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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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关于你，砂金对自己说了谎。一个弥天大谎。
他想说，其实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出租屋的走道，是在星际和平公司。
“有1000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其中有999瓶是普通的水，有1瓶是毒药。任何喝下毒药的人都会立马死亡。你会怎样快速找到它？”
会议室里的面试官又问了很蠢的问题。
彼时还未被授予“砂金”之名的卡卡瓦夏抱着资料路过会议室，听完后嗤笑一声。
他听同事说过，所谓的面试实际是一场骗局。刚毕业的学生就能无痛入职星际和平公司？一个不甜蜜的谎言。人事部门的KPI刷完后，浩浩荡荡的求职者中留下的只有后台够硬的关系户。
会议室的你沉默地听完问题，在面试官催促的眼神中给出自己的答复。
你：“把我彩印的简历还我。”
会议室外的卡卡瓦夏停下脚步。
里面的面试官显然和卡卡瓦夏一样惊讶，他摆出过来人的架子，傲慢地问你为什么要在第30轮面试的时候自毁前程。
你在座位上翘起二郎腿，好一个破罐破摔。
你说：“我继续面下去才是在自毁前程。”
面试官对求职者有使不完的特权。他骂你不可理喻，去垃圾桶里找你的简历吧！随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会议室。
在庇尔波因特奔走的求职者大都来自别的星系，他在公司里早就见过不少被逼到情绪崩溃放声大哭的人。所以他先入为主，以为你也会哭。
但他透过玻璃看到了正在翻垃圾桶的你。
垃圾桶显然承载过多求职者的失败，你蹲在旁边，从一张张的彩印人头里找到你自己。
全程平静得不可思议。
你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拿起自己的简历，昂首挺胸出了会议室。卡卡瓦夏看你出来才如梦初醒，加快脚步跟上你，和你挤进同一班电梯。
电梯里你掏出手机，看样子是在和下一家的hr约面试时间。
他突然好想和你说点什么。
于是他问：“你是来面试的吗？”
他也和那个面试官一样，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话说出口卡卡瓦夏想为自己找补：“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看宣传册上说P36及以上的才会来庇尔波因特……”
你视线依然停留在手机上：“P36及以上才能调任本部？傻瓜，你是说上至公司内部的保洁工，下至公司路边爬来爬去的蚂蚁，都是P36的职别？”
“我们这样的小喽啰，从来没有职别之分。”
你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他有点想认识你了。
卡卡瓦夏又问：“你好像看得很通透？”
你没抬头，但卡卡瓦夏感觉你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耗费数十年都发现不了自己只是公司的一枚钉子，我醒悟得比较早罢了。”
提示到站的铃声想起。
“就算是钉子，也没人说我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吧？”
电梯门口打开，你对这位电梯里谈了三言两语的陌生人没有兴趣，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耀眼。
可是他知道。
卡卡瓦夏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从未有过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是这样的人、如果是这样的你——说不定，能救一救他呢？
砂金从你的腿根处抬起头，昏暗的灯光隐约照出他嘴唇与鼻尖残留的水渍。他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捂着脸没法回答。
你完全不记得了。你只记得你当天找完简历就去茶水间偷零食了。
“嗯，我就知道。”
他惩罚似的加重力道，你把脸捂得更紧了。
搬进出租屋是卡卡瓦夏没有想到的。你看清他的长相后对他颇有好感，即便他明示过他并不正常的过往，你也神经大条地接纳他如接纳一个普通人。
出租屋里微不足道的点点滴滴能修补他残破的灵魂吗？
卡卡瓦夏将信将疑。
但好像确实没那么难受了。平凡的日子一点点堆叠出一个没那么难过的明天。
他不讨厌和你在一起的生活。
