了你和你的权力放弃为了小燕子报仇，这样的你，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说我寡情薄义，唯利是图？”话说着，五阿哥又向杏贞走近了一步，“你不要说我，你自己不还是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你连从小跟着你一起的金锁都可以害，比起你，我看着小燕子死的做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面对五阿哥的嘲讽，杏贞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五阿哥。
半晌之后，五阿哥又道：“我以前以为，金锁是真的疯了，真的是被乞丐街的那群人逼疯的，可直至前阵子我听到金锁去世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才想到，有没有可能，在遭遇乞丐街的事情之后，金锁并没有疯，她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后，你再长期的喂了她一些药物，教会她说一些你想让她说的话，这样一来，她才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副样子！”
“五阿哥把疑问的语句用陈述的口气说出来，我要说‘不是’，我想五阿哥也不会相信吧！”
五阿哥冷哼，道：“你不用编故事骗我，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杏贞无所谓的抬起手摇了摇手指，“你不用不相信，事实上，我压根没有打算编故事骗你。我承认，金锁会变得疯疯癫癫，完全是因为我，金锁会死，那也是因为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背叛我，就连想都不能想，金锁既然敢想，那她就要承担后果，一开始我不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最后既然我用完了她，那我还干嘛要留着她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说，我们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好，。”
听五阿哥这样说，杏贞却又是摇了摇手指，“你错了，我们不一样，你一个大男人，做了却还怕人说，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哼！我就不相信你不怕，要是我将这件事情去告诉皇阿玛，告诉太后，我就不相信你会不怕。”
杏贞斜了五阿哥一眼，转身道：“我是真的不怕，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去，也不敢去。”
五阿哥拉过转身的杏贞，走至杏贞面前。
五阿哥面色如常，可他的举动告诉杏贞，他快要沉不住气了，须臾，杏贞听五阿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皇阿玛，太后面前哭哭啼啼的装可怜骗取他们的同情……你凭什么用方才那种眼神看我，你以为自己真的比我好多少吗？”
杏贞挥去了五阿哥抓住自己的手，道：“最起码，我只会骗别人，不会骗自己。”说完，杏贞又道：“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有感情，也没有机会得到别人的感情，可越是得不到的你们越想要，越是没有的，你们越是要假装自己有，你皇阿玛是这样，你也不例外。不过五阿哥，就算你实在想要爱情，也别随便找个女人来爱啊！像小燕子那种疯疯癫癫，不知轻重的女人，真的会害死你的……”
杏贞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五阿哥却已经离开了漱芳斋的院子，甚至于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漱芳斋，可是五阿哥没有走出去，他就那样停在了哪里。他问杏贞道：“你难道不拦着我，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就真不怕我去告诉皇阿玛？你该知道，皇阿玛并没有完全的接受你。”
杏贞侧着脸看着五阿哥，她的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五阿哥以为杏贞会叫住他，可杏贞到底只是轻声开口道：“你走吧。”
五阿哥走了，杏贞却还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杏贞并没有为方才自己说的话，亦或者是五阿哥所说的话感到后怕，小燕子的事情好不容易过去了，如若现在五阿哥再去皇上那里将这件事情翻出来，那么他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若五阿哥爱小燕子真的可以爱的不顾一切，那么或许杏贞真的会对她有所忌惮，但是五阿哥还爱他自己，还爱他的权利，这样一来，五阿哥便没什么可怕的。
五阿哥离开漱芳斋后，便出了皇宫。
小燕子死了，五阿哥的心一下子空了很多，虽然五阿哥很讨厌杏贞，不过他得承认，杏贞有些话说的很对，这次要是不是因为小燕子，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要是他在知道小燕子是个假格格的时候就让人杀了小燕子，那或许福家一家也不会出事。
虽然，福家一家最终是留住了性命，也被放出了大牢，可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和以前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这对于五阿哥来说，无疑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
五阿哥他只是个阿哥，在朝中，他必须要找个值得相信，可以合作的大臣。现在福家一家他是不能再指望了，原本和珅会是他最好的选择，可他差点害死杏贞，和珅为了杏贞，一定不会……
想到这，五阿哥突然停住了走在大街上的脚步，他喃喃自语道：“我认为和珅会为了杏贞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认为呢？她杏贞为什么能左右和珅，又凭什么能左右和珅？”
