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朱迪[刑侦]》竹取飞翔

15、第 4 章

　　一阵极度轻柔的触感拂过朱迪的脸颊，她不确定这是微风，还是某人的指尖。黑暗中传来血肉模糊的钝响还有慌乱的枪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令她失望的是，没有一把刀或者一颗子弹飞到她身上。

　　几秒后电力恢复，满地狼藉映入眼帘，露西娅犬蹲在一具尸体边，那人额头上硕大的弹孔还在往外流血，双目圆睁，她跃跃欲试地开阖嘴巴，寻找适合撕咬的柔软之处，破沙发上的维克托已经换成了雪伦·格林……模样的伊芙琳。

　　“露西，乖，别乱吃东西。”她制止道，抛过去一个皮革铁丝的嘴套，砸到露西娅脑袋上，她遗憾地撇撇嘴，把嘴套戴上，改啃步枪。

　　“拜托你别用那张脸……”
　　仿佛看见了是雪伦又不是雪伦的鬼魂。
　　朱迪明明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她，却只能说出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为什么？她不是你喜欢的女明星吗？”伊芙琳支着下巴。

　　“我想见的人是你。”

　　伊芙琳在沙发上晃荡悬空的双腿，低着头笑了，朱迪看得清清楚楚，她笑得那么甜美柔和，一点也不像刚干掉半个悍匪□□、犯下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的秘密杀手。

　　朱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狗走丢了。”她朝露西娅努努嘴。

　　“不是为我而来？”

　　“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躲在暗处的维克托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和自己有仇的女警居然能和黑暗之子的杀手有说有笑，更准确地说，是打情骂俏。

　　“你杀了阿比盖尔？”

　　“谁？”

　　“别装傻。”

　　“哎呀别急着瞪我，警官小姐。”伊芙琳笑了笑，“我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想通了就离开啦。”

　　朱迪怀疑：“真的？”阿比盖尔也不像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撵走的人。

　　“你心里有数，不是么？”

　　朱迪默然许久。

　　伊芙琳从垃圾山上一跃而下，朝露西娅勾勾手指：“走。”

　　朱迪向前一步：“你们去哪？”

　　“不知道。”她拉着露西娅，回头扭成一个奇异的角度，“上你家？”

　　一小时后。

　　朱迪从来没想过公寓里会出现除了阿比盖尔和希贝尔以外的人物，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伊芙琳呆在一间不是审讯室的屋子里超过十分钟。

　　露西娅蹲在电视机前，很近地盯着屏幕，嘴套上还沾着晚餐炖肉的酱汁，朱迪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电视，她的神态很专注，很认真，一双湛蓝的杏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可是当电视节目从某个吵闹的真人秀跳到雪伦·格林缅怀追忆专题栏目的时候，她的瞳孔都没有缩放一下。朱迪不太擅长应付她。

　　伊芙琳在洗澡。朱迪盯着浴室的毛玻璃门，门后模糊的黑影时隐时现，她确实在想要不要破门而入。洗澡是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穿着衣服可不能洗澡，当然戴着脸上的伪装也不行，她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个陷阱。伊芙琳之前问她要不要一起洗，她拒绝了，但不可否认，她很想进去，各种意义上。

　　距离她收好外卖的残羹冷炙也过去了一段时间，朱迪徒劳地在不大的出租屋里转来转去，搞得她像是个第一次来的观光客，而伊芙琳和露西娅是屋主人似的。她一遍又一遍检查柜子深处、床底缝隙、窗户插销、沙发垫下，又仿佛这儿是个命案现场，处处藏着蛛丝马迹。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忘记了阿比盖尔，全副神经都集中在那扇几百年没擦洗的毛玻璃后面。

　　她很想她。无时不刻地在想。想她在杀什么人，吻什么人；想她如何杀，如何吻；想她杀的人变成自己，吻的人也变成自己。

　　“帮我个忙。”一个脑袋从门缝里飞快地探出来，“顺便把露西娅也一起洗了。”朱迪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长什么样。

　　有了这个借口，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其实本不需要什么借口。她拉起地上的露西娅，半推着她顶在自己前面推开门，温暖的蒸汽涌了出来，喷在她们脸上，朱迪扭头先看镜子，细密的水滴覆盖成一层霜，什么也看不清，包括她此刻的表情。

　　“过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嗡鸣回响。

　　每往前走一步，露西娅就脱一件衣服，朱迪跟在她后面捡，从发带到制服裙、吊袜带、内衣，扔进洗衣机里，抬起头时，露西娅白皙的后背映入眼帘。雾气中伸出的手臂按着她的肩，让她背对着坐在面前的小塑料凳上。

　　“过来。”

　　朱迪僵硬地走过去，她是这里唯一不合时宜的还穿着衣服的人，但她像是被潮湿的水汽束缚住了，反倒比浑身赤.裸的人有了更大的弱点。她蹲在露西娅面前，视线和她齐平，这样就不用抬头看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人。

　　一双指节纤长、一看就适合扼人喉咙的双手，摩挲着露西娅白金色的长发，绵密的泡沫从她的指缝里冒出，弥漫出工业香精兑出的橙子味，朱迪收回视线，挤了一些沐浴露在浴球上，学着那双手的揉捏挤压，从黏滑的胶状搓到轻盈多孔的云朵，她就像露西娅刚才蹲在电视机前面一样蹲下，像露西娅看电视那么专注一样看着她胸口之间的空白，仿佛露西娅的身体是一堵她要粉刷的墙，只为了不看另一个女人的脸。她上次距离女人的胸部这么近可能还是在她妈的怀里吃奶的时候。

　　露西娅闭着眼，鼻腔发出惬意的哼哼小调，一点也不难为情。
　　朱迪打算说点什么打破这迷之尴尬又暧昧的氛围。

　　“你，和她……”

　　“你嫉妒啦？”伊芙琳轻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有。”

　　“我几年前见到露西，当时她正在巷子里被五个死人轮着*。”伊芙琳毫无征兆地开口，朱迪手里软绵绵的浴球一下子缩在掌心里，白沫飞溅到露西娅的小腹上，她哼着的歌儿没停下，朱迪忍不住抬头，看到她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因无知而纯洁，因纯洁而无知，智力障碍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至少她不曾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不，或许是不是悲剧不应该由别人说了算，悲剧和喜剧、正义和邪恶，都只不过是社会观念下的定义，不存在绝对性。
　　朱迪想着想着，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不许走神。”一颗水滴打到她眼皮上。

　　“做么？”

　　“我还不想当死人。”朱迪开始清理露西娅大腿上的擦伤，“疼不疼？”

　　露西娅含含糊糊地回应：“不疼。”

　　“她喜欢的。”

　　“……”

　　“呵呵~看你的表情，我是人，不是狗嘛。”

　　“你还真坚持那个设定啊。”

　　“露西本来就是这样，不是我改造成这样的，对不对？”

　　“对！”

　　“露西，开饭了，今天加餐。”雾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庞，眼睛和嘴角都带着愉悦而残酷的微笑，湿漉漉的亚麻色头发贴着头皮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颧骨。

　　“……我也没说你可以用我的脸。”

　　“谁说我用了？”

　　不，不，这不好笑。朱迪想。