砂金挪开你捂着脸的手，强迫你与他对视。
“肚子上的刀口是一场赌局，我赌对方不会下死手。我赢了。”
“但我没料到伤口的开裂，疼痛太剧烈，我甚至没有力气求救。”
“可你出现了。”
你在那件狭小的出租屋里，听到了他无声的呼救，捂住他流血的伤口。
你在混沌无序的噩梦中，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那晚你的手，暖得像是要穿透他心房
他好像确确实实，被你拯救了。
卡卡瓦夏困惑地接住你送给他的花。
满腔爱意的你抱住懵懵懂懂的卡卡瓦夏，在出租屋里和他表白了。一个连生命的无法握在自己手中的人，第一次接受到来自亲人之外的爱意。
如果被你看到他藏起来的另一面，你一定会尖叫着逃走吧。
你说你爱他，你想和他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卡卡瓦夏却害怕了，他怕得不敢接受你的吻。
你为什么会爱他？
他真的值得你爱吗？
带着惴惴不安的内心，他做了你们感情的胆小鬼，比你先一步从情人节的晚餐上逃跑了。
滑稽的礼物，蹩脚的借口，不知道自己感情的他，加在一起毁掉了你精心策划的情人节。你真的很爱他，连他的逃跑你都悲伤地默许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他？
你实在不该爱他。
他都逃跑了，所以，求求你了——你也逃跑吧，不要再爱他了。
卡卡瓦夏不知道情人节的下半场有人替他出席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他推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失去控制的能力。
他也将为此后悔一生。
“那时的我很害怕你。害怕你的热情，害怕你的爱。”
砂金的话语和喘息一起在你耳边交织，天花板的灯光晃得你好疲惫。
“后来我发现，我更害怕你不爱我。”
但是他的回避无法磨灭你熊熊燃烧的爱，你硬着头皮哐哐撞南墙。即使他质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你吸引，难情自抑地向你伸手。
你买了很多花送给他，你说了好多次你爱他。你没有逃跑。
那你什么时候会逃跑？
卡卡瓦夏选择对你隐瞒他的不光彩的另一面，他的真相对你而言像是毒药，在意识到毒药近在眼前的时候，你会不会毫不留情地选择逃跑？
事实是，你会。
在枪声响起的那个夜晚，在你披着别人的外衣神色匆匆回到家的那个夜晚，在你抱着花却不是送给他的那个夜晚，在你一字不差地喊出他的职位并说自己要离开的那个夜晚——同时也是卡卡瓦夏准备用更深一层的关系捆绑你们的那个夜晚——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你离开的砂金自欺欺人地想：不，你们没有结束。你没有和他说分手。
那段时间他失眠了很久，后面终于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去你的房间睡。
他在衣柜里翻出你穿过的衣服，抱着它们入睡，用衣服上残存的气息制造你还没有离开他的假象。
然后，他从你鼓鼓囊囊的外衣口袋里，翻出一枚损坏的胸针。胸针的款式和颜色无声叙述着它本来要被送给谁，本应该是它主人的砂金，抱着胸针流了一夜泪。
“我一直以为你会再回来的，你还有东西没有拿走，你一定会再回来……”
砂金的声音停顿了。
“可你没有。”
“后来我才意识到，你是不需要它们了。这栋公寓里有关于你的一切，你都不要了。”
“——也包括我。”
“你也不要我了。”
砂金忘记了一件事。真相是毒药，短暂的爱也是。
这次轮到他深受其害。
他把涉及到枪击的仇家一个不留全部处理干净了，他想向你道歉，他想找到你，可你的联系方式早就换了一遍。但公司的高管总是有些手段不是吗？他调查到你的新住址，他知道你最近买了车，他想见一见你……他好想你。
曾经他给了你时间让你逃走，你也如他所愿的离开了——为什么他现在又不肯放手了呢？
你说你和朋友之间也会亲亲脸。
所以那个金色长发的男人就能在副驾驶上毫无忌惮地吻你吗？
砂金岌岌可危的理智撑着他在你走后才去拜访这位“第三者”，他来者不善地冲进花店，把金色长发的男人和他养的花全部阴阳怪气了一遍。
那个金色长发、自称罗刹的男人恍若未闻，只是不甚在意地放下鲜花拂过自己的长发。
破头发有什么好摆弄的？还没等砂金开口，他就敏锐地注意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金色的发束中混进了一丝突兀的黑色。黑色发丝的主人在罗刹颇有挑衅意味的笑中，不言自明。
“砂金总监，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今天也分享给你——”
“感情之中，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