五阿哥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而后暗暗得意道，‘如果和珅一开始就知道杏贞是公主，那他自然要与我作对，而现在他已经成了额驸，他还有什么理由和我这个最有希望成为未来皇帝的人作对呢？若说他爱杏贞……那让他不爱杏贞不就可以吗？’
“碰……”
就在五阿哥沉思之际，一位拿着酒壶的大汉撞到了他。
那大汉撞了他，自己却先倒在了地上，连带着酒壶也掉到了地上，溅起的酒染湿了五阿哥的衣裳下摆。
那大汉有着威武的身躯，炯炯有神的目光，光从衣着上来看，也可看出那大汉身份不俗。
五阿哥觉得，那该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可惜这个人物现在醉了，那满身呛人的酒味告诉五阿哥，那大汉着实喝了不少酒，可他的眼神，此刻依旧那么锐利。
‘如果是小燕子，那么她一定会帮这个大汉吧！’
五阿哥站在原地，半低着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大汉，随后他又想到‘小燕子死了，这里没有小燕子，所以也没有人会帮他。’
想到这，五阿哥掀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转身要走，可没等五阿哥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
五阿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了，他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懊恼，可他最终还是回过身去将那位大汉扶了起来。
五阿哥将那位大汉扶着到了‘会宾楼’。
小燕子爱出宫玩，于是五阿哥便在宫外开了个会宾楼，可惜在会宾楼还没完全造好的时候，小燕子就死了，现在这会宾楼造好了，却完全没了意义。原本，五阿哥还想要柳青柳红那对兄妹来管理会宾楼，好让小燕子能经常的见见进宫以前的朋友，可现在看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带着那位大汉到了会宾楼后，五阿哥想让小厮帮那位大汉换一件衣裳，可那位大汉却并不领情，他只是继续的叫了酒来喝。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可那大汉却像喝水一样将酒往自己的口中灌，想来是品不出什么味道的。
半晌，那大汉突然对五阿哥道：“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不，准确的说，那该是个女孩。我们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们就可以领略对方心中的某种情愁。”
五阿哥被那位大汉突然的话语给说懵了，他不明白大汉为什么会说那些，却是情不自禁的接下去道：“我爱的人，她重来不明白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大汉没有理会五阿哥的话，也许，他并没有听清楚五阿哥说什么，他实在是醉的不清。他自顾自的说道：“她告诉我，我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慌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强大的支持力量，陪她度过了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因而，她崇拜我，敬畏我，依赖我，信任我。可是，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回报她的崇拜，敬畏，信任，依赖呢？”
大汉醉了，醉的迷迷糊糊，可就在说到他爱的女孩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将他的双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一脸认真的对五阿哥道：“我好希望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看，我想把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灵魂都给他，可是……”
说到这，那大汉竟然哭了出来，他说：“可是这都有什么用，就算是这样，我却仍然保护不了她。”
五阿哥坐在椅子上，听着那位大汉讲述自己和那位姑娘的一切，他说，他知道她从小爱骑马，他把自己的马“碌儿”让给她骑。知道她喜欢听笛子，他命令城里最好的吹笛人来吹给她听。知道她心疼弟弟，他派了专门的伙夫做她弟弟爱吃的饭菜。知道她心底永远有深深的痛，他就陪着她坐在一起，陪着她直到她心里没那么痛……
五阿哥并不觉得那大汉口中的话有多么的让他感动，小燕子刚死，他没心思去感动别人的爱情，他只是越看那个大汉，越觉得那个大汉眼熟，若不是这个原因，他早就离开了。
五阿哥觉得，他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位大汉，可是具体在什么地方，他想不起来了，到最后，他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位汉，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就在五阿哥迷惑之时，那大汉又开口说了些什么，他好像，好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五阿哥上前仔细听，方才听清楚，那大汉一声又一声，叫的都是‘月牙儿’。
‘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在那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痛苦的‘月牙儿’中，五阿哥用手拍响了桌子，他想起来了，面前这个不就是……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月缺月半月难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