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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说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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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心如意酒楼里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这是江湖里流传的老字号了,各色人等混杂着,有修士,江湖儿女,平头老百姓。
那说书人备上一壶白开水,略微润润干涩的咽喉,捻了捻花白的小胡子。水珠有些粘在了他的白胡子上,显得有些邋遢,可这老头就是有本事。
他神气地一甩折扇,悠悠道来:“话说这仙宗呀,除了飞升得道,长生不老,要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关心的,”他提起水壶喝了一口滚水,声音带着热情,“咱们关注的还是仙人们的闲谈逸事,风流往事。且听那一对师兄弟,年轻的高傲绝尘天之骄子近乎所有姑娘小子一眼就能喜欢上他,剑斩无数妖魔,他隐忍不住日久滋生的对年长师兄的一片痴爱之情,情不能自己,寝食难安,抓心挠肝呀…”
坐中很多人都伸长了耳朵听着,唯恐漏过什么细节。
八卦是人的天性。
可有的人就不是这样的。
唯有一袭蓝衣的青年,指节发白,捏着茶杯不语。
且遥遥地望去,目光呆呆的没有焦点,看样子笨拙极了。
“那师兄,嚯,清风霁月玉树临风芝兰玉树活脱脱的仙风道骨哇,被师弟约至一处月下桥,良辰美景,天时地利,那师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脑子一热冲师兄表明了心意,你道是一段佳话?”说书人眯眯眼睛,摇着折扇,卖起了关子。
“快说嘛,老汉,快说……”几个江湖上常年混迹的伙计乌泱泱催促着,无他,江湖人士多知道点准没错,嗯,即便是八卦。
“唉,别着急呀,那师兄铁面拒绝了师弟,谁道那仙长的术法是不能被一些杂乱不纯的引子扰乱呢,谁道这师弟也是个执着的,而后也不恼,借魔道毁了师兄的根基,再也没什么能妨碍他们的了,二人就此寻一片人间地界美满生活在一起了。”
“二人幸终归隐!”那年轻江湖男子高举酒碗哄笑着【此文段体现了该男子盲目无自主判断能力】
“就是就是!”他的小弟恭候着,眼巴巴瞅着老大,像是在等待什么任务一样。【不是此间灵魂,暂不评价】
“夫君,你我若是也心心相惜,相伴余生就好了”这是喜欢听故事的一位灰衣朴素温柔的女子
“娘子,我此生此世定不负你”而这是一位衣着打扮好一些的男子。
……
诸如此类,一见到人就会出现这些字符,起初何落弄不懂意思,后面也是看不懂……
他礼貌结完账,走向戏台。周围人酒足饭饱,各回各的家或者留宿在花街柳巷,市井习气,向来如此,所以修士是不大爱来这里的,怕扰乱了心境。
故事讲完了,繁华之后尽是落寞,酒楼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蓝衣青年静静上前拦住了那说书老头。
“这……”老头听完青年断断续续的语言,再看一眼青年丢给自己的鼓囊囊的钱袋,拱手作揖,“那我不再讲了,多谢公子赏识。”
……
看清楚是什么时辰,蓝衣青年真有点功法在身上的,足下生风不一会便消失了。不多赘述,应该是潜行术法,左右是不能战斗的。
平焦拐走大师兄,也就是说书人刚刚说的那段,广泛传播。
人人都说他们是相爱的一对,天之骄子,颜值多般配。
起初何落也是抱着祝福的态度的,他希望炳辉幸福,真的希望。
何落抱着药草,小心地不让它们被夜露浸湿损坏分毫,加快脚步。“快……快到了。”几个须臾之间躲过布下的法阵法器结界,这些对他无效。
那黑色靴子轻踏树枝,像燕子尾巴扫过一样,几片叶子都不曾落下,也没有声息,真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何落。
嗖嗖嗖几声气流微动,何落左脚先踩了树帮子,借着力绕着复杂的方向前进,而那地下落叶被吹开,竟是好几个血涂满的法阵。【暗示不止一个人来过,这个人很警惕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长长蓝袖一扫,终于到了那户人家面前。