不。你是爱他的，他才不是什么第三者。
这样想的他，为什么还是逃出了那家花店呢？
——他不敢确定你是否爱他了。
如果给予自己的爱的人收回了爱，那就按原来的方法重蹈覆辙，再次变回原来的自己吧。他用工作麻痹自己。更惊险刺激的项目，更激进的规划，更危险的推进……用它们填补自己空缺的部分。回庇尔波因特的飞船上，医护人员正为他缝合新增的伤口——这事已经见怪不怪。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翡翠打来电话，说他最近有些过火。
砂金反驳：“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吗，我的业绩排名应该名列前茅吧。”
电话里的翡翠叹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两人在沉默中结束通话。
命运对他仍有垂怜。
飞船在接驳点停下的时候，砂金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你与那个叫罗刹的第三者。
熙攘的人流里，金发骗子用花言巧语骗到了你一个主动的吻。罗刹抱住你，视线却越过人群望向他所在的地方。
是在挑衅他吗？
不过他没能说服你与他一起离开，看来叫嚷着“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的人也没从你这边分到多少爱嘛。
砂金按下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摘下墨镜，回以罗刹一个张扬的笑容。
碍事的第三者总算退场了。
让他想想，他不希望吓到你，他要重新与你建立联系，并且是用一个温和合理的方式。对了，登记在册的紧急联系人，他有什么紧急状况公司就会打电话给你……公司总算是做了点有用的事情。
那就让他先变成紧急的情况吧。
他撕掉脖子上缠绕的绷带，扯开先前被缝好的伤口。
这一次，他会赢的。
后来的事，你已知晓。
“你说我是你的上司、同事、贵人……没有说我是你的恋人。”
“我以为你只是不想暴露我们的关系，可后面我才发觉你是真这么觉得的。”
“你不爱我了。”
你是对的，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爱人；但他有接受过来自你的爱，他被你好好爱过。
爱他是如何辛苦，你偏偏还爱了那么久。
为什么又不爱了呢。
“明明是你先说的挚爱从一开始就要牢牢抓紧。”环在你腰后的手臂力气收紧，只恨不能把你融进他的怀里。
“你骗人，你很快就爱上别人了……”
若你的思绪还没飘忽，你肯定要吐槽他是不是在学你爱看肥皂剧的女主，下一秒就要问你他是不是你的挚爱。
砂金的耳饰垂在你脸侧，不停颤抖的羽毛挠的你有点痒。你想推开身上的砂金，却反被他扣住整个手。
他低头捕捉到你的双唇，交换了今晚不知道第几个吻。
“是有点痒吗？”缱绻暧昧的语调响起。
你下意识点点头。
身上的人好像笑了，他带着你的手寻到他耳垂的位置。
“你帮我摘掉，好不好？”
你从来不知道原来耳饰能那么难摘。
“我是个赌徒。我赌你仍然爱我，我赌你还会爱我……”
“我输了。”
“我想过的，我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如果我真的爱你就应该主动放手。可是，可是——”
死亡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寓意生命的热血从他手中流逝，无论他如何找补都无济于事。他又见证了至亲的死亡。
好在这回，“母神”降下了祂的“神迹”。
温热的泪落在你的脸上，明明你不是它们的主人，却能感觉到掺进泪里的悲伤。砂金贴近的脸，为你舔去脸上的泪。
“亲爱的，你其实不应该和我上楼的……”
“我没办法放手——我不想放手。”
砂金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不想放手的人是他自己呢。
是在你离开的那个夜晚吧。
“亲爱的，其实那天我也准备了礼物。”
你搭在床边的手攥着砂金的耳饰，他便微微抬起身子，捧起你的另一只手。
来爱他吧，即使是虚假的爱也无所谓了。
或者，让他来爱你吧，接受他的爱好不好？
有什么被砂金捂得很热的东西，延着你的无名指一路向上，在指根处被固定住。你被快感之外的异样弄得回神，看见砂金正捧着你的手。眼泪从他的脸上滴下，落在你的指尖。
“那天，我本该向你求婚的。”
怎么又哭了……
困意稍稍褪去，你没听清砂金说了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抬起手，替他抹掉流下的泪。
恍惚中有谁与你耳语：你们再也不会分开。
在下一场梦到来前，在上一场雨到来后。直到他的世界再度被毁灭前，你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