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那你还不如把便利店的工作辞了。”陆默然说，“你每天就看着别人放了假来这边买各种东西吃，然后再去玩，你根本就没有空闲时间。”
“我有焦虑症，你还记得吧？虽然没有特别严重，但是治疗还是要花钱的。”祝予安说，“我也想攒一点钱，毕竟老了还要活。”
“你的焦虑症还有希望变好吗？”陆默然看向祝予安，手里拿着饮料瓶。
“不知道。”祝予安摇头，“我有很多时间都是正常的，应该会好。”
“那我和你第一次见到时候，你为什么会发作？”陆默然问。
“我想太多了。”祝予安不太想说这么多，“不记得了。”
“是在担心自己的人生吗？”陆默然问，“赚不到钱？”
“你不会因为这些焦虑吗？”祝予安看向陆默然，“现在没有钱，怎么生存？”
“那我们为什么要生存呢？”陆默然问。
“还死不了呗。”祝予安说，“我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的，可能死后还要继续焦虑吧。”
“死后还有什么焦虑的？”陆默然说，“等我们死了，就成灰了。”
“那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去死呢？”祝予安问。
“活着没意思。”陆默然说，“如果你是我的话，对活着也不会有什么欲.望的，虽然我现在好很多了，但我还是感觉死了会好一点，我可以远离那些讨厌的人。”
“那你小时候是怎么确诊抑郁症？”祝予安问，“我很好奇。”
“因为我身体不舒服，我头疼。”陆默然说，“当时是在吃饭，我突然就一直说话，就分享一点幼儿园的事，当时大家不知道我病了，没有欺负我，然后我爸就烦我了。”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吵什么吵？！】
陆默然回忆着过去陆翔的话。
陆默然接着说:“然后我当时哭了，就摔东西，被我爸打了，我就一直哭，完全失控了，到了晚上我就头疼，然后去了医院，就被确诊了。”
“我也是因为身体很不舒服就被确诊焦虑症了。”祝予安说，“有一天晚上心脏跳得很快，头晕，怕出什么事就去医院了，然后医生说我身体上没什么事，就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当时我爸还在那里说我不可能去看心理医生，说我没病，说去看心理医生的都是疯子。”陆默然说，“结果我还真是一疯子，而且越来越疯了。”
他看向祝予安，问:“你家里人知道你生病的事吗？”
“没跟他们说过。”祝予安摇头，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和家里人联系。
“生病不被别人知道，其实挺好的。”陆默然说，“我感觉全世界都在骂我是疯子，骂我是神经病，我家里人也会这么看我，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我还能正常点过。”
“其实你走在路上，不会有人这么说你的。”祝予安说，“这个世界上排斥精神病的人其实不多，只是有些人喜欢跟风，他们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那就是针对我这个人吧。”陆默然说，“好了，不聊了，你是不是要下班了？”
祝予安看了眼表:“差不多了。”
这一段时间，陆默然几乎没睡过几次觉，躁狂期对于他而言，实在是难以入眠。
可是过了几天，他又能睡着了，胃口渐渐变差，话也少了。
抑郁期又要到了。
春节到处都很热闹，可是没有任何人给陆默然和祝予安送上祝福。
陆默然看着手机朋友圈，李湘发了一条团圆饭的照片，里面还有自己现在的孩子，看上去很幸福。
“怎么了？”祝予安来到他身边，看到了他手机里的内容。
“没什么。”陆默然关掉手机，“我感觉我现在像个孤儿一样。”
“我陪你过年吧。”祝予安说，“反正我们都无依无靠的。”
陆默然躺在了床上，说:“我不想过年了，我想睡觉。”
“嗯。”祝予安应了一声，也躺在了他身边。
“你会后悔收留我吗？”陆默然问。
“嗯？”祝予安没听清。
“我问，你会后悔收留我吗？”陆默然重复道。
“不会。”祝予安说，“至少我没有以前那么孤单了，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可以遇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其实挺好的。”
“我怎么和你像了？”陆默然好奇道。
虽然说他也觉得自己某些方面和祝予安很像。
祝予安思考了几秒，回答他:“我们都是没人要的人。”
陆默然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这间出租屋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流浪人聚集地吗？
流浪的人四海为家，祝予安也许是这样，但陆默然没有能力。
他知道自己太懦弱了。
假期结束，祝予安又要回到棋牌室了，陆默然也跟着过去了。
可是在棋牌室里，陆默然异常地不爱闻烟味，他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还有几只扑棱蛾子绕着灯飞，有时候还会落在地上，被人踩死。
赵志强坐在麻将桌前跟别人唠嗑，又看向陆默然:“小帅哥，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心理疾病啊？”
又有个大妈附和着说:“哦哟，小帅哥，你们精神病就别出来了吧，怪渗人的嘞。”