“何落,这样便好了,随遇而安,我觉得现在也不错。”那是前几次何落来找炳辉,他收拾着平焦的衣物,眼里却没光。他只着一身粗布青衫,站立在一片屋舍之中。
这些年,他以前帮助的师兄师弟有来道喜的,有来送东西的,但无一例外……唯独没有劝大师兄离开平焦的。
他们是…一对,般配的一对。
平焦会让想要帮助的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炳辉用什么手段求情,平焦都会把他们丢去山林喂狼,更有甚者……魂飞魄散,顷刻和天地融为一体。
“他…他们……打……不…过。”何落心道,只有一腔怒火,恨自己骂不了六师弟狗血淋头,气死了,打不过也骂不过。【这处体现了何落的憋屈,也从侧面写出来了他对炳辉的在意。】
随及他叹了口气,何落每次都趁着平焦不在的时候悄悄溜进来,给大师兄一些他需要的物品。只要他需要,只要我还在。因他而产生一切因果。
何落的土遁术和潜行非常好,可以说一些大能都发现不了。
“这…次…是。”何落闭上嘴,眼睛笑成一条缝,给炳辉看了那书的名字。也就何落这“惯犯”不畏残暴,来陪郁闷的大师兄聊天了。不然炳辉会疯的。
“谢谢小落。”炳辉接过典籍,怀念般摸了摸封皮。
“不…不…用谢。”何落浅灰色的眸子低垂着,这室内的一些设施着实有些旧了,日子过了多久了,奇怪,为什么一点时间印象也没有呢?
“……师尊他们还好吗?”炳辉不想浪费这清闲的时间,索性招待何落说些闲话,何落拿出录影石展示一些画面。
三师兄鹊踏枝总算是和四师姐夕巧互通心意啊
二师姐沈然纪最终还是跟雪渝匙在一起了
断岳峰的桂花树花开了
新来的师弟师妹各自讨论的模样。
“无妨。”炳辉为何落上了一杯热茶,温和一笑,“毕竟,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就足够了。”
“……大师兄……一…直…都…没…变。”何落好不容易顺了顺舌头,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些声音。这诡异的村野中,只有那个人。
六师弟平焦,另一个也是被大师兄带大的同门师弟。
我先走了。何落用口型传达自己的意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炳辉藏好书,收拾好情绪,把杯子归回原位,打开门去迎接他的……丈夫。
至少,还有何落,他的弟弟。炳辉的手握住平焦的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关心平焦。
因为是别人的家事,就算是仙人道侣之类的事情,再熟悉的人也不想掺和,更何况修为没有平焦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高了。可不是门当户对吗?大师兄也曾是最有望飞升的天才,而平焦又是天之骄子,大师兄的存在可不就是给平焦搭配的吗?
如果沉思的炳辉还有修为,他就能感受到那股安心的气息一直在他身边,并未离他远去。
平焦身着猎户的玄衣,与自己的心上人小酌,灯火摇曳下,炳辉柔和的面庞线条渐渐模糊。
“我的子霁……”平焦喃喃自语,为什么占有大师兄了,自己还是这般不安。杯中有一团蓝色的影子,不会变大,但让他生厌。
他猛地把杯子摔了,酒液一滴都没有沾染两人分毫,平焦眯了眯眼睛,状似不经意开口,“
“一钱首乌藤,足够了。”炳辉温和一笑,神情变得冷然,毫不犹豫抽出自己的手。
“……”何落现身,打手势让自己来背他,炳辉戴上斗笠,也不好推辞。
天亮前他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远离这个糟糕的地方。
炳辉感觉很安心,十几年以来都未有过的安心,夜色下,何落浅棕色的发丝僵直地垂下。
这孩子,炳辉无奈道,瞧他刚才一番话,炳辉还以为何落变成熟了。何落也没多大变化,还是不会束冠。
晚上这些山石着实骇人了些,寒气逼人,炳辉温声开口:“小落,你用灵力赶路即可,不用为我这个废人……”
“不能…让…大…师兄……冷…”何落自觉皮糙肉厚,倒也没多冷,说实话他跑腿废不了多少力气。
然后借着山间细碎的月光估算了一下方向,加上大师兄的指路,不然他这个路痴可真要交代在这了。
感受到炳子霁的重量,何落眼里燃满斗志,踏过一些落叶,山间不知怎的起了雾。