陆默然觉得很莫名其妙，好像所有恶意都在指向自己。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精神疾病患者？
“那个祝予安好像也是有心理疾病吧。”大妈说。
“是有焦虑症。”赵志强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遭不起打压。”
陆默然看向他们，说:“那我和祝予安，我们就是两个精神病。”
又一个小哥笑了地说:“只有你好吗？人家就只有一点焦虑，很正常，但是你明显看上去就被人家正常啊。”
陆默然看着他们笑得眯起的眼睛和扭曲的皮肤。
原来自己和祝予安还是不一样，祝予安要健康太多了。
他不想搭理这一群乌合之众了，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
棋牌室还是和便利店不一样，这里太吵了，烟雾缭绕，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
他不明白祝予安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打工，明明这里面的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人。
“陆默然。”一个声音打断陆默然的思绪。
陆默然抬头，看见是祝予安，便跟上了他。
“祝予安，你这个弟弟是在哪里念书啊？”赵志强问，“你这件校服，和我女儿穿的一模一样。”
“很差的学校。”陆默然小声道。
“我女儿也没上到好高中。”赵志强叹了口气，“没事，既然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就来找我们。”
陆默然不出声了，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祝予安点了一根烟，边走边抽。
此时此刻，陆默然忽然就觉得这些烟味没那么难闻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祝予安，问:“你是不是和那群人说了我生病的事？”
“嗯？”祝予安皱起眉，“没有啊。”
“那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生病？”陆默然感到疑惑，“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认识我吗？”
“不知道。”祝予安摇头，但又想到了刚带着陆默然来这时赵志强问的问题，“哦对，我想起来了，这里的老板看你蔫了吧唧的，就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然后你就暴露出来了吗？”陆默然问，他难以置信祝予安是这样的人。
“我没说。”祝予安说，“我告诉他我不清楚。”
祝予安又问:“他们怎么说你了？”
陆默然愣了愣，他回想起那些话，还是太刺耳了。
“没说什么。”陆默然摇头，“只要你不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诉别人就好，我不想再被骂了。”
“嗯。”祝予安点头。
“你还有烟么？我也想抽。”陆默然问。
“你还没成年吧，不能抽。”祝予安拒绝道。
“你敢说你不是在未成年时候抽烟的？”陆默然挑了挑眉。
“我抽烟伤的是我自己，但是你抽烟伤的就是你自己。”祝予安说。
“我下个月二十三号就十八岁了。”陆默然说，“那个时候你可以给我一支烟抽吗？那时候我已经成年了。”
“那就等那时候再说吧。”祝予安把烟掐了，“你为什么会想抽烟？”
“就是想尝尝烟是什么味道的。”陆默然说，“听说抽烟可以缓解一些情绪，变得麻木一些也挺好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麻木是很短暂的？”祝予安反问道。
“但是起码能减少一会儿的痛苦。”陆默然说，“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不会的。”祝予安摇头，“当然了，等你长大一些，你想抽烟，也可以去抽。”
“哦。”陆默然应道，“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为什么要抽烟啊？”
“跟风学抽烟呗。”祝予安说，“然后就抽习惯了，虽然还没有到烟.瘾的程度，但是我当时也是被老师警告过好多次了的，也有被记过。”
“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陆默然说。
“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学校吗？”祝予安问。
“可能去一两次吧。”陆默然说，“可能我到了学校我都听不懂课了，我现在看到那些小学数学题，我都看不进去，可能也不会写。”
“那你这就是不打算参加高考了吧？”祝予安问。
“不去。”陆默然摇头，“我不想高考，反正也考不上，考了也是要等着被笑话的，我连语文作文都不会写，英语单词也不记得怎么拼了。”
陆默然感觉自己是真的彻底废了，别的同学没日没夜的学习都能坚持下去，而自己天天都在休息，却要死不活。
回到家中，陆默然就躺在了床上。
还是床上舒服，一闭眼就什么都没了，一睁眼，好像所有的子弹都要往自己这边来。
这就是死亡的意义吧，可以不用去感受痛苦，可以长久地去逃避痛苦，也许会失去开心，但陆默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好情绪的占比非常少，再怎么失去也不会有很多。
还没有受到什么很大伤害，陆默然现在可以吃一点饭，也不会一整天都在掉眼泪。
但是他几乎是躺在床上的，慢慢地天就黑了，祝予安也出发去便利店了，整个屋子变得无比安静，也慢慢变得昏暗。
陆默然想着，如果自己是一只鸟，想要飞出这里，可能还要被建筑撞得头破血流。
这是逃不出去的窄巷，是布满蜘蛛网的窄巷。
第二天，陆默然还是选择回学校了。
学校已经挂上了高考倒计时，距离陆默然逃离校园霸凌，还有九十多天。
九十多天，看起来就煎熬。
他鼓足勇气才踏入校门，仿佛这里面有一万只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这不是那个精神病吗？”有人指着陆默然，大声说，“之前怎么不见了？”
陆默然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他想要忽视人群，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他加快脚步，可好像还是有些人跟了上来。
恐惧越来越大，他甚至跑了起来，可是下一秒，就被别人绊倒在地。
“你他妈跑什么跑！”何乾踢了他一脚，“怎么这么久不来学校？老子以为你死了！”
“那你就当作我死了，可以吗？”陆默然扶着地板，慢慢起身，“不要来弄我了。”
“我他妈不弄你我弄谁？！”何乾等着他，“他妈的个怂.蛋！你不会真觉得你现在来学校，你就能考上大学吧？”
“我知道我考不上。”陆默然低着头，不敢看何乾。
“那你来这里就是挨打的？”何乾扯住他的衣领，“我告诉你，你的书已经全部被我扔了，你来学校就是来挨打的，你就是这个挨打的命！”
“嗯。”陆默然点头，“那你打死我好了，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你天天说自己不想活，你怎么还不去死？”何乾笑了，“别他妈的天天拿这些来吓唬人，你以为你吓唬得了谁啊？觉得自己很牛逼是吗？”
“你可以放我走吗？”陆默然问，“就算是我求你了。”
“那你有保护费吗？”何乾问。
“我没有钱。”陆默然说。
何乾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没钱还他妈想让我放过你，想的真美啊！少在这里装可怜，搞得自己多穷一样！”
“我真的没钱。”陆默然求饶道，“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那你把裤子脱.了。”何乾说，“把裤子脱.了我就放过你！”
他看着陆默然迟迟不动身，凑过来，说:“你他妈不敢脱是吧？不敢脱我来帮你脱！”
“不要！”陆默然被何乾踢倒在地。
何乾压在他身上，他疯狂挣扎，结果又挨了一拳。
“你他妈还不老实是吧？”何乾掐着他的脖子，“老子他妈就是看你不爽！妈的，天天娘的要死，我看你就是一恶习的gay！”
“我不是！”陆默然喊道。
“你敢说你不是？”何乾掐得更紧了，陆默然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陆默然被何乾扇了两巴掌，脸颊滚烫，他根本就不敢进教室，他感觉全班都可以冲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
他一直躲在天台上。
天空异常地惨白，好像在告诉陆默然，他永远都看不到太阳了。
太阳这种温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在陆默然的人生中出现过。
他的人生还是以暴.力为主，所有人都跟着对他拳打脚踢，对他恶语相连。
陆默然的泪河永远不会干涸了，跳进去的人会被活活淹死。
可是没有人会愿意跳进去，所有人都觉得这条河很脏。
他靠着墙，全身脱了力，像一具尸体。
他现在好想回去躺在床上睡觉，可是根本没有力气起来，他现在甚至希望祝予安可以过来把他背走。
抑郁期太难受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有力气的地方，只有濒临死亡的感受。
陆默然还是哭了，抑郁期的时候根本忍不住，就连眼泪都是不经意间落下的。
“不要哭了。”陆默然捂着脸，忍不住喃喃，“不要哭了，你怎么只知道哭？”
“别人都说你爱哭，都说你是个精神病，是个疯子。”陆默然捶打着自己的头，“没有人会看好你，你就应该去死。”
陆默然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疼，他捏着肚子:“为什么都这样对我？我也不想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路哭着回去，祝予安开门时，面前的人泪流满面。
“怎么了？”祝予安疑惑。
陆默然走进屋子里，坐在椅子上哭。
“是被那群人欺负了吗？”祝予安问。
“嗯。”陆默然点头，“为什么都在针对我？为什么我妈妈明明很喜欢小孩却不喜欢我？为什么都说我是个精神病......”
一大堆问题涌出来，祝予安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没有人给我治疗，他们都怪在我身上，都笑我生病了。”陆默然擦着眼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祝予安走了过来，把陆默然揽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