何落透过薄雾,脸上的踏实的笑容却凝固了。
【啊啊啊,我的六一cp!婉拒同担!】
什么声音……这声音很不友好,刺得何落耳膜都要流血了。
何落护住炳辉,全身的血都冷了,召唤自己本命归元剑后等着皮笑肉不笑的平焦出招。
“五师兄……别来无恙。”黑衣修罗赤红着眸子,甚至不出剑就开始释放威压。
这是你对待师兄的态度……?!何落简直都想骂街了,气得用土壁隔开两人的距离。
不是…大师兄跟谁成亲,哪怕是师尊那个可怕的人也行……!怎么跟平焦这种……
战场可不容何落走神,他内心吐槽完后,先把师兄炳辉用结界护住(平焦更疯了,浑身冒黑烟)
【打起来,打起来!炳辉os:你们不要再为我打了啦!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哒!】
到底什么声音啊…这声音倒是友好一些,但何落不大理解里面的情感。
何落疑惑和愤怒的心情交织着,一直用格挡的姿势卸掉平焦狠厉的招数。
归元剑和他主人一样,温和敦实,但老实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平焦狂笑着,在何落一脸关爱精神病的眼神中,“来啊,强抢我的人,何落你今天不杀……”
谁料何落用了潜行术,本体一把扛起安静待在结界的炳辉,而分身也被平焦一剑捅穿。为了以假乱真,那土偶藏了一丝何落的元神。
化神和炼虚还是有差别的,但两人各有优势。
打不过就跑呗,又不丢人…
只要带大师兄离开这个地方……何落感应到又一个分身被毁,吐出一口血,努力扛着炳辉哐哐哐继续跑。
“落儿!快放我下来,”炳辉听到压抑的抽气声,就算废修为的他也知晓自己师弟受了什么伤,“当大师兄求你了,好不好…”
【舔狗什么的去死,人家平焦才是炳辉标配,何落能不能别横插一脚啊】
去你妹的,你还管上大师兄了,何落匆匆用手背抹了一下血,不慌,四脏有小裂口而已,他不肯让炳辉下来,因为现在是……
下山时间。何落拉过炳辉从山坡下滑了下去,小心在前护着他。炳辉的斗笠早已在逃跑过程中掉落。
杂乱的青丝,被折腾的睡不好的眼眸,苍白的脸。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只不过何落是小心握住手指肚上的,都快松开了,炳辉在逃亡过程中拽紧了一些。
“下山我先察看你的伤势。”炳辉虽然憔悴不少,眼神却坚定,声音透露几分不容拒绝。
“好……”何落突然想起还有归元剑没用,眼下已经到半山腰了。
【大师兄不要立flag啊qwq,我的宝何落呜呜呜呜】
炳辉疑惑地见何落呆滞了一下,“大师兄,我们继续往山下走吧。”何落握紧归元剑,彻骨的寒意和丹田的温度对冲,平焦那个疯子又追上来了。
“大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何落发现在临死那几刻钟,话都说利索了,“你牵着我的手上山,你说你是我的大师兄。”
“我老是不小心碰倒那个,或者弄坏某个倒霉弟子的法器。”何落拉着炳辉的手往下走,大雾越来越浓稠了。
“墨师尊罚我抄书来着,你总是跟我一块挨罚。”
“比试大会取不到名次……”何落颤声说了很多,炳辉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何落的意思了,不由分说的拉紧了何落,柔软的青丝缠住了两人的手腕。
“所以,走吧,子霁大师兄。 ”
“最好的大师兄。”
【炳辉最一幕看到的是身首分家的……五弟子何落,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的阿落】
【“子霁……子霁……”平焦将血液做胭脂抹上了炳辉的唇,“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炳辉想,他配活吗?那辜负何落的意愿……他配死吗?但该死的明明是自己养大的另一个孩子平焦。】
终究是困兽,笼中之鸟
情于何有,情根深重
而另一边,何落再度坠入那幽冥的土地,徐徐起身,身体沉重无比。
“可要再度返生?”那鬼头也不抬,在名册上划去何落的名字,后面缀着好几连串的墨点。
“…要…”何落很有礼貌,无措地笑了笑。
只因何落知道自己活在书中,活在她的笔中,故而能在死亡轮回上有些便宜,其他是得靠自己了。
何落蹲下身,轻轻拂去那忘川河边被浸染的一株由人血浇灌的草